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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反复寻思着要如何面对他,乍然见着,反而不知所措了起来:“怎么这里?”
像是一羽轻鸿,枝上的影轻一点地,立面前,似笑非笑:“等。”
一腔怒气无处发,声音竟带出丝委屈:“等做什么。”
白慕轻笑一声,将安入怀中,下颌浅浅陷肩头:“等来发脾气。”
“明知会生气!”抵着他胸膛推了推。
他纹丝不动地贴着的侧脸,淡声应着:“是。”
怒不可遏地将他推开,向后退了一步才道:“所以答应的事都是假的了?”
“兵刃相见时能饶过她。天君定罪时,不见得能饶。”
“可连试都没有试过!他们说,是拿的主意。”白天一溜儿地大悲大喜,真正要诉起冤来,却诉得婆婆妈妈。懊恼地再往后退了退,抵上树干:“明白地与说,若当时执意让陪银翘转世,天君有几分可能会答应?”
他早先不知已将其中关窍摸通,听到“转世”两字,目光一沉。渐而浅笑依旧:“七分。另外三分,需紫微帝君首肯。”斜风吹散额前一缕碎发,他指尖平稳,替顺开。
“是故意气?”忿然不能自已,扬手挥开他的手。袖中却丁当掉出一物,月色静照下,泛着冰桑木的幽幽青泽。
心中咯噔一声,下意识地蹲□子拾手中,拂了拂灰,才痛惜地握手里起身。冰桑木制的匣子入手微凉,指腹抚过去,纹路凹凸。上头刺了朵含苞的青莲,可惜画工尚可,雕工却不济,这朵青莲刺了许多天,只刺成个花苞,连叶都还未来得及添上。
白慕伸手来接。死死按手心,还是没有拗过他,只得眼巴巴地看着他把匣子打开。
连忙出声提醒:“不能经风,快合上。”
里头是书墨讨来的聚灵珠,和亲手炼的三颗菩提丹。本想着他一回来就要给他,被许多事打了岔,如今负着气,倒想抢回来。
心中有气,却狠不下心夺回来,愤愤地偏过头去。耳边传来一连串的低咳,并着匣子合上的响动,强忍一会,才终没有回头。
夜风轻动,竹叶清深,侧头的方向竹影倏忽一颤,一袭青衫的女子篁竹间忽而现身,款款向的方向走来。她脸色苍白如霜,面容却还是熟稔的面容,声音还是那个熟稔的声音:“小绾。”
脑海里“嗡”地一声,不停回现她笼着满身金光,渐散轮回台上的模样。那时她也这般唤,一声对不起说得寸断肝肠,教又气又恨。
莫不是竹影幢幢,看花了眼?怯声唤,脚下不由自主地前移一步:“银……翘?”
蓬莱岛时她华服盛冠,气息冰寒彻骨。那不是她。如今这个素衫着身,青衣粗麻的姿容,才是认识的银翘。
她握住的手,十指夜风里浸得冰凉,良久无言。
反是先开了口:“怎么会这里?他们有没有对怎么样?文曲师父说被押入了水牢……”叨叨不休。
银翘微微笑着把的手收进掌心:“不必太记挂,小绾,是自己甘愿受罚的。”
淡淡的一句,却似晴空霹雳般。“怎么会?”不能置信地回头看了眼白慕。他凛容避开的目光,食指摩挲着木匣上的花纹。
银翘拉着的手将的思绪拽回来:“一做事一当。当年想要赎罪,却不知会造下更多,已经还不清。小绾,只想不再害。”
“那他……”的目光仍流连白慕身上。
银翘笑了笑:“他用个化形的纸偶把从水牢里替了出来,说是会来见。没想到竟是真的。”
噎了噎,看他的目光都有些发虚。他背身过去,替与银翘指了个住处,没再多说半句,便冷冷清清没入竹影间。白衣青竹,看得失神。
彻夜无眠。
久别重逢,有万般话要与银翘说。
银翘冷冷清清的性子,内里却是非一般的倔脾气。任凭苦心麻婆地劝,声色俱厉地逼,却像是击上团软绵绵的棉花,半分声响也无。久而久之,放下这桩事,躺榻上夜生困意,说的话也不大经脑子,迷迷糊糊就开始聊起琐事。
提到净炎随书墨去了瑶池。银翘微是一愣:“他也九重天上?”
她以前提起凤凰时少女之态征于色发于声,如今却是淡然。
自觉失言,便拣着不轻不重的话茬敷衍过去:“爹爹对他挺看重,赐他仙缘,白慕也待他很不一般。真不知他有什么能耐,们一个个皆这么宝贝。”
银翘侧过身,目明如水地看着。
被看得有些尴尬:“唔……其实一直都不大明白,当年怎么看上他的呀?不会只因为他救了罢?”
