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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向只赏识有趣的人和比我强的人。”
“那么,你要记紧一事……”
伊祁终于将祈世子等了出来,脸都黑了,却见他也是一脸凝重地走了出来。
“怎么了?”
“唔……”沉吟半晌,祈世子长叹。“你身上挂着八道剑伤再跟人废话半天看看——伤口痛啊!!”
伊祁决定收回之前对祈世子任何正面的评语——如果以前确实曾有过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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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匈奴之都甘察罕,位于乌兰察布盟东方,虽是边塞之地,但一国之都,繁华富丽却不下于中原任何一个大都市。街上几条主要街道跟京师热闹的不一样,民风民俗,多是当地风俗特产,人来人往,叫卖熙攘,却是一样的,完全看不出战乱的阴影。
用了三年的时间,终于兵不刃血地夺得了庆国,祈世子不得不承认,柳残梦付出的代价是值的的。
此时走在街上,随口问问,月前王宫之变早成了过往的话题。对老百姓来说,阴谋篡位新主登基什么的都不关他们的事。班布达单于穷兵黩武,极奢无欲,一心扩大领土,已给他们添了许多阴影。既然连国师都承认了班布达单于行事有违天道,新上任的单于又是呼衍氏的后裔。不管是不是真的,只要能带来好生活,他们就热心拥戴。现下的话题,已换成各种奇怪的流言。
“所以说单于是真命天子啊。你想想,一千名铁甲兵啊——你见过没?那种全身都用厚铁包起来,你一刀砍下去,刀锋都卷起来人家还没事的那种铁甲兵——二个人对这一千名的包围。居然还能逃得走,这不是老天爷的保护是什么?!就是因为这样,莫将军才会由原先带兵捉拿单于而转为坚决支持单于的人。怎么?你没听说,原先莫将军是极讨厌单于的人,一直都跟他作对,单于却好几次都放过他。再加上这次追捕中发生的事,莫将军终于折服在单于的仁德下……”
老汉说得眉飞色舞,眼看话题要越说越远歌功颂德去了。听的人忙打岔道:
“追捕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
“咳,听说啊,单于被包围时,天晕地暗,日月无光,分明老天爷动了怒。后来单于成功逃脱。天空都晴明了。不但有彩虹垂在天边,还有听到仙乐飘飘,天花乱坠……”
“咳咳……”墙角有人在咳嗽。
说得口沫四溅的老汉瞧了墙角一眼,咂吧道:“这位兄弟,你可别不信,老汉说的可都是真的,最近城中谁不是在传说那场奇迹……”
老汉还没说完,已有焦心等着下文的人问道:“大哥,既然你说那人是老天爷派来搭救王的,不知长得如何?”
“你这话问得好,问对人了。”老汉一拍桌子。“人家那是天神下凡,身高丈二,青面獠牙……”
墙角黄衣的公子咳得更厉害了。
“虎背熊腰,力大无比,一手就能提起一位几百斤重的铁甲兵,你看他一手一个,随手一扔,铁甲兵们就撞成一团……”
“好!”与黄衣公子同桌的少年托着下巴,听得津津有味,闻言鼓掌道:“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最后饮一口边塞特有的羊奶酒,放下杯子,黄衣公子提着少年的背后衣领起身结帐。“走人了,没什么能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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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青少二人组,自然是祈世子与伊祁二人。他们入境随俗,都换了当地的服装,混在人群中,倒也不很显眼。两人到这已几天了,安置好便先上街略作盘察,探听消息。只是百姓传叙,多半华谬不实,难以尽信,更有甚者,便象今日听到一般,怪奇荒谈,教人哭笑不得。
他们住在东街的步平客栈,与红袖布下的暗桩喀老人家不过两条街。离开酒楼后,一时没什么目标,便往喀老人家走去,准备研究晚上要不要夜探王宫。
走到街尾,祈世子突然停下脚步,眯眼往远处瞧了会儿,似乎发现什么目标,向伊祁道:“你先去喀老人家……”见少年瞪回自己的不驯眼光,耸肩道:“好好,一起来。”
转过二条街后,伊祁确认,祈世子想跟踪的是左前方那位裹着灰色的厚重披风,戴着风帽,身形甚为高大的男人。春日风沙大,大家出门多半戴着风帽,这灰衣人混在人群中,一点也不显眼——不,不只是不显眼,在转过第四条街时,伊祁终于发现,若不是刻意去注视,经过的人根本就不会察觉有这个人的存在,竟将一身气息收敛至此。
对两人的跟踪,灰衣男人若无所觉,保持同一种速度向城外走去。伊祁心中已有警惕,低头细看,见他每步步伐都一致,有如尺量。地上尘沙甚厚,但他走过,仅有浅浅一层几乎看不出来的鞋印,心知是个绝顶高手,在猜测他会是何人时,更是小心提防。
灰衣男子出了城门,越走越偏僻。伊祁微有不安,看了眼祈世子,却见祈世子一脸笑嘻嘻的,不断打量周围有无猎艳目标。见到大姑娘,便弯眉露齿一笑。塞外民风纯朴,大姑娘见了人也不害羞,咬着黑油油的辫子回他一笑。笑得伊祁为之气结——为什么会是跟这个大色狼一起出门?!
