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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问了一句,拉哩拉杂的回了一堆话也算是他的特色。心里微微一叹,莫晏自动略去不相干的话,仅对紧要处细细思索一番,再回忆早先他所使的剑法招式蝗涣宋颍此诳谏钅畈煌氖Ω福闶墙啤父∩︸簿∪缫狻沟摹阜韬蜕小埂?
传闻他是个疯傻、不禁荤食的癫和尚,可武功之高却有如嘴上老念着的禅语那般深不可测。
天涯何处不相逢,说起来,眼前的呆小子还算是他的……微一瞥眼,莫晏打量着身旁的男人,方面大耳,皮肤黝黑,像是自黑炭里打滚起来似地,虽称不上俊俏,可浑身散发一股阳刚粗野的气息,更像是打从山里出来的野人。
有这样潇洒不羁、无欲无求的疯癫师父,莫怪有风潇剑这样的徒儿。莫晏失笑地摇摇头,紧锁住风潇剑满是疑惑的眸,嘴角依旧绽出浅浅的笑花来。
「风兄,我瞧你武功不算低,怎么尊师却未教你点穴这门功夫?」据闻他口中的师父堪称奇人,对他而言点穴不过是一门雕虫小技。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我打小就让师父捡了回来,跟了师父十多年,他只教了我剑招和一堆有的没的累人招式,有时我老觉得师父诓人,老叫人做些粗重的活儿,我嫌累不过喊几声他就施妖术把我给弄哑了──你说的点穴,我是连听都没听过。」
他的确是诓你的……莫晏默默在心里想着,却也不想打破这层趣味,只隐隐把话藏进腹,笑道:「这点穴的功夫并不难,只是要学得好也不易。」突地身形一闪,在他措手不及的当口,莫晏即已伸指在肩上轻点几处。
乍看之下仅是轻轻碰触,但触及的同时,风潇剑却感到一股强大的力道窜人体内,随即抬手试试,谁料竟无法动弹。
「你又对我施法?」风潇剑诧意地瞪大眼,难以置信地瞧着跟前一脸含笑的美人。
「不是施法。」莫晏指了指他的肩胛,好心地补充道:「我只是点了你的静穴。」
风潇剑张大嘴,只见他接着近身过来迅速地在肩上再点了几下,突觉浑身散了似,一道无形的阻力顿时不见踪影,双手抬起落下,立刻活动自如。
动动四肢,扭扭脖梗,他做起舒筋活骨的功夫来,两眼发亮,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纤长手指,一脸崇拜。「你这手真厉害,随意一掐点,我就不能动了。」他保持着距离,再次确认道:「……这真不是妖法?」
「风兄以为我像是个会使妖法的人?」莫晏抬起眼,挑眉扬唇。
风潇剑摇摇头,甭提眼前这样一位嫩央央的姑娘,虽然师父那人疯疯癫癫,老对他说妖术妖术的,可师父也不像是会使妖法的人。
等等,这样说来……「那师父岂不是诓我的?」
闻言,莫晏仅眨了眨眼,唇办紧抿,向上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
啥?原来师父真的是骗他的!风潇剑怒气冲冲地怒吼一声,大叫可恶。
风潇剑把满腔的怒火发泄在路旁的一株无辜老树后,转头过去,不意瞥见凝于唇畔的笑花,黝黑的脸庞浮起一抹可疑的红晕,竟突然觉得口干舌燥起来。
「怎么了?可是我脸上有什么?」莫晏微偏头,眯起眼,笑问道。
「没……没事,这天热,我口渴了……」风潇剑仍是睁大眼净瞧。
真奇怪,他越看,口竟越渴。他不自主地吐舌舔着干涩的双唇,脸面发红发烫,胸口怦怦直乱跳,一颗心像是要跳出胸膛来。
「口渴就喝水吧!瞧,前方不就是一大片湖。」莫晏抬手拉下帽檐,遮去那抹毫不避讳的视线。
听得这话,风潇剑早巳口干的不得了,一拔腿即往前冲去,趴在湖畔便咕噜咕噜猛喝猛灌,顺势把头浸入水里,彻彻底底洗去脸上的燥热。
「呼!」抬起湿漉漉的脸,他奋力摇头甩开满头的水珠。
咧开一嘴笑,风潇剑正要叫他的好妹子也一块来洗涤的当口,只见莫晏慢慢的走至离他有三尺之远的地方弯身汲水。
瞧他仅掬了两把水喝了几口,接着拿出系于腰侧的水袋,待蓄满水,整顿衣裳后,抬眸的同时,两双眼便在空中对上。
只见风潇剑张大眼,瞬也不瞬地直瞅着他瞧。
「该走了,咱们得在天黑前下山。」莫晏面不改色地绽笑:「若你想在此再住一宿,并无不可。」语毕,随即拔腿走了。 ­;
除了瞪目,还是瞪目,过了好一会儿,直至身影隐没,风潇剑这才恍然回神。
当真就这样拋下他了?
