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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训了一通。但现在看来,朋友那时跟他说的那些话绝对不是信口开河,而是确有一定根据的。
胡家辉那个朋友叫侯标,是他在东北插队时认识的。他们之间的关系不止是一般意义的朋友关系,还有其他特殊的成分在里面。
在东北插队时的胡家辉,与到法院工作之后的胡家辉,性格是完全不一样的。那时的他性格腼腆内向,是个不善言辞不善交际的年轻人,是众多插队知青中最为沉默的一个。平时,他干起活来总是闷声不响,没活干的时候,他也很少像其他知青那样聚在一起瞎闹,常常一个人静静地躲在一边看书看报,或者一个人到田野间去散步,看空中日出日落云卷云舒,看原野花开花谢草木枯荣。
胡家辉的这种与众不同的性格,深深地吸引和打动了一个姑娘的芳心。那位姑娘是大队侯支书的女儿,叫侯燕。当时侯燕虽只有17岁,却出落得很成熟稳重,模样长得也很标致俏丽。侯燕正儿八经地读完了中学,是一个文学爱好者,平日爱好写点诗歌散文什么的。在那样疯狂的年代,在那样偏僻的乡村,侯燕算是一个才貌兼修不可多得的女子了。所以,她也理所当然地成了从城里来的那些男知识青年的梦中情人。知青们在一起时,话题不由自主地都会聊到侯燕的身上,常常拿人家姑娘开玩笑,但真正看见了侯燕,却都又憋着不敢做声了。胡家辉没有加入以侯燕为主题的闲聊会,但他已经隐隐约约地感觉,那侯燕看自己的目光有那么点不一样。胡家辉预感到,他和侯燕之间可能有点什么事情将要发生。
果然,有一天,大队侯支书把胡家辉叫到了家里,直截了当地要给他提亲,要让他做自己的女婿。说实话,胡家辉当时也从心眼儿里喜欢侯燕,虽然他从不与其他知青一起议论侯燕,但他曾经在梦中多次遇见她,梦见他和侯燕两个人一起在麦田里放风筝,在棉花地里摘棉花,在高粱地里捉迷藏……胡家辉还偷偷地为侯燕写了一首情诗,在诗中亲切地称呼她为“我的小燕子”。当然,这些他是不会与任何人讲起的。现在,对方主动示好,支书亲自提亲,他当然求之不得,就很利索又有点不好意思地点头应承了下来。侯支书见状非常高兴,当晚留胡家辉在家中吃了晚饭。吃晚饭的时候,胡家辉又认识了侯燕的哥哥侯标。梦中情人最终花落身边,胡家辉当然很是兴奋,吃饭时经不住侯支书爷儿俩左右相劝,一斤的东北小烧酒很快就下了肚,直喝得酩酊大醉,最后是怎么回到知青住地的,他都完全不知道了。
第二天,胡家辉醒来睁开双眼,发现太阳已经出得老高了,同屋住的知青们早已上工干活去了,只留他一个人在房间里。胡家辉一想不好,昨晚自己喝得实在太多了,早上根本醒不过来,胡家辉心里在埋怨同屋的伙伴们,怎么没有一个人叫醒他?这样想着,胡家辉赶紧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牙也不刷了脸也不洗了,扛上工具就要去上工。他刚走到门口,迎面就碰上侯标侯燕兄妹俩。
侯标上前一把把胡家辉的工具夺了下来,说:“支书说、说了,今天你不用去干、干活了,今天上午你的任务就是搬、搬家,要我们两个过来帮、帮你!”侯标说话有点大舌头,结结巴巴的。
胡家辉如坠云里雾里,有点不知所以然,问侯标:“搬家?搬什么家?”
侯燕在一边抢着回答说:“俺爹在大队部给你找了一间屋子,让你搬到那里去住。”
胡家辉还是不太明白,又问:“为什么?”