“雪下昏睡许久,被救起后也久久恢复不了形,也不能动弹,十分憋屈。他守身边觉得无聊,把半山的雪聚一块,拟着的样子堆出一串银凤凰,每日换一批花样,躺着立着的都有,要认哪个最像。他就把那一只化形,扑出去捉雪貂。”银翘说着说着便笑了出来。
这么幼稚的事儿也就那只缺根筋的凤凰能做得出来。听着听着也噗嗤笑出了声,打趣她:“所以因为同情他是个心地良善的智障而产生了母性光辉?”
银翘脸上一抹淡淡酡红,自嘲道:“良善本就不大容易。以前总以为,良善也有良善的缘由。这样头脑简单的良善,是生平头一次见。”
她这一番话明里是为自己的少女心事开脱,字里行间却尽是凄哀。她紫微垣孤苦无依,一个飘摇久了,遇上一个真心实意搏她一笑的便觉得惊喜万分。只可惜少女心扉开得容易。若清醒地想一想,便会知晓,不是所有惊喜,都需要倾付一颗芳心的。
幸好,此刻她的眼神,确已放下了。
心疼银翘,哽咽着说不出话来。银翘故作轻松地一笑,胳膊上一握:“小绾,准备什么时候出嫁?”
阴郁尽消,脸上顿时烧得滚烫:“谁说要出嫁了!”
昏暗的光线里藏了双清亮的眼睛,平和中漾了笑意:“这话有听了,怕是会不高兴。”
悲催地埋进素罗缎子的锦被里:“不要提他。”
银翘往身上贴了贴,作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用肩膀撞了撞:“闹别扭了?”默了会儿,叹了口气道,“是因为?”
“不是。”咕哝着,声音陷被子里,含含糊糊,“……总是不明白他想什么,也摸不清他的喜好。不知道他的过去,也猜不透他的现,这样子,又要如何想象未来?”
此话并不作假。白慕为清冷,处世时却每每藏九分露一分,连这么一分都不那么显山露水。惯于糊涂,要生出一颗九曲玲珑心来穿过层峦叠嶂,看透他所思所想,委实不可能。如此一来,对他的心意,便无处安放。
“果真很乎他。”银翘搂了搂的肩膀安慰,像是安抚一只小猫,“记得,还从未对谁动过猜的心思。如今呀,却已经这般自忧自扰。”
最后一句已经算是揶揄了,连尾音都是上扬的。羞愤地挠了她的痒,她神色一顿,立刻还手来寻的胳肢窝,不一会儿就厮打了一块儿。
夜风微凉,窗外寒星熠熠,捧了一轮如雪似霜的明月。银翘久违的笑声不停响耳边,像一串摄魂的迷铃。好似岁月凝滞,一切都回到了最初。紫烟袅袅,云雾蒸蒸。
时光若能永生停今夜,那该多好。
☆、第四十三章
一次做好一件事就很不容易;神仙亦然。
翌日;成功地劝服了银翘;携她跪到凌霄殿前向天君讨一个宽恕。为首的南极长生大帝捋着白须;高深莫测地看着爹爹。爹爹铁面不改,却竟未加阻拦。天君体恤甘愿陪银翘历万世轮回的一片赤诚;为难地踌躇片刻;见爹爹无所表示,便也颁下御令,赦了银翘的死罪。立文官前列的少泽目光敛着隐忧,静静向一笑。
而这一天;白慕没有出现。
久悬的心终于安安稳稳落回了地;欢喜地挽着银翘的手走出凌霄殿时,耳畔文武众仙的议论声皆湮灭殿外明媚骄的日光里。御庭里花木斑斓;蝶影翩跹,幽幽浮动的清桂花香盈满鼻间。向银翘绽了个笑,却总觉得哪里不踏实。
事情的顺利程度出乎了的想象。而老天爷向来待不甚亲厚,此处的顺利必然换来别处的不顺利。
想来想去,唯有一事。
接近午时心虚地踱去白慕的住处,果然吃了个闭门羹。洒扫的小仙婢关上门,与道:“上神已回太微垣了。”
愕然。
便只好硬着头皮再去一趟太微垣。摸着素琼林走到正殿,还没进门,就被青缇拦了下来。他一张恭谨的脸绷得甚紧,向行了一礼:“尊上已歇下了,上仙晚些再来罢。”
日上三竿,他又是刚刚回宫,哪里有歇下的道理。看出青缇口中的搪塞,却不好戳穿。他生了气,不愿意见,都不无道理。若今日银翘果真化作飞灰,恐怕的怒气比他只会多不会少。可如今是自作主张去历轮回,便是他要怪自私。此事本来就没有一个两全的法子。
有些失神,讷讷道:“聚灵珠他用了没有?”