眼见莫晏越走越远,一个弯口,徒留他一人。
微风一吹,扬起阵阵沙尘,日头不知何时被浮云给遮了去。
微微打了身冷颤,风潇剑大惊失色,立刻跳了起来,又气又恨的追了上去,爆出一声吼叫:
「妹子妹子,妳不能拋下我啊啊啊────」
*****
施展轻功,不到半晌,风潇剑便赶上前头。
一见到那抹纤长的身影,他发狠地鼓足气冲去,扬眉细瞧,岂知莫晏已摘下帷帽,露出那张艳丽非常的面容,安安稳稳地坐在一旁的树荫底下,手里拿着一块圆如盘月的大饼,有一下没一下的咬嚼。
「妹子,你也太狠了,就为了独占这饼,你竟弃我而去。」
莫晏恍若未闻……头也不抬地问道:「风兄不饿吗?」
「饿!」当然饿,打从下山遇见他起,莫名奇妙的一块儿赶路到现在,虽方才灌了一肚子水,可跑了一阵,出了些汗,现下肚里是鼓噪得厉害。
想也不想,风潇剑立刻接过,或许该说是抢去她尚未递出的饽饽,张口死劲地咬。
他咬咬咬、嚼嚼嚼,无奈这块饽饽硬的可怕,好不容易才消了大半,喝着唾液勉强吞下。
「奇怪,这大饼怎么这么硬呀?」不死心,风潇剑又张嘴咬了一大块,死命的含在嘴里咬。把眼一偏,忽见莫晏已将大饼给吃了一半去,拿起腰间的水袋喝了几口,残留的水珠慢慢滑入唇瓣间,似如沾了露珠的花儿,娇艳欲滴。
风潇剑呆了呆,连手里的饽饽掉到地上滚呀滚的也浑然不知,只瞪大了眼,像瞧见什么奇景似的,舍不得栘开目光。
看着滚落混成一团泥的饽饽,莫晏微微把眉一皱,启声唤:「风兄……」
「嗯?」随应了声,风潇剑仍是直睁睁的望着她。
「你的饽饽掉了。」
「喔……啊——」可恶,这下可亏大了!风潇剑气呼呼的拾起滚成泥团的饽饽,随手拍几下,就这样和着泥沙直接塞进嘴里,边吃边抱怨:「哼!什么鬼东西,把馒头大饼做成石头一般的硬,这东西谁吞的下去?」死命撕咬,扬着怒气冲冲的脸仍是硬吞下肚。
莫晏闻言,失笑地摇摇头,不知是否应告知他,饽饽是要掺着水一同吃,而不是拿自个儿的牙死命咬。和着水,他慢慢咀嚼嘴里化开的饽饽,眼底的兴味越发浓厚。
「呸呸──」风潇剑吐了几口含在嘴里的泥沙,双眼微眯,相中了他手中已贴近唇边的水袋。
莫晏无言,默默地丢了过去。
「知我者妹子也。」他快乐的接过,仰头猛灌,咕噜咕噜喝个过瘾。直至咽下最后一滴水,撇撇嘴,然后结结实实地打了一个大嗝。
吃饱喝足,他胡乱抹抹嘴,忽然发现莫晏一直注视自己,唇角越扬越高,眸如弯月,眼底饱含别有深意的兴致。
风潇剑被盯得毛骨悚然,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躯,然后抬眼对上他的注目。蓦地睁大眼;很是惊慌却隐隐带着欣喜问道:「妹子,你、你不会是……」他连忙捂着自个儿的心窝,支支吾吾地说:「虽然依我这年岁成亲不算早,可这也实在太过突然了,我得多点时间想想。」视线栘到那张桃花似的脸蛋儿,细白滑嫩,让人看了真想摸上一把。
这样胡乱想着,他当真不由自主地凑近,只见那张好看的脸蛋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风兄?」啪地一声,莫晏冷不防截住就要往脸上招呼去的手,眼眉一捎,唇畔绽出的笑掺着一丝丝冷意。
「妹子,你生得真好看,我从没瞧过像你这样好看的人。」风潇剑默默的缩回手,双眼依旧紧盯不放。
「风兄刚下山来,又是见得多少人?」莫晏依旧眉唇含笑,淡淡的话语却隐隐透着嘲讽。
「……也对。」似乎没听出话里的讽刺,风潇剑揉揉被掐疼的手,扬起眉,不以为意地道:「可我就是瞧着你好看,好看就是好看,这和见过多少人有什么关系?就是见过再多人,我也同样赞你好看啊!」­;
