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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相慎重的看着儿子,一字一句的道:“你真想娶五姑娘?我提醒你,要娶就得真心实意的对她,不能利用,不能欺骗,如果你做不到就不要再提此事。我欠着老将军一条命,你别让我将来没有脸见老将军!”
左泽文慎重的想了一会儿,才应道:“娶了她,我自会实心实意的对她。”说罢,又犹豫了:“那母亲那边怎么办?”母亲不顾面子派人上苏府寻他与父亲回府,摆明了是不赞成这门亲事。
左相又点点头:“如果你是真心的,那你自己去劝说你母亲。勉强是不行的,得让你母亲真心接受她,将来宠她如亲生女,不然,这门亲事做罢。”
左泽文诧异,自古婆媳是冤家,相处好的有,但要相处成亲生母女般的太少了,看他祖母与母亲的相处就知道。可父亲慎重的提出这要求必定有他的道理。他低下头沉默不语。不是改主意了,他需要整理一下自己的心绪,才好有理有据,有情有感的说服母亲。
左相也不再说话,两父子沉默相对,直到到家。
马车刚进府,左相父子才进书房,等候已久的左夫人就迎了上来。
“母亲。”左泽文喊了声。
左相遣走下人,就低斥左夫人;“你还有点当家主母的样子没,竟然派人上苏府要人。”
“我也是为了文儿好?”左夫人红了眼圈,低声的反驳。
“不可理喻。”左相忿忿的一挥袖子背过身不看夫人。
左夫人不安,还是强忍着偷偷拉扯着左泽文的衣袖,“文儿,你明天就去你外祖父家里。”
左泽文真是哭笑不得,母亲这是畏五姑娘如猛虎吗?那个简简单单一眼能看透的玻璃人儿,有这么大的杀伤力?
他又不能顶撞,只得拐着弯子道:“母亲,我不能在外祖父家住一辈子啊。”
左夫人摇头:“不会,最多一年半载。”苏家五姑娘年龄不小了,订亲也就是这一年半年的事,只要五姑娘的亲事一订下来,文儿就能回府了。
左泽文苦笑着,怪不得父亲不与母亲争辨,这是有理难说清:“母亲,我不想去外祖父家。”
“文儿?”左夫人惊愕看着儿子:“你知道不,你父亲准备给你订亲。”
左泽文将心一横,撩起袍角就直接跪下:“儿子相中了苏家五姑娘,请爹娘帮我去求亲。”
左夫人退后了两步,当即就晕了。
左相连忙给左夫人掐人中,左夫人嘤了一声,悠悠转醒,就紧紧抓住左泽文的胳膊,两眼汪汪:“文儿,你这是怎么了?那般痴傻的姑娘,你怎生的就喜欢上呢?”那样的女子不通世事,背后又有不讲理的苏老将军与兄长,左思翰又欠了她家的救命之恩,她还得了圣恩赐婚,要真娶回来那就是一个祸害。
051、左泽文劝母(一)
显而易见,左夫人对待若伊是一百个不满意。
“她是个好姑娘。”左泽文大声道。
“文儿啊,她要是门不当户不对的姑娘那也罢了,你喜欢她,娶回来当个妾。可是当你的正妻那真真不行了。将来你的夫人免不得应酬,她那样,我怕你……”左夫人这也是为了儿子着想,若是纳妾,哪怕是个傻子,也只不过是养在后院的一个女子,只是多添了一副碗筷而已,这要是娶回来当正妻,那日后的麻烦可就多了。
“闭嘴,让长乐县主给你儿子做妾?你好大的脸面!”左相见夫人越说越没边了,喝了一声:“我以前就说过,文儿的婚事你少操心。”
“可是……”左夫人眼泪汪汪,不敢与左相争辨,又心有不甘。
“你不想娶,你儿子还未必娶得到。”左相刺了句,就在马车里儿子那个脸红心跳别别扭扭跟他说,他心悦五姑娘时的那个傻样,他真想拒绝承认这是聪明绝顶风华绝代的儿子。所谓老天疼痴人,那个五姑娘真是个有福的,他儿子一眼就上了心,必定是个有大福气的。就冲这一点,他想满足儿子的心愿。
只是,他左家的机会并不大,未必会花落他家。他可是没忘记曹陌那小子的话,还有瑞王世子那不着头脑的求娶。他可得抢先搞定自家夫人,好夺得先机。
“夫人啊,天真纯良的五姑娘没你想象的那么差。再说你这儿子你自己也清楚,一根筋到底,你不让他娶,说不定他这一辈子就不娶了,到时候你可别哭。”
左相也狠,直接命中红心。
左夫人张嘴半天,看看语重心长的相公,看看满目乞求的儿子,只得败下阵来,但还是不甘的道:“我要想想。”
“好好,你想想,你想想。”见夫人让步了,左相也不紧逼,见好就收。
左泽文将左夫人送回到主院,亲自扶着左夫人在床上躺下,左夫人紧紧拉着儿子的手,遣走了丫头婆子,只留下心腹胡嬷嬷,拍着儿子的手背:“文儿,是不是你父亲跟你说了些什么,逼着你跟我说那些话。我们是欠他苏家的恩情,我感苏家的恩,我也能拿五姑娘当亲生闺女待,不管她日后嫁到哪家,我都愿意与她撑腰。我也知道这门亲事是皇上有意给苏家恩惠,但是,我不能拿你的一辈子去换!你直接告诉我,我给你做主,我要是做不了主,还有你外祖父呢,不怕!”
