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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内尔说:“记得非洲的蜜蜂杀手吗?人们议论它议论了多年。这些杀手现在到了这里,但很明显没有任何问题。记得千僖虫危机吗,你见到的所有资料都说灾难即将来临。议论长达数月之久。但最终,只不过是谣传。”
埃文斯认为千僖虫危机不能证明海平面的任何东西。他觉得迫切需要澄清这一点,但他抑制不住地打了一个哈欠。
“太晚了。”科内尔说,“上午我们再好好聊一聊。”
“你不打算睡觉吗?”
“还没呢,我还有事要做。”
埃文斯走到其他人睡觉的地方,在与莎拉相对的走道的另一边躺下来。毯子盖到了下巴处,这时他的双脚露了出来。他坐起来,用毡子裹住脚趾,然后躺下来。但这时毡子连他的肩膀都盖不住了,他想起床找乘务员再要一条。
然而他却睡着了。
醒来时,外面阳光刺目。他听见银餐具发出的叮当声,闻到了咖啡的味道。埃文斯揉揉眼睛,坐了起来。在后机舱,其他人正在吃早餐。
他看了看表。他睡了六个多小时。
他走到后机舱。
“最好吃一点东西,”莎拉说,“我们一小时后着陆。”
他们下了飞机,走在马索德尔玛机场的跑道上,刺骨的海风冻得他们浑身哆嗦。周围是一片充满绿色的寒冷湿软的低地。埃文斯看见远处智利南部埃尔·福加山山脉参差不齐、冰雪覆盖的尖顶。
“我以为这里是夏天。”他说。
“是夏天,”科内尔说,“至少是暮春。”
机场的候机楼很小,用木头搭成,一排起伏不平的铁皮飞机棚,就像超大号的匡西特拱形活动房屋。除了他们乘座的那架飞机之外,停机坪上还有七八架飞机,全是四引擎螺旋桨飞机。装了滑雪板的飞机都把滑雪板收回到轮子上面。
“很准时。”科内尔说着,指着远处的小山。一辆“陆虎”越野车向他们颠簸而来。“我们走吧。”
这间小小的候机楼,只不过比一间单人间稍大一点,贴在墙上的风向图已经褪色,他们穿上皮制大衣,长统靴,带上“陆虎”带来的工具。皮制大衣全是鲜艳的红色或橙色。
“我尽力让每个人的衣服都合身,”科内尔说。“一定还要带上长内衣内裤和紧身羊毛衣物。”
埃文斯扫了一眼莎拉。她坐在地板上,正朝脚上套着厚重的袜子和靴子。然后自然地把上身脱得只剩下了胸罩。接着把一件羊毛大衣从头上套下去。动作很快,仿佛在办一件公事似的。那些男人,她连看也没有看一眼。
三泳盯着墙上的图表,似乎对其中一张特别感兴趣。
埃文斯走过去:“这是什么?”
“是附近蓬塔阿雷纳斯气象站的记录。它是世界上离南极最近的城市。”他轻轻拍打着那张图表笑着,“它显示的是全球变暖的趋势。”
埃文斯面对图表皱起眉头。
“大家最后再检查一下,”科内尔说着,看了看手表,“我们的飞机十分钟后起飞。”
埃文斯说:“我们到底要去哪里?
“去离恐怖山最近的那个基地,叫做威德尔站。新西兰人设的。”
“那儿有什么?”
“没什么东西,伙计。”越野车的司机一边说,一边笑了起来,“就最近的天气来看的话,这是很幸运的了。”
3 去威德尔站
10月6日,星期三
早上8时04分
埃文斯从“大力神”飞机狭窄的窗户里望着外面。螺旋桨飞机的振动使他昏昏欲睡,但他被迷住了——那绵延千里的灰白色冰川,尽管偶尔被云遮雾罩,时不时被露出地面的岩层所阻隔,但确实是一道狭长的风景。虽然这里色彩单调,阳光照射不到。但它广裹无垠。
“太大了。”科内尔说,“人们对南极没有多少印象,因为它在地图的底部,好像是地图的边缘似的。但事实上,南极是地球表面的一个重要特征,是影响我们气候的一个重要因素。这个大陆很大,是欧洲或者美国的一点五倍,地球上百分之九十的冰川都在这里。”
“百分之九十,”莎拉说,“你的意思是别的地方只有百分之十?”