灰衣男子终于在林边停下脚步。
伊祁提起真气,谨慎注视着。灰衣男子却回过身来,脱下遮挡风尘的厚巾。
鼻端微勾,鬓散白发,眼畔唇角有着饱经风霜的刻纹,却不显老态,益发衬得眸子深晦不可测。让人不得不注意到他周身深沉内蕴的气质。是个你要说他六十岁可以,八十岁可以,四十岁也还是可以的老人。
“果然是你啊,原老头。”祈世子见到故人,招呼打得很开心。
被这原老头一唤,国师原本很威严端庄的脸突然扭曲起来。“目无尊长的死小子。”
想他原随云原国师大名名动漠野,纵横天下已有数十年未逢敌手,哪个见到他的人不是恭恭敬敬地俯身唤他一声老前辈,连柳残梦也不敢轻忽。偏只有眼前这死小子……
“已经很有礼貌了。”祈世子一脸不以为然。“不过以你的身份,还要跟我计较名份问题,我这原老头可没叫错你。”
国师再度气结,决定大人有大量,不跟死小孩再纠缠在这个问题上。“你这小子又跑回塞外作甚,不知道你的脑袋值钱得很么”
提到钱,祈世子眼睛马上一亮。“值多少?有没万两黄金?”
“万两黄金?!”国师差点呛住。这祈情眼神不太对头,如果真有这个数目,说不得他会直接将自己卖了都不知道。“你全身上下用黄金铸成珠宝缀满都不值这个价。”
“哦……”祈世子五官立时恢复到正常位置,无趣道:“万两以下我不卖。”
那万两以上就卖了?伊祁脸色再度抽搐。
果然!!国师心下破口大骂。
——这守财奴!!
“不过原老头,以你的身份,还不惜迂尊降贵,乔装打扮将我引到这来,是不是有什么衷肠要跟区区倾诉?”
“因为——不想看到你再乱惹麻烦啊。”国师叹了口气,回到正事上。“你是来找柳残梦的吧。”
祈世子眼珠子转了转。“你要我冤有头债有主?”
“那小子耍了你,你要找他算帐,原是应该。”
伊祁在旁不知是不是错觉,为什么国师提到自己的主子,特别是说到‘耍了你’时,脸色扭曲了下。
“更何况,他现在人已不在庆国了。”
祈世子一怔,马上省悟道:“他回中原?”
“已走五天了,大概跟你们错身而过吧。”
祈世子沉吟。“我怎么知道你这话不是调虎离山。”
“你尽可以去查证。反正现在庆国有本国师把持,你若不信,尽可呆到你信了为止。”
“原老头你真开玩笑。以你的身份,说出的话区区哪有不信的理由。”祈世子笑得谄媚。“区区想,国师德高望重慈悲为怀,想来也是不喜欢看到生民涂炭,血流飘忤的景象吧。”
原国师哼了一声,岂听不出他话下之意。“本座相信王上自有定夺。”
“这样啊……”祈世子一击掌。“那我也只好尽力让你相信这个选择是最好的了。”
——国师已表明他的态度,只在雄兵在镇,让庆国无机可乘就是了。
好象没话说了,这只老狐狸什么都看在眼里,却只会说出自己想说的东西。“国师若无其他交待,区区便先告辞。”
“慢,还有一事。”
“哦?”