侯标说:“燕子给俺、俺爹说你爱看书,这帮知青平时又爱、爱闹,说是搬、搬过去住安静,你可以多看、看些书。”
说实话,胡家辉听到这个消息,心里觉得十分高兴,他也早想找一个相对清静的地方住了。因为他本来就是一个爱独处的人,现在和这么多人住在一起,还真有点不太习惯。特别是那些知青一到晚上就开始胡说八道,还常常拿侯燕开不健康的玩笑,他不想听又不能天天塞上耳朵,有时想冲他们发火,但还怕犯了众怒,不敢说。知青们说说笑笑完了,一个个呼呼大睡了,呼噜声此起彼伏,而胡家辉却经常是翻腾到后半夜也无法入睡。现在,能搬到一个单间去住,真是太好了,他恨不得马上就搬过去。但他又想了想觉得不太合适,自己和这帮知青毕竟是同一个战壕的战友,其中还有好几个都是从一个城市来的,如果自己一个人搬走了,就有些太不够意思了,就变成了离群的孤雁,弄不好就成了孤家寡人。再说了,就是真的要搬走,也得先和他们打个招呼,商量商量再说,不能这样一搬了之的。于是,他就对侯标兄妹说:“我先不搬的,等我跟他们商量一下再说吧。”
侯燕却说:“跟他们商量什么?是俺爹给你找的房子,让你过去住的。”
胡家辉刚要和她解释两句,侯标抢先跟侯燕说:“你、不懂,家辉做的对,他们是爷儿们,不能光、光想自个儿,那不够哥、哥们儿,他得跟他们说、说。”
胡家辉听了侯标的话赞许地点了点头,对侯燕说:“是的,我得先跟他们打个招呼,否则不太好。”
侯燕见哥哥和胡家辉都这样说,也只好不再吭声了。
侯标就对胡家辉说:“那好,你什么时候商量好、好了,就跟我、我说,我过来、来给你搬、搬东西。”
胡家辉点头说:“好!”
胡家辉没有料到,当他赶到田里和知青们打招呼时,没有一个人理他。他们像达成了什么默契,谁也不同胡家辉说一句话。胡家辉心里在想,他们肯定已经知道了自己和侯燕的事情了,心里恐怕一时难以接受,多多少少都有点不舒服吧。毕竟,侯燕是全体知青的梦中情人,现在被自己据为己有了,等于自己侵犯了大家的共同利益,他们肯定要团结一致把自己当成共同敌人的。胡家辉想跟大伙儿解释解释,又觉得没有什么必要,也没有什么可以说的,这种事情有什么好解释的呢?何况现在大家伙都正在气头上,等呆会儿收了工,大家的心情稍微平静一下,再慢慢地给他们解释吧。于是,胡家辉便不再做声,只顾拼了命地干起活来。
就这样,一直到了晚上掌灯时分,还是没有一个人跟胡家辉说一句话。吃过晚饭,大家纷纷钻进了被窝。往常这个时候,是最热闹的聊天会时间,可是今天却没有一个人吱声。大家躺在各自的被窝里,都睁着眼睛沉默不语,房间里弥漫着一种让人窒息的气息。胡家辉明白,这都是因为自己的缘故,自己这一次是把全体知青彻底给得罪了。如果他继续住在这里,以后这个房间就再也不会有以前那样热闹的场面了。想到这一层,胡家辉就暗暗下定了决心,明天一大早,就叫侯标过来帮他搬到大队部去。
直到今天,胡家辉还非常感激侯支书给他提供的那个特殊的单间待遇。在那个小小的房间里,他不但收获了淳朴善良的乡村女孩侯燕的爱情,同时也收获了沉甸甸的知识果实。使他得以牢牢地把握住了稍纵即逝的机会,顺利地参加并通过了高考,成为那帮知青中第一个返回城市的人。胡家辉记得,他临离开大队部的时候,侯支书把所有的知青都请到他的家里,让侯燕亲自掌勺,给他们做了一顿丰盛的酒席。那天晚上,胡家辉又喝得酩酊大醉不省人事。侯燕那天也破了例,向知青们一一敬了杯酒。酒席散了,侯燕把胡家辉送回了大队部的那间小屋。就在那天晚上,侯燕把一个乡村姑娘最为宝贵的东西献给了他。胡家辉激动不已,一再向侯燕保证,他一定会回来接她的。第二天上午,侯燕和侯标一起,推着平板车一直把胡家辉送到了县城火车站。
但是,后来发生的事情令胡家辉多年以来一直感到愧疚。他没能实践自己对侯燕的诺言,再也没有回到那个小村子。胡家辉上了大学以后,刚开始的时候他和侯燕还有书信往来,但过了大概半年多的时间,便中断了联系。胡家辉记得很清楚,是侯燕先不给他回信了,他连写了几封侯燕都没有给他回。他当时也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还是有其他什么原因,加上自己学习也确实紧张,也就没有再给侯燕继续写信,从此彻底断了消息。
