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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宫主高兴又有些不好意思。偎进刘奶奶坏里撒娇卖嗲,忽发觉十三郎有些异样,惊呼道:“怎么了?”
八指先生不答她的话,身体保持着前倾的姿势不动,体外似有光芒流转,赤红但带着琉璃般的晶莹与剔透;其脸上仿佛镀上一层玉脂般的膜,目光似散成千万道,又好像凝结成一颗颗点,仿佛蕴含了整个星空。
“到底怎么了?”
小宫主受了惊吓,伸手想要去推,但被刘奶奶阻止。
“不要动他。”
刘奶奶拦住小宫主,抬手轻轻抽出十三郎手里的小本子,说道:“让奶奶看看,好不好?”
小宫主哪有空关心这个,点头忧虑说道:“他怎么办?会不会有事?”
“没事,他能有什么事。”
简单的一句话蕴含万千感慨,刘奶奶高大的身躯不知为何有些佝,面容变得比刚才更年轻;脸上有惊异,有期待,还有几分落寞与无奈。深深看了十三郎一眼,她拉着小宫主的手转身走向茅屋,脚步似有不稳。
小宫主恋恋不舍,不断回头张望着,忽发现奶奶踉跄了一下,忙抢身扶稳。
“奶奶,您的病又犯了,赶紧吃药吧!”
“年纪大了,放在以前,这点病算什么。”
刘奶奶扭过头,再看一眼十三郎并抬手悄悄抹一下日渐红润丰满的唇,唏嘘两声,神情渐渐坚定。
“希望一定来得及。”
日月升沉浮落,寒暑交替如轮,乱舞城的夏天背后有双推动的手,来得晚去的快,恍如一梦。就像天空垂落的夕阳,虽不甘这么快脱离视线,终抵不过秋风催逼,洒下余温后埋入地平之下。城主府周围空旷,秋风因而显得比别处大,呼啸的声音挂檐穿廊掠过窗绫,钻入耳鼓仿佛奏乐,又像在召唤。
召唤一缕早该归去的魂。
“天冷了,再拿床被褥过来。”
“奴婢这便去。”
“我陪她去,涛弟你陪着父亲。”
“你去?好吧。”
床榻上铺着厚厚的被褥,林如海蜷成一团的身体微微颤抖,依旧觉得冷。其面容枯槁,脸颊深陷如两个挖出来的坑洞;目光浑浊,似有层泥浆无法洗尽;整个人看起来去竟如百岁老人,透着浓浓死息。
床头,林涛吁出一口气,掌心离开父亲顶门,顺手将几缕败草般的白发梳弄整齐。从他的角度望下看,林如海就像一具死去多年不肯**的僵尸,唯其眉心处存有一颗、或一小片淡红,越来越深。越来越大,且越来越浓郁。
林涛望着父亲的脸。偶尔抬头看看门外,神情有些不安。
“才八月啊。天就这么冷。”
刚刚得到儿子输入的真元之气,林如海精神略好,冰坨般的身体内似有一股暖意滋生,极为舒畅。用力扭过头,他示意林涛将自己扶起来,嘴里说道:“几年了?”
“七年了。”
莫名其妙的问,心领神会的答,林涛拿过靠枕垫在林如海脑后,让他能够竖起头颅看到屋内全景。嘴里说道:“老师业已出关,正以无上神通研究破解之法;父亲安心将养,定可扭转乾坤。”
乾坤的蕴含很丰富,可指局势可指星空,也可以表示病体康复。林如海闻之微笑,干枯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庞荡起一抹微熏意,轻轻摇了摇头。
“当年先生说我,支撑三年有把握,五年可期待。超出五年就是奇迹,无论如何撑不过十年;如今过了七年,为父尽力了,也知足了。”
林涛神情微黯。默默站在床头,不知该说点什么才好。
“坐我身边来。”
林如海伸手拍拍床沿,叹息说道:“为父一直想与你好好说说话。今天时机正好,了结这桩心事。”
林涛闻之转步。握着那只鸡爪般的手半坐在床边,唤一声父亲便无法再开口。林如海没有理会他。眯着眼睛想了想,忽发现似也没什么好讲,自嘲地咧咧嘴。
父子父子,彼此了解但常常埋在心里,真要讲出来反倒为难。林如海性情坚韧偏执,小少爷修道后逐渐沉稳,都不是擅长沟通的主儿。
良久,林如海问道:“你娘怎样了?”
林涛没有隐瞒,如实回答道:“忧伤成疾,心脉有些虚弱。”
林如海点点头,说道:“是我拖累了她。”
林涛不知如何应答,唯有沉默。
片刻