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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不要干涉他们的不法勾当而已。我不想管他们的残暴勾当,也无此能力,他们不会把我
当成威胁,他们知道,真要惹火了我,将有百害而无一利。哦!你听说过京华女魅这个人
吗?”
“京华女魅?没听说过。京华,该指京都,我是京都人,从没听说过这号人物,你听谁
说的?”他是老京都,第一次听到这种饱含邪味的绰号,颇感诧异。
“这……昨晚闯入淡粉楼,行刺王千户的蒙女刺客,就叫京华女魅。”
“不要捕风捉影人云亦云。”他说:“昨晚女刺客大闹淡粉楼事十分可疑,真假如谜。
王千户踢死一位可怜的粉头,已证实确有其事。至於蒙面女刺客杀了几个爪牙的传闻,真实
性不高。我走了一趟,淡粉楼不像曾经出过重大命案的现场。如果确有其事,走狗们不闹翻
天大捕疑犯才怪。他们到你家找你,指称你是疑犯,也不像大逮捕的徵兆,虎头蛇尾目的是
示威造势,没有监国皇太子的令旨,他们岂敢到你家撒野?”
“李兄,我的确在西关,见过京华女魅,武功很了得。”符晓云无意中透露了天机:
“口气大得很,连张大仙张三丰她也没放在心上,要和威震京都的千幻修罗分庭抗礼呢!”
“哦!野心不小。”他淡淡一笑:“这表示这位京华女魅,是最近在京都出现的魔道新
秀,所以我没听说过这号人物。我明白了。”
“你明白甚么?”
“昨晚你为何出现在西关?”
“这……这……”符晓云期期艾艾,不善说谎的人就是这种窘态。
“不会是穿书僮装吧?”
“这身书僮装是买来的。”
“你胆子真大。”
“在北京我郊游通常穿男装或骑装。”
“今天我请你俩午膳,只需二两银子。你昨晚花了一百两银子,真大方,谢啦!”他向
符晓云做鬼脸,符晓云连脖子都红了:“幸好我忙得很,无暇著手查那位少年书生,查也无
从着手。”
“受人之恩不可忘,我一直就在留心救我的蒙面人。”符晓云回避他的目光羞笑:“说
来也真巧,三天前偶然在清凉门看到你,认出你曾在金川门看热闹,你的身材和穿章,极为
类似那位救我的蒙面人,所以……”
“所以调查我的根底,做出替我付缠头资荒谬绝伦的糗事。呵呵!今晚把你拖到春华
院……”
“你……你你敢……”
“好啦!不逗你啦!你这侯门千金不知天高地厚……”
“李兄,你是否对贵戚名豪有反感?”符晓云伸手按住他取酒杯的手,脸色流露出不安。
“那怎么会呢?”他抽回手,轻拍符晓云的掌背坦然微笑:“各人头上有片天,这世间
必须有各种人,扮演各种角色。有些人息息相关,有些人水火不容。人生如戏,曲院里的姑
娘们,天天演元曲杂剧,剧中人反映现实人生,是否与观众有关,观众心中有数。
贵戚名豪有他们的生活圈子,与我毫不相关,不相关就形同陌路,反感好感无从产生。
今天你我一见如故,不牵涉世俗的利害,明日是否有机会重聚话家常叙见闻,谁也无法预料
的事。
你做你的功臣世家将门虎女,我依然是为生活奔忙的小市民,绝不会发生我请你吃一顿,
明天要在你那里讨些好处的卑劣事。一般说来,像我这一类看得开的人,通常不会攀龙附凤
奔走於权贵之门。哦!你与京华女魅交过手,是吗?”
及时另起话题发问,技巧地撇开了敏感的话题。
要说他对贵戚名豪没有反感,那是违心之论;至少,目下他与卑鄙恶毒的权贵,正在作
以生命投注的斗争,与坏权贵有致命的利害冲突。
济阳侯是功臣,职责所在没有好坏之分,没藉权势作威作福,而且远在北京。
在他的眼中,已经算是大好的贵戚名豪了,所以对符晓云有好感,也的确欣赏这位侯门
小姐的作为,印象极佳,那天的马上英姿,留给他的印象十分鲜明。
“没有,我尊敬她行剌的作为。”符晓云说:“她用重掌狠腿进攻,像头母老虎,我不
便回敬,真要反击,我有胜她的信心。李兄,你一定练了内功……”
“哈哈!一天到晚为生活而奔忙,为酒色财气卖命,那有闲工夫练甚么功?靠武功吃饭
会饿死的,你以为我会这么笨。普通的拳棒武技相当有成就,但不想逞强,风色不对就逃,
我逃的技巧很了不起呢!”
