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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然,十三郎的表现的确令人惊艳,但那更多是因为其手段所代表的意味。真若是打起来,两大修士均不认为自己会落败;当然了,前提是不要被他贴进来,以免措手不及。
等不到回应,猫猫女不敢随便出手,遂正色说道:“猫猫有一问相询,请先生作答。”
这个自称合胃口,十三郎没有再如之前那样冷嘲热讽,反问道:“与来历有关?”
猫猫女应是,回答道:“此事关系重大,请先生务必如实相告。”
黑袍老者没有开口,想法显然与其一致。
十三郎笑了笑,说道:“我要是不说呢?”
猫猫女叹息回答道:“先生若不说,猫猫只能勉力一战,尝试用手问出来。”
十三郎问道:“之前好像听说过,你们不能朝林家之人出手?”
猫猫女苦笑回答道:“事到如今,您真把自己当林家人看待?”
“那必须的。”十三郎正经其事回答道:“本人受林大人所托,进入乱舞城之前,不能不守信诺。”
这句话的蕴意很丰富,也可理解为什么都没有,两名修士无法判断究竟,踌躇难以决断。打?先不说能不能赢,打错了怎么办;不打?就这样放他走掉,回去连个消息都没有,该拿什么交差?
最重要的是,他们两个不是同路人,没有任何可能齐心协力;可若是分开来,难免被另一方坐享渔人之利,更不合算。
两头为难,猫猫女正想该如何开口,十三郎忽然笑了笑,说道:“两位不要担心,既然请你们来,当然要给个交代。”
脚下用力,颅骨碎裂,鲜血脑浆狂喷而去,雪地上出现一朵污秽的花。十三郎脚下,拥有强大实力的血狼不比臭虫甲壳更坚硬。
踩死血狼,十三郎没有再说什么,回头望着身后那一幕幕安静的画面,望着那一张张迷惘哀伤的脸,平静淡漠的表情终于有所变化。
“一阵风丧心病狂,公然袭击皇家车队;亲卫誓死捍卫皇家尊严,天狼族感念皇恩,阵前皈依正统,协助林大人诛杀雪盗,全歼一阵风。雪盗首领血狼业已伏诛,五百灰民压入乱舞公开处决,枭首示众,以儆效尤。”
清朗的声音在每个人耳边回荡,十三郎说道:“此事偶然发生,与任何势力均无关联。”
一片哗然。
获胜的人们瞠目结舌,鼓噪几声后默默低头,不愿也不敢再说什么;那些狂狼战士不干了,纷纷嘶喊十三郎之前明明说过头像免死的话,为何此时不遵守。
“这不公道!不公”
蓬蓬几声,几名伤势不重的亲卫走上前,抬腿将几名呐喊挣扎的狂狼战士踹倒在地上,全部踢碎颚骨。
“想喊的让他们喊,喊累了喊乏了,再用马橛子撕了他们的嘴。”
十三郎淡淡说道:“没错,我就是不遵守约定,你们想怎么样?”
战场陷入死寂,人人都能听出那道声音里包含的残毒意味,没有一个再出声。
公平地说,十三郎并没有违反什么狗屁约定,狂狼战士投降了是没错,可那是在走投无路的前提下、而不是按照指定的时间和方式进行。
本可理直气壮宣告出来,十三郎偏偏不肯那样做,他不在乎,也不想在乎。
“有句话要说清楚,砍头因为你们是雪盗,与种族无关;凡被一阵风所杀的人,凡一阵风犯下的罪孽,都有你们一份。”
一片沉默,没有人开口反驳或叫嚣;雪盗杀人劫掠是所有人都明白、甚至已视之为理所当然,从来没有人想过究其罪责。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当十三郎当众这样讲出来,人们心里生出一种感觉,仿佛之前那场战斗找到了注脚,流出的鲜血更值,更心甘情愿一样。
需要提到的是,对如今的林如海来说,五百狂狼战士绝不是什么一文不值的废物;他们久经沙场,战力非凡,更是维系某些平衡的砝码,举足轻重。
十三郎要杀他们不奇怪,奇怪的是方式,以及那种方式中体现出来的决心,还有可能产生的严重后果。
是为了正义吗?听上去很可笑,这年头人人只问胜负,谁还在乎那个?