“实际上。由于格陵兰占了百分之四,世界上的其他冰川——乞力马扎罗山、阿尔卑斯山、喜马拉雅山、瑞典、挪威、加拿大西伯利亚——所有这些只占整个冰川的百分之六。我们这个星球的绝大多数冰川在南极洲。在许多地方,冰川达五六英里厚。”
“难怪他们关心这里冰川的融化。”埃文斯说。
科内尔沉默不语。
三泳摇了摇头。
埃文斯说:“快点,伙计们。南极正在融化。”
“实际上,没有,”三泳说,“如果你喜欢的话,我可以给你一些参考资料。”
科内尔说:“你睡觉以后,三泳和我在商量怎样给你解释,因为你似乎消息太不灵通。”
“消息不灵通?”埃文斯僵硬地说。 ’
“我不知道还可以叫别的什么,”科内尔说,“你也许是严肃认真的,彼得,但你就是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嘿,”他控制住自己的愤怒,说道,“南极洲正在融化。”
“你以为重复就可以让某些东西变成真理?数据显示,一个相对较小的地方——南极半岛正在融化,正在使巨大的冰川崩解。这是每年都报道的情况。但是这个大陆作为一个整体正变得越来越冷,而冰也变得越来越厚。”
“南极越来越冷吗?”
三泳拿出一台手提电脑,与一台小型手提喷墨打印机联接。他轻轻打开电脑屏幕。
“我们决定,”科内尔说,“从现在开始,给你一些参考资料。因为想方设法给你解释每件事情太让人心烦了。”
从打印机里嗡嗡地出来了一张纸。三泳把它递给埃文斯。
“好的。嗯,我看见这里提到了气温有所下降的情况,”埃文斯说,“我也看见半岛的气温上升了几虚。这似乎更为重要。那个半岛占去了这个大陆很大一部分,不是吗?”他把那张纸扔在一边,“坦白地说,我没有什么印象?”
三泳说:“这个半岛只占南极的百分之二。坦白地说,你没有对给你的数据中那些最重要的事实进行评论我感到吃惊。”
“哪个事实?”
“你早些时候说南极正在融化,”三泳说,“你有没有意识到在过去六千年中它一直在融化?”
“不是特别明确。”
“但你大体明确吗?”
“不明确,”埃文斯说,“我没有意识到。”
“你以为南极的融化是刚刚才开始的吗?”
“我认为融化速度比以前快多了。”埃文斯说。
“我们不要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了。”科内尔说。
三泳点点头,把电脑收了起来。
“不,不,”埃文斯说,“我对你要说的话有兴趣。我并不是头脑闭塞之人。我对新东西随时洗耳恭听。”
“你刚才就是这样。”科内尔说。
埃文斯再次捡起那张纸小心翼翼地折起来,轻轻地放进口袋,“这些研究可能是煤炭工业出资的。”他说。
“可能吧。”科内尔说,“我相信它已说来了这一点。但是每个人都是有人支付工资的。谁给你付工资?”
“我的律师事务所。”
“谁给事务所出钱?
“当事人。我们的当事人有好几百人。”
“你给所有这些人干活吗?”
“我,我个人?不。”
“事实上,你的大部分工作是为环保方面的当事人做的。”科内尔说,“是事实吗?”
“大部分。是的。”
“是环保方面的当事人给你支付工资,这样合适吗?”科内尔说。
“你可以这样说。”
“我只是在问你,彼得。你的工资是环境保护论者支付的,这样说合适吗?”
“合适。”
“好的。那么你之所以持这样的观点,是因为你替环境保护论者干活,这样说合适吗?”
“当然不合适。”
“你的意思是,你不是为环保运动工作的拿薪水的走狗?”
“不是。事实是——”
“你不是环保论者的同伙?一部以募捐为要务的强大的媒体机器——一个几十亿美元的行当的一个代言人——日程表上全是公众不一定感兴趣的其他私人事务。”
“他妈的——”
“这些话是不是让你很生气,”科内尔说。
“你他妈的说得对!”