邻桌来了四位食客,其中一位大汉丢下同伴,向他这一桌走来。
“小李,我正要找你。”这人是胡二哥,在他身旁拍拍他的肩膀低声说:“你托的事,
我查出结果了,是从工部的朋友处获得正确消息。”
“哦,辛苦你啦!结果……”他也放低声音。
“很抱歉,让你失望了。”
“胡二哥,说啦!结果是……”
“确是被镇抚司衙门接走的,全吞了。紫檀木已卖给太仓县的一位木材商,伽南香进了
王……的库房。今早传出消息……”
“我听说了,几百斤伽南香材,被千幻修罗搬走了,附带搬走了大量的金珠宝玩。”他
叹了一口气:“我算是丢掉了一笔好买卖。他娘的,千幻修罗这混蛋大发啦!他到底去了多
少人?几百斤伽南香,值几百斤金子,王将爷这次赔了夫人又折兵。”
“哼!他把渡洋船的十九个人全部活埋了,这叫做报应哪!你有客人,不打忧你了。我
和那边的三位朋友有事洽商,以后咱们再设法到画舫聚会。”
“你忙你的。”
“李兄,抱歉,我无意偷听,仍然听到你们的谈话。”胡二哥一走,符晓云讪讪地说:
“你们的话声音不小,我总不能掩住耳朵呀!你们在说王千户。”
“其实这并不是不许谈论的秘密。千幻修罗昨晚光临王家,以王千户踢死粉头作报复藉
口,大开杀戒劫走价值万金的财物,今早全城的人都知道啦!奇怪,千幻修罗难道昨晚恰好
在淡粉楼?报复真快呢!这恶魔真不简单,厉害!”
“唔!会不会是京华女魅做的案,嫁祸给千幻修罗?”符晓云黛眉深锁:“她是四更天
从水门入城的,片刻便可赶到王家。但是,仓卒间她有充足的人手搬财物吗?”
“不可能是她?”他肯定地说:“她既然要和千幻修罗分庭抗礼,必须打出名号竞争,
冒名作案,反而助长千幻修罗的声势,她能得到甚么?不要再谈他们的是非,毕竟与我们无
关。膳罢我送你们回城,顺便到朝天宫大街找朋友讨口信。”
“有空我来找你到幕府山游玩,走远些到燕子矶,欢迎吗?”符晓云满怀希冀笑吟吟提
出邀请。
“老天爷!你以为我也是豪门大少?”他等於是拒绝了邀请:“豪门大少只会靠父母余
荫,斗鸡走马逍遥自在。早些年洪武朝,他们白天踢球晚上赌马吊,不在乎朝庭禁令,被抓
住不少人砍头,不怕死的人暗中仍在玩,因为他们饱食终日无所事事。我这种百姓小民,得
为生计干活呢!而且我也很少在家,找不到我的。”
踢球,也就是个人表演或团体竞技的足球,卫所的军爷尤喜此道,当然与现代的足球不
同。那时卫所军为玩足球,把日常的操练全荒废了。
朱元璋深痛恶绝,下圣旨严禁,仍然有人照玩不误,抓了一些官兵砍头正法,始终不能
禁绝;直至晚明,民间更为风行。
在晚明的小说金瓶梅中,西门庆就是此中的踢球高手。
马吊也就是早期的麻将,风行一时禁不胜禁。
“你……你不喜欢我吗?”符晓云大感失望。
“别孩子气了,大小姐。不喜欢你,我会请你上酒楼聊天?你不觉得我们相处得像好朋
友吗?如果你想游山玩水,有机会我前往尊府邀请你,怎样?”
“一言为定,我好高兴。”符晓云欣然娇叫。
其实这是婉拒的客套话,符大小姐却信以为真了。
◇◇◇◇◇◇◇◇◇
进城在黑廊街口分手,李季玉须往北走,挥手说声再见,目送两女转过街角,转身大踏
步离去。
两女重新出现在街角,盯著他昂然而去的背影发呆。
“他就是那个蒙面人。”符晓云肯定地说:“他为何不承认?”