然而当事情真的发生,当那名书生以平平静静的声调说出那些话,人们本已麻木的心依旧被触动,感受一股久违的激昂。
守土安民,这是官员的责任,也是每一个兵卒的天职;当这个看似老土无聊的口号真的喊出来,人们迷茫的同时终不禁为之激动起来,似想为之呐喊。
人们在心里思索,十三郎顾不上理会他们怎么想;将事情定了性,他转过身望着两名修士,说道:“这就是我的回复,两位明白了?”
两人齐齐愕然,心里想这是你的回复?回复什么?
猫女眨眨眼,犹疑中问道:“先生的意思是”
“两位不需关心我的身份,我也不问你们自何处来,林大人同样如此;血狼已死,两位只要离开此地,这件事情就算完结,没有人再追究。”
十三郎诚恳说道:“这是一场凡人之间的战斗,与城内势力无关,与修道者无关。”
血狼的头被踩成烂泥,意味着林如海不可能得到一句口供;两名修士就此离开,意味着他们之前说的话就像放出的屁一样消散殆尽,无人追究,也无法追究。数千人死亡的战斗以这样的方式收场,很无奈,但却最容易为各方所接受。
至于林如海将来如何,为各方觊觎的宝物花落谁家,还有十三郎的身份怎样,两名修士来自何处,将决定于下一场、或下下场博弈;眼下三边均势,还有一方隐藏于暗,何苦相争?
这便是大局,十三郎不想遵守、但又不得不遵守的大局
(未完待续……)
第六百二十七章:传承之诅
黑袍老者走了,带着带着震惊与疑惑而去;猫猫女走了,带着比黑袍老者更多的震惊与疑惑,另多出几分好奇。
相较而言,猫猫女地位比老者高,见识也更多;她怀疑十三郎所用的狼血中含有丧魂丹,怀疑十三郎与战盟关联,同时还被天狼族上层所重。
三重身份,如三座大山一样压住了猫女的心,让她不敢妄动,不得不退走。反之老者虽没有看出那么多,但其损失远比猫女小,自不会有何不甘。
林如海的固执远超想象,宁可放弃小少爷入仙门的机会都不肯献出宝物,老者又能如何?这样的结果当然不算好,好在黑老头起码算林家熟人,方便定策后再展机谋。
用机谋对付凡人,修道之人本不屑为之;然而话说回来,若是能对林家用强的话,又何须等到今天,等到这位神通并不出众的黑老担当重责。他不明白林如海凭什么能守护宝物这么多年,不明白上峰为何不允许自己对他搜魂,更不懂比自己与猫女更强悍的那方为何沉寂到现在,一直没有出过手。
不明白归不明白,黑老不打算追究。人老成精,种种迹象让他明白,这件事极可能是一个会剿灭无数生命的泥潭,最好避而远之。
十三郎突然间出现,黑袍无功猫女亦无果,老者既失望又觉得欣慰;失望的是自己失去了完成任务得到奖赏的机会,欣慰的是可以就此摆脱此事,无需担心被罚。
“无功无过。好事。”
年龄与经历告诉黑老,十名亡者九因贪。摸不清底细的事情最好早点了断,无得亦是得。
揣着这样那样的心思。老者猫女各归其路、各自回复上峰不提,此刻的山坡一派繁忙,正为看似光明实则被浓雾遮掩的将来筹谋。
“来自城内是必然的,但没有办法追究,你不行,皇家也不行。”
十三郎一点都不给林如海留情面,说道:“如有可能,建议大人即刻返京,再莫向前一步。”
战场之事自有人负责。十三郎找来林如海,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劝其返回。
“不管是违抗君命还是被人构陷,林家既然有让仙人动心的宝物,回京城就不会死。乱舞城不同,不是每股势力都受控,发生意外的可能会大上很多。”
军不杀贼杀,这段话大概可以如此理解;不妨做个假设,假如没有十三郎,没有黑袍老者。一阵风也非受人指派,结果会如何?