“好。”科内尔说,“当那些正统的科学家们的正直与诚实受到你刚才令人时厌的描述的打击时,你知道他们是什么感受了。三泳和我就这些数据向你进行了仔细的回顾与诠释。这些数据由几个国家几组不同的科学家共同得出。而你的第一反应是不理不睬,接着是从个人偏好出发进行攻击。你没有对这些数据作出回应。你没有提出反证。你只是含沙射影地进行诽谤。”
“噢,滚你的!”埃文斯说,“你以为对所有事情都有一个答案。但是,只有一个问题:没有人同意你的观点。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认为南极越来越冷。”
“这些科学家同意,”科内尔说,“他们把这些数据公之于众了。”
埃文斯猛地举起双手。“见鬼。”他说。“我再也不想谈这个了。”
他走到机舱前面坐下来,交叉双臂,望着窗外。
科内尔看着三泳和莎拉:“有人要咖啡吗?”
莎拉不安地看着科内尔和埃文斯。即便她已为莫顿工作了两年,但她从来没有分享过她的老板对环保问题的热情。在这两年间,莎拉一直跟一个年轻潇洒的男演员处于一种急风暴雨式的激动人心的关系之中。他们在一起的时光既有绵绵不绝的充满激情的夜晚,也有愤怒的争吵,甩门,流着泪妥协,嫉妒和不贞的行为——消耗的时间与精力超乎他们的想像。说实话,她只是完成本职工作,对国家环境资源基金会或莫顿环保方面的兴趣没有给予太多的注意。直到那个狗娘养的演员和他电视剧中一个年轻的女演员双双出现在《人物》杂志里,莎拉终于决定,她已经受够了,把他的号码从自己的手机中删掉了,全身心地投入到自己的工作之中。
但是她对于世界现状的总的看法,无疑与埃文斯一致。也许埃文斯在陈述自己的观点时,具有更多的进攻性,更多地相信自己的设想,但她基本上同意他的观点。而科内尔,却抛来一个又一个疑问。
这些让她不得不想,是不是科内尔说的话都对,也使她不得不想,他跟莫顿是怎么成为朋友的。
她问科内尔:“你跟乔治讨论过这些问题吗?”
“在他活着的最后几个星期里,讨论过。”
“他也像埃文斯那样跟你辩论吗?”
“不,”科内尔摇了摇头,“因为到那时,他已经明白了。”
“明白什么?”
对讲机里飞行员的话打断了他们的谈话。“好消息,”他说,“威德尔的云雾散了,我们十分钟后着陆。从未到过冰川的人,安全带应该系得低一点,紧一点,保管好自己的用具。请一定按我们的要求去做。”
飞机开始缓慢地成曲线下降。莎拉看着窗外粗犷的冰雪覆盖的白色冰川。她看见远处一排鲜艳夺目的建筑物——红的,蓝的,绿的,耸立于悬崖之上,俯视着波浪起伏的灰暗的大海。
“那是威德尔站。”科内尔说。
4 威德尔站
10月6日,星期三
上午11时04分
他们朝着那排看起来像特大号儿童积木的建筑物爬去时,埃文斯把一块冰踢出了路面。他特别烦躁。他觉得科内尔不留情面地欺侮了他。此时在他看来,科内尔是一个顽固的反对者,他反对所有大家接受的东西,因为它是大家接受的。
由于埃文斯被这个疯子缠上了——至少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是这样——他决定尽量回避科内尔。当然是不要跟他说任何话。跟极端分子说什么也没有用。
他看着莎拉,莎拉正跟自己一起走过冰天雪地的机场。她的双颊在寒风中冻得通红。她看起来非常漂亮。
“我觉得那个家伙是个疯子。”埃文斯说。
“科内尔?”
“是的。你怎么看,”
她耸了耸肩:“也许吧。”
“我敢打赌,他给我的那些资料都是假的。”他说。
“要查也很容易,”她说。
他们跺了跺脚,走进了第一栋楼。
威德尔研究站里有三十几位科学家、研究生、技师和后勤人员。埃文斯惊奇地发现里面居然相当舒适。有一间让人愉快的自助餐厅,一间游戏室,一间很大的体育馆,里面有一排踏车。有巨大的落地窗,窗外是波浪起伏、波涛汹涌的大海。另外一些窗户外是一望无垠的白色罗斯冰架,一直向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