左泽文脸色一红,低头细声道:“母亲,我是真看上了五姑娘。”
左夫人手颤抖着指着左泽文,严厉地道:“你撒谎,你不可能会真喜欢五姑娘,她是个傻子!”自从儿子十二岁起,她就拿着一本子姑娘家的名单挨个儿打听,就希望找一个十全十美的儿媳妇。可儿子眼光太高了,不是嫌这个胖,就是嫌那个高,还有个姑娘他竟然嫌人家姓不好,姓尤,说左尤联姻不好听,难不成将来的孩子叫左右左不成。眼下,这个连她都看不入眼的姑娘,儿子却说他相中了?
再一次听到左夫人当众说五姑娘是个傻子,左泽文的好脾气也受不住了,猛地站了起来,紧握着拳头看着母亲,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般气愤。“她不傻,她只是单纯!她像美玉,纯净无瑕。在她面前,简单,我不需要半点心机。在外面一句话要绞尽脑汁想三遍才敢说,我可不愿意回到家里来,还需要处处防着自己的妻子。”
左夫人怎么会不了解自己的儿子,就她说一句五姑娘傻,儿子就不高兴,明显是动了心了。她不死心的问:“我不信!五姑娘给你灌了什么**药?”
左泽文上前一步,半跪在左夫人面前,仰头道:“母亲,你挑的各家千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认为,我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左夫人还真答不上来,贤惠的,温柔的,有才情的,有个性的,甚至是绝色的,她都试探着在左泽文面前提过,可一一被左泽文给否定了。左泽文看不上那些,难道真喜欢傻子?很有可能,之前为了逼他娶亲,她劝过,骂过,甚至哭过,他是牛脾气上头怎么也不应下,今天转改了性子,只有一个可能,真心是喜欢上了。
“你今天见到她了?”左夫人试探着问。
左泽文点点头:“一时好奇,跑苏君释的院子里去看一种叫樱的树,恰巧碰上的。她坐在树下吃点心,满身的糕饼屑,嘴塞得满满的,像只贪吃的小松鼠。”
左夫人头一回见儿子说姑娘家,还看得那么仔细,连眼睛都在发光。他必定是真的看中了。她退了两步,无力的坐回到原来的位置上,“五姑娘并不好看。”
“她的眼睛很好看,很干净,宛若最澄亮的星子,让人一见就宁静。整个人更是纯净剔透的让人心醉。”
左夫人急了:“苏家现在是一品之家,可是之前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武将之家,配不上你。”
左泽文想了一会儿,像是在思索怎么回答,良久后才道:“母亲,有些事我小时候就很清楚,只是您不太明白。我知道您一直的心愿就是想给我寻一个名门望族的贵女做妻子。可事实是,我要娶个妻子不难,可要挑个能让家和万事兴的名门望族的贵女却是很难的。您知道什么样的家族才能称得上名门望族吗?”