“已用过了。”青缇循礼点一点头,神色担忧,“那之后尊上的精神就不太好,昏睡着,没几刻清醒的时候。”
抿紧了唇,从袖中取了个张纸笺塞青缇手里:“偏殿的丹炉里还封着不少菩提叶龙须草,按一兑一的份制成香,殿中熏一熏。他什么时候醒过来,就把这封信给他。”
素华净云,檐瓦绕雾。望了回天,反身走了。
万世轮回说着容易,真的要上轮回台时,心中却是空茫的。
紧握着银翘纤若无骨的手,心里头九曲十八弯地绕。银翘此世依旧降生晋国的琅嬛城,一切从头开始,回到安远郡主芜瑾出嫁前一月。
芜瑾本就是为银翘准备好的一具没有魂魄的凡体,银翘转生到她身上后沿承凡俗记忆,与芜瑾前十几年的样子别无二致。作为顺捎上的拖累,以本体下凡,却十分麻烦。司命星君咬秃了笔杆子,大修了王府上下的记忆,才给安了个庶女的身份。
因是为匡正银翘的命途而去,为防再出茬子,天君开恩,封了的法力,却让留下了做神仙时的记忆。司命叮嘱:“虽然彻底没了法力,却还是得处处留心着。银翘这一世的命劫安淮,必得保住了芜瑾与淮南侯次子的婚事。”
若有所思地颔首答应,目光不知游离到了哪里。
天君领头送行,是天上地下难觅第二回的殊荣。轮回台上红尘昧火烧望了俗世浊烟,混往生之界浸了金光的袅袅云雾里。被烟火迷了眼,眼角酸涩地站高台上俯瞰浩浩荡荡一列送行队伍。少泽紧跟天君后头,目光蒙云烟里看不分明,后头跟着的两列仙僚便很面生。
顾盼寻找,还是没能文武众仙里找到那身泠泠白衣。
他到底还是没有消气。
夺目金光化为束束流火飞散,渐渐收拢。身体像被扯入了一个无底深渊,坠入时空的缝隙里。银翘握了握的手,目光里聚了水泽。她说:“小绾,对不起。”一模一样的句子,却不知歉疚什么。
想,一切都重新开始罢。万世之后,沧海桑田,天地还会不会?还会不会记得呢,白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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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以为,作为一个捎带着下凡的陪衬,只需看住正主,自己混吃等死便是。直到被轮回台扔进王府,才知此事险恶,委实不是什么善茬。
因为与银翘降生时,芜瑾正寻死。
一个陈设简单雅致的屋子里现形。芜瑾是当朝六王爷的嫡女,另有一个庶出的妹妹芜萱。瑾为美玉,萱为花草,想也知道这个妹妹不怎么受待见。看这屋子的制式,虽说雅致简洁,但作为王府小姐的闺房还是简陋了些。果然如此。
这厢正打量着芜萱的妆奁,门外慌慌张张扑进来个婢女,俏脸通红:“二小姐!大小姐她,她上吊自尽了!”
适应新生活的进程成功被打断,离家游子未有归期的惆怅像林间雏鸟听了声猎弓劲响,顿时被惊散了九霄云外。难不成这万世,便是亲力亲为一万种死法?甫一附身便缢死,这也忒省事。
司命的嘱咐响耳边:“银翘这一世的命劫安淮,必得保住了芜瑾与淮南侯次子的婚事。”
都要死了,还怎么嫁!
抹了把额头的冷汗,拍了拍婢女抽抽搭搭的肩:“快,带去看看。”
急匆匆奔进另一个院落,正门开着的房内果然围了不少,婢女家仆的惊呼声此起彼伏。一身绫罗云锦的贵妇绣帕掩口,眼眶通红,正抽噎着,想必就是芜瑾她的娘亲,六王妃。地上躺了个红裙的美儿,气息微弱,随时都会香消玉殒。
银翘素净,美得不扎眼,芜瑾的面容却要娇艳许多,一看就是个不让省心的。
疾走的步子一停,拉过那位婢女的袖管,想了半天没想出来她叫什么名字,索性直截了当地问道:“大小姐为何要自尽?”
那婢女俏脸一白,眼睛睖睁得浑圆:“不是二小姐向王爷揭发,说大小姐与私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