这一番心无城府,真心诚意的赞扬,莫晏却也仅是无谓的笑了笑。
「对了,妹子,到如今我还没问你呢!」风潇剑微偏过头,嘴里嚼呀嚼的,把剩余留在齿缝间的面渣全用舌头清出细咬,尝得最后一丝甜味,然后倒头灌水灌个过瘾,这才开口:「赶路赶得如此急迫,是什么样要紧的事,非得拚死拚活的赶?要是没事,咱们也可四处闲晃,悠悠哉哉的走,你见多识广,肯定晓得『江湖』在哪儿,念在我一路护你安全的份上,你就领我进江湖闯闯,也算了了我那疯师父的愿。」
「风兄,江湖是无所不在的。待歇会儿后,你大可闯你的江湖去。」
「咦?那妳咧?」他一脸错愕。
「我自是一路北上,不敢有劳。」莫晏回眸轻言,十分简洁俐落。
「妹子,你怎么又想拋下我?」好狠,好无情……风潇剑瞋目,一双牛眼瞪得老大。
「风兄言重了。咱们就此分道扬镳,你有事,也不好因我而耽搁。」
说到底就是想丢了他自己上路。
「妹子,妳嫌我吵是吧?」风潇剑颇为哀怨地睨她一眼,摇头叹道:「师父说我上辈子准是鸭子投胎,全身都让人吃了后,就只剩下一张嘴聒闹。那时我觉当只鸭子有什么不好,每日划水聒叫,总比让师父揍的强,所以一练功,我的嘴就停不住了。十二年后,哈!师父也不知是被雷打中还是怎地,竟疯疯癫癫的说要云游四海去,我这嘴也不知该对谁说了……」他自顾自地说着,拉杂一堆,净是些不相干的话。
应当是不堪徒儿的胡话凌虐,这才出走吧……莫晏暗忖于心,既无力又感到有些好笑,不禁为六师叔掬一把同情泪,有这样聒噪的徒弟,还能相处十二年之久,也只有六师叔才有这等能耐。
可仔细听来,怎么会不晓得这是他刻意转移话题?说他心无城府,似乎倒不全是这么一回事呵。斜睨那阳刚憨厚的脸庞,莫晏心知肚明,却不点破。
叨叨絮絮了好半晌,似是告一段落了,风潇剑这才意觉身旁静的可怕,把头一转,猛地对上一双带笑的眸子……不知怎地,他竟觉得寒气直冒。
奇怪,是天转凉了吗?他仰头瞧向天际,搓搓发冷的手臂。
「妹子,我瞧天色暗了,咱们还是赶紧找个地方落脚吧!我是没打紧啦,不过你一个姑娘家,夜夜餐风露宿的,总是不好,要是染了风寒还什么怪病,我可治不了你。你也知道,我性子懒,实是不想扛着你找大夫,而且若是染上了病,你也不好受呀!」
「多谢风兄的关心,既是如此,那我就先行一步了,告辞。」莫晏拱手示礼,戴上帷帽,随即起身,就要拔腿离开。
咦?恍然回神,风潇剑立刻上前拉住他的袖摆,不解地问:「妹子,你要上哪儿呀?」
「如你所言,找个可遮风避雨的地方。」
「就妳一人?」见他点头,风潇剑拿手指着自个儿,急问:「那我咧?」
「风兄,你我相遇即是有缘,一路上真多亏得你,这份恩情,我是不会忘的。」
唇角上扬,他轻轻的绽出一抹笑来,笑得十分云淡风清。「天下无不散的筵席,咱们就此分别,若是有缘,定会再次相见。」
「你──」风潇剑微愕,没来由地,一股郁闷渐渐自心底啵啵地冒出,尤其见她说得如此无谓的模样,他竟有点、有点……
要说是气恼吗?说是,也不全然,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心绪,宛如一锅汤,加了许多东西,有酸的、苦的、涩的,杂七杂八一堆,硬要分,是绝分不清。
以往在山上,身旁仅有师父一人,不是大哭、即是大笑,再来就是偶尔淘气,掺了些坏心思,常以偷懒、整人为乐,虽然后来总是让师父破解,令他好不气馁──要说人的喜怒哀乐,他全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