左夫人答不上来。她在嫁给左思翰之前,只不过是一个七品小官的幼女,自小被父母娇养,懂的并不多。
左泽文道:“名门望族,不是论地位与财富来评的,而是论一个家族的底蕴。道德传家,十代以上,耕读传家次之,诗书传家又次之,富贵传家,不过三代。这些名门世家最瞧不起的就是乍然而贵的家族了,嫌其底蕴不足。联姻讲究结两姓之好,门当户对,你们认那些真正的名门望族会愿意将自己家的贵女嫁到我们家吗?父亲出生寒门,又是皇上潜邸的谋士出身,在那些名门世家的眼中,我们左家只不过勉强能称得上是清贵之流。他们表面上奉承,私底下并不将我们左家瞧在眼里。这些年父亲的起起落落,更是让他们对我们家是退让三舍。您想想,凑到您面前的介绍自己家姑娘的人家都是些什么样的人家。像曹家、萧家、赵家,王家,古家,刘家,谢家,可愿意将自己家的女儿嫁至我们家?”他一口气数出了大晋的七大名门。
曹家、萧家、赵家,王家,古家,刘家,谢家?
左夫人迅速的在脑海里过了一遍这几个家族里的年轻姑娘,确实是有好几个都很合她的心意,她也曾让人去探过口风,得到的回答是都是订了亲的,还让她狠狠惋惜了一阵。难不成,真如儿子所说,是那几家不愿意将姑娘嫁过来,才谎称已经订亲?
052、左泽文劝母(二)
左夫人不愿意承认儿子说的是事实,咬牙坚持道:“我并未向那几家提过亲,怎么知道人家不愿?你说那几家姑娘好,我就替你去向那几家的姑娘求亲,如何?”
左泽文苦笑,看来母亲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了。他只得向跟父亲学习,直中红心:“母亲,您一直是个贤妻良母,但你认为自己真的能胜任一个一品大员的夫人吗?”
左夫人脸色一变,不敢相信的看着儿子,心里滴着血。
左泽文悲催的笑了笑:“我知道母亲您的为难,我也理解您的辛苦。世家女她们打小就学习如何成为一个后院的当家主母应该具备的各种技艺,也学习一个贵妇人应该具的各种礼仪。我要是娶进一个名门望族的贵女做媳妇,到时候您这个婆婆能当得舒心吗?”
这话让左夫人后背都凉了,她捏紧了手中的帕子,抿着唇不说话。随着左思翰步步高升,她也跟着水涨船高。第一次受封,她准备进宫谢恩,左思翰提前三天请了宫里的嬷嬷教她进宫的礼仪。嬷嬷所说的一切打破了她之前的认知,她一直以为,所谓的名门望族的贵女只是比她出生高贵而已,她从来不知道原来规矩是那么多的,走路一步迈多远,笑要露多少度的嘴角,行礼要蹲下去多少,喝茶要怎么拿杯……别的夫人都是驾轻就熟,行礼之时动作极为流畅,动作合乎规范,令人赏心悦目。而她苦练了三天,还闹了小笑话。她这才知道,世家贵女的内涵不是一天两天练成的,也是那一天,她发誓要给儿子娶个世家贵女,好给她分分忧。
可是她从来没有想过,一个礼仪俱全的媳妇会不会在心里嘲笑她这个有些小家子气的婆婆。就跟她刚嫁进左家时一样。那时婆婆还在。新婚第四日,婆婆就将家中的大权交给了她,她感激婆婆。但也有些看不上大字不识一个,农妇出身的婆婆。也许是婆婆查觉到了她的小心思,从不让她到面前去立规矩,也从不出门做客,除了一月一次的请安,几乎不见面。如果她娶个世家媳妇,同样看不起她,在心里嘲笑她,那她该如何,跟婆婆一样吗?
见母亲像是听进去了,左泽文又道:“到时候,管家之权您也得交出去吧。”
左夫人恨恨的看着儿子,却清楚儿子说的是事实,做了十几年的贵妇,每次举办一次宴会,得要了她半条命。
至今她都不知道京都那么多的夫人怎么安排位置,谁是谁的亲戚,谁是谁的长辈,谁与谁交好,能安排在一桌;谁与谁不和,谁与谁爱计较,要分开来;谁爱吃什么,谁忌讳什么……她一点也不知道。
她也不清楚该准备什么菜式,该用什么样的碗碟,大到用什么样的桌椅,小到用什么样的杯子,都是有讲究的……她记不清楚白瓷杯与青瓷杯有什么区别,分别要用在什么样的场合。
还有人手方面,谁迎客,谁管茶水,谁管客人的丫头……她手下根本就没有精通这些事的嬷嬷婆子。要不是左思翰早就替她请了个荣养的老姑姑在府里,她只怕什么宴会也张罗不起来。
娶个世家贵女做媳妇之后,她再让老姑姑帮忙,儿媳妇会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