“小姐,难道你不明白吗?”侍女秋菊年长一两岁,侍女与外界的接触面广些,说的话
显得老练:“他对自己的身分地位相当满足,无意与贵戚名豪任何瓜葛,不想惹麻烦,所以
他说京都的公侯将相朝不保夕,劝小姐回北京。小姐,你见不到他了。他确是那个蒙面人,
但你不能逼他承认。”
“我们明天到他的盛昌栈找他。”
“他不会在盛昌栈的。”
“这……”
“小姐,你是不是喜欢他?”
“不许胡说。”符晓云一跺脚,转身举步:“我不喜欢酒色之徒,他就是酒色之徒。”
“仅为了感恩之心而向他道谢?”
“没错。”
“小姐……”
“你烦不烦呀?”符晓云扭头红著脸叱喝,脚下不停。
“好,不说。”秋菊掩唇偷笑:“咱们北京人说:骑著驴儿看唱本,走著瞧。”
“你是鬼的北京人。”符晓云用带凤阳腔的官话说。
◇◇◇◇◇◇◇◇◇
沿小街东北行一两百步,便拆入朝天宫大街南段。
朝天宫大街颇为宽阔,南段市肆林立,车水马龙,算是商业区;北段更宽广些,但店铺
却不多,间或有高楼大厦,或者各种官署的衙门与住所。
朝天宫占地甚广,殿堂金碧辉煌,大殿前的广场辽阔,石牌坊巍峨壮观,皇帝敕建的宫
观不同凡响。
这座宫是皇家习礼所,名义上由僧、道录司经管,实际上管理的单位甚多,形成多头马
车。
礼部、鸿胪寺、教坊司、太常司……警卫不但有五城兵马司负责,甚至有亲卫军不时莅
临巡逻。闲杂人等除了定期开放民众拜祀日之外,禁止接近或游荡,一旦有官员集体前来习
礼,宫四周必定戒严。
每年,皇帝必定来拜祀一次,所以街北段特别壮观,衔接皇城的西华门外御道,也与大
功坊大街相通。
南段很少有大官往来,商业区行人摩肩接踵。
他沿街右大踏步北行,远远地,朝天宫巍峨的殿堂在望。
经过一家香烛店,刚感到诧异,这家大香烛店为何不开门营业?身后有人哼了一声,便
被人挟住了。
一而再被人在大街挟持,实在不是滋味。
“进去!”右面挟持他的人沉喝。
店中门拉开了,配合得恰到好处。
他心中叫苦,这次难以过关。
门内有五六个人,其中有天地双杀星。
后面挟持他的共有四个人,紧跟在他背后的人是叫康福的大汉,在莫愁湖畔单手抓起他
摔飞出丈外的高手,镇抚司有名气的秘探。
像一群狼拖逼一头老羊,连揪带拖把他推至店堂,砰一声背部被抵压在墙上,噗噗两声,
大拳头在他的肚腹捣了两记重的。
“哎……”他号叫,双手抱腹坐倒在墙根下。
“就是这个人?”天杀星盯著他向康福询问。
“就是他。”康福欠身答:“属下已经派人清查过了,他是江东门盛昌栈三个小东主之
一,叫李季玉,在城外颇有名气,不少混世蛇鼠与他往来,经常往教坊曲院花天酒地,打架
赢多输少,是个人才。属下试过他的身手,他应该算是二流的。”
“唔!二流的人有用吗?”天杀星冷笑:“外表还算个人样,也许好好训练……”
“长上,咱们用不著训练他挥刀舞枪。这小子可算是超级的蛇鼠,各方皆吃得开的豪少,
消息灵通有见识。就凭他一眼便看出怨鬼冯翔的底细,就可派用场,一定比咱们的眼线管
用。”
“唔!对,对。”天杀星重新审视他,像在审贼:“你叫李季玉?”
“是……是的。”他回答得有气无力,脸色泛青,那两拳大概让他吃足了苦头。
“那天你在金川门外,曾经看见怨鬼冯翔跟在那三个小女人身后,对不对?”
“小的不……不知道甚么怨鬼,只知道是一个肮脏的老……老花子,那根打狗棍是……
是铜铸的。用来打……打狗,一打就死。”
“打狗?那老鬼棍中藏有毒针。你说,曾否见到那老鬼,与那三个小女人走在一起?走
在一起,便可证明他们是同党。”天杀星大而化之地盘问。
“小的没看见,小的走通向江滨的路,他们入山。诸位将爷,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