简单点说,林家死定了,而且白死。根本无从追究。乱舞城就是这么个地方,林如海若一直窝在城主府内自囚也就罢了,如还想做点事情当个合格的地方官。随时都有可能被人杀死。
十三郎说道:“实话与大人讲,那两名修士是被骗走的;我什么后台都没有。这件事顶多瞒个三年五载,他们还会来。”
话讲到这份儿上。正反都已说透,十三郎再拿不出什么有力的话劝解,只看林如海自己如何决断。
林如海微微一叹,说道:“先生的好意林某明白,但我不能那样做。”
“林家有宝,可这件宝物从未给林家带来什么福分,相反,只有灾难与不幸。”
林如海神情落寞,缓缓说道:“不仅如此,它还波及到皇家,连累林姓全族。千年传承至今,林家因其死亡的族人不下百人;假如这是罪孽,林某万死也洗不清身上的血,去不掉这一生罪业。”
“但我没办法,血鼎不光别人拿不走,便是我想送都未必能送出去;它是宝物,同时也是诅咒,世世代代跟随林家传递,非灭族不能摆脱的命运。”
林如海望着十三郎,说道:“先生高智,能否告诉林某,这样的情形下,我该怎么做?”
十三郎没有说什么。不是无话可说,乃因看到林如海的神情,狠辣如他也一时难以开口。
“三千年前,林氏皇朝初建,林某这一系为开国重臣,功绩斐然,受世勋立宗室,风光一时无两。一千五百年前,先祖诞生,身负道基踏上仙路,加之人丁兴旺,英才辈出,林家荣耀达到极致,皇室也要礼让三分。”
“修炼数百年,先祖修为日渐高深,已达神仙一流,休说我辈凡俗之人,便是各大宗门仙家领袖也都钦慕不已。那时候的林家决定,自立族谱,以先祖为林氏老祖,而不是以林朝开国之皇”
深深叹息一声,林如海说道:“正如古语所言,阴阳轮转,盛极必衰,林家虽出了一位绝才纵横的先祖,亦不能规避天道轮回。千年前,先祖突然法驾凡俗,传下几件仙家之宝,留下几句交代后飘然而去,自此再无踪迹;林家也就此走上衰落之路,一发而不可收。”
“自此,林家每一辈都会有杰出之人患上先天寒疾,无药可治,无人能治;结合先祖之语,慢慢才体会到先祖所说的血脉之宝是何意,唯有”
神情带着苦涩,林如海说道:“若只是这样,林家还不至于就此没落,然而随着先祖消失的时间越来越长,各路修家开始向林氏发难,当年之事也被挖掘出来,最终有人推断出因果,知道先宝将血鼎留在了凡间,留在后世血脉内。”
“后面的事情比较简单,仙家似乎知道血鼎不能强取,纵将携宝之人炼成灰亦是枉然,遂以各种方法威逼利诱,生生将一个数千人的大族逼至仅余一脉,也就是我林如海一家四口!”
林如海的身躯微微颤抖,声音却平静下来,缓缓说道:“林某肉身凡胎,虽受了血鼎,但我连将它拿出来的本事都没有,谈何祭炼使用,或者送人?就算林某狠下心自戮,甚至连涛儿姐弟也一道杀死,仍无法让林家摆脱此命;这样的情形,林某该怎么做?”
惨绝的遭遇,林如海的声音却显得平淡,表情并不如何悲痛;他就像一个被折磨千年的老人,脸上带着无法摆脱噩梦的麻木,和寄于某种执念的僵硬。
可以想象,假如不是妻慈子孝,假如不是有牵挂,林如海早就死得不能再死。
十三郎默默听着他的话,眼中闪过一丝怜悯,一丝警惕,似有所悟。
道法神奇,不仅神奇在杀人威力,还有太多太多超越死亡的手段。从林如海的话判断,其威力远远超出十三郎想象,怕是那种随血脉延续而存在、连轮回都无法磨灭其存在的至宝。
血鼎究竟是什么,作用如何发挥,十三郎无从知晓也不想知晓;他肯定,一个三千年皇家、曾出过大能修士的家族不能解决的难题,自己肯定没资格置喙。
十三郎问道:“这般歹毒之物,令祖为何将它传下来?”
林如海摇头说道:“先生错了,血鼎本身并不歹毒,歹毒的是人心。先祖留下血鼎,一方面确有不得已成分,主要目的还是为了让林家兴盛,绝无恶念。”
凡人能有这样的见识,林如海不愧“杰出”二字;十三郎没有说话,心里想太多坏事都是因善愿引起,林家不是第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