后来,他们那帮知青陆续有人回到城里来,他们告诉胡家辉,侯燕后来也考上了当地的师范学校,毕业后在县城做了一名中学教师。胡家辉的心里才多少有了一些安慰,随着时间的推移,和新生活大幕的徐徐拉开,逐渐淡淡地忘掉了那段记忆。
多少年过去了,胡家辉成了家有了孩子,并且已经调到了法院工作。可就在他几乎已经完全忘记了侯燕的模样、忘记了那间给了他爱情和知识的小屋的时候,他忽然在一本杂志上看到了一篇署名燕子的散文,文章题目叫《欲寄彩笺兼尺素》,记述的是一个乡村女孩子对初恋情人的思念和挂牵。文章中写道:情人远去了,女孩子的心也追随而去了,只不过山高水长,不知道情人在哪里?女孩子的心只有在半空中毫无目的地飘摇。文章写得感情非常真实细腻,读来撼人心灵催人泪下。胡家辉认真读完这篇文章,就知道一定是侯燕写的,因为文章里记述的那些事情,就是他和侯燕一起经历过的事情,那些事情也只有他们两个知道啊!“欲寄彩笺兼尺素,山高水阔知何处。”这两句诗就是胡家辉在大队部那间小屋里朗诵给侯燕听的。当时,侯燕还诵读着这两句诗问胡家辉,将来他会不会一走了之,让她也欲寄彩笺不知何处?胡家辉信誓旦旦地向侯燕保证说绝对不会,可是言犹在耳,事过境迁,人生悲欢离合,真是反复无常,谁也把握不住。胡家辉一口气读完了那篇文章,感受到了字里行间的绵绵深情,侯燕那淳朴善良的模样又活生生地浮现在了眼前。从文章流露出的情绪来看,胡家辉猜想侯燕现在的生活也不是很如意的。那一刻,胡家辉有点犹豫,想给杂志社打个电话,询问一下作者的情况,要一下作者的联系方式,又觉得自己已为人夫人父,不太合适。正犹豫着,他的电话却响了起来,急忙接过来一听,打电话的人说话不是太清楚,还有点结结巴巴。胡家辉觉得有些耳熟,但一时却想不起来是谁,对方只好自报家门,说:“我是侯标,侯家庄的,你不记得了?”胡家辉一下子明白过来,刹那间,那些在心底已埋藏了许久的往事,像山洪爆发一般,全部涌上了他的脑海。
在法院外边的一家小饭馆里,分别了多年的胡家辉和侯标,再次见了面。
原来,侯标在几年前就来到了这个城市,先是在一家建筑公司打工,后来自己又开了一家建材商店,生意做得还算不错。见到了侯标,胡家辉一直在自责,说对不起侯燕,对不起侯支书。侯标打断了他的话,说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就不要再提了。无论什么事情的发生,都有一定的因因果果,不能简单地怪罪某一个人的。那天,他们两个人就这样坐在小饭馆里喝起了酒,喝的是东北的高粱酒。两人边喝便聊,一直聊了一个下午。从侯标的话中胡家辉才知道,原来当初是侯标扣下了他写给侯燕的信,让侯燕彻底断掉了对胡家辉的相思。已经喝得微醺胡家辉骂了侯标,骂他拆散了他和侯燕的姻缘。侯标却并不生气,解释说:“我当初就看出来你将来肯、肯定有出息,我妹妹配不上你,我不让她拖、拖你后腿,她说要来找、找你,我拦住了。爷们儿嘛,不能让女、女人给误了。”侯标还说,当年的侯支书已经过世了,侯燕师范学校毕业后在县城的一个中学里当了老师,后来又嫁给了一个姓王的中学政治老师,也算遂了心愿,找了个文化人,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叫王大虎,一个叫王二虎,日子过得挺不错的。不足之处就是两个儿子不是太有出息,都不爱读书,学习成绩都不是很好。那天,已经多年不喝酒了的胡家辉又喝多了,抱着侯标流了不少眼泪。
从那以后,胡家辉就把侯标当作了自己要好的朋友,隔一段时间就约他一起坐坐,聊聊天,喝点酒,一起回忆回忆侯家庄的峥嵘岁月。侯标跟他也不客气,下馆子吃饭的时候也不争着和他买单。但他们的交往也只限于这些,其他的麻烦事互相之间都没有给对方找过。尤其是侯标,就是在生意上跟别人有了纠纷诉诸到了法院,也从来没向胡家辉提起过。还有一次,侯标为了几万块钱和别人打了官司,他去法院参加庭审,案件宣判完毕他从法庭里走出来,正好碰见了胡家辉,才跟他讲了情况。胡家辉责怪他怎么不早点打声招呼,侯标却说:“我是做正、正经生意的,打、打官司我都占着理,不占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