“你知道,本座与王上,现在是君臣关系。”
“所以?”
“你在中原见到他……”
“嗯。”
“请不用顾忌,代本座痛打他一顿吧,死小子,居然连老夫都敢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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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世子与伊祁离去后,国师一个人又在林边站了许久。
“你也看够了吧。”
四周寂静了片刻,披着黑色披风的青年从暗处走了出来,微微皱着眉头。“原老为何要告诉祈世子,柳残梦回中原的消息?不怕他中原之行另起变数么?”
“本座不说,消息也是瞒不过祈世子,我可不想看到他闯入王宫。”
“国师怕了他?”
“不是怕,是不能再增添他的气焰了。”国师手上没了权杖,有些不习惯地负手而立。“当初莫絮虽是留了一手,但他们以二人之力对抗千兵,无敌形象已经在市井中流传开来。莫絮使人将流言教唆易形,过于夸大而让人难以相信,众人仅当流言。但若让他再次出入王宫如履平地,对我军事军心则不利——我们不需要一个中原王朝的偶象。”
“国师也无把握杀了他?”
“杀他不难,难的是他身份特殊,出了事轩辕帝不会置之不理。王上刚继位,本座实不想在此时另起波澜。”
——既然无法生擒他,便卖他个人情好了。况且,告诉了他,不但送了人情,还可以替自己出气。
柳残梦你这死小子,以为三顾茅屋老夫就要不计前嫌?!
应天奇默然片刻,“原老,我认识你几年了?”
“大概十年吧。”
“那原老认为,这个理由说服得了我么?”
“哈哈。”原国师抚了抚长须,全无谎言被拆的尴尬。“本座也是这么认为。不过你为何对这事如此好奇?”
“因为我想知道……柳残梦为何要将行踪由你透露给祈情。”
国师眸中异芒一闪,不置可否地转开话题。“你呢?你还要守着你那套忠臣不事二主的理由,流浪不回朝?”
“这么……容我再想想吧。”应天奇一笑,笑得有些无奈。“我与你们不同。柳残梦是我引荐与单于的。我已背叛过一次了……不能再做一次背信无义之人。”
他转身踏入暗林,黑色的披风在肩上飞舞。
“我必须再次确定,柳残梦是否是个值得我追随的人。”
伊祁看着祈世子飞快下令,依两日观察所得,重新排布暗探测守范围。
“你决定回中原了?”
“就照本王说的去办。”嗯了声,祈世子挥手示意对方退下,换另一批下。
“你相信原老头的话?”
“原国师。”一边点头并纠正用词,一边在地图上向手下指点着。“明府可以不用这么多人,留三四个定点观察就好……”
“为什么?”
“因为。”又换了一批暗卫。趁着空档,祈世子喝了口茶,看向少年,笑嘻嘻道:“他有不得不回中原的理由。”
第十回 五陵年少
少年侠气,结交五都雄。
肝胆洞,毛发耸,立谈中,死生同,一诺千金重。
推翘勇,矜豪纵,轻盖拥,联飞箜,斗城东。
轰饮酒庐,春色浮寒瓮,吸海垂虹。
间呼鹰嗾犬,白玉摘雕弓,狡穴俄空。乐匆匆。。
五月,黄梅雨季,中原上下,无一处不是和暖如风。
这股暖风,也吹到了青城。
五年一度的论剑大会,这次在青城山开办,随着五月风薰醉人,青城山下的气氛也达到了最高点,来来往往皆是配刀带剑的江湖人,谈吐之间,各地切口比邻皆是,非内行人完全听不懂;也有世家子弟出门来见识,鲜衣怒马,轻裘缓带,让书童门背着书或琴,证明自己文武双全。这些人高谈阔论,又自成一群,眼高于顶,非同类绝难入眼。
所以,酒楼上,就见大家呼朋唤友,言笑晏晏,益发衬得窗口两人形孤影单。
“这就是他不得不回中原的理由?”伊祁无趣地吃着薄皮春卷和乳糖槌,桌上还摆了好几道小食。跟着祈世子走,一路上最大的好处,便是祈对衣食极为挑剔。从搭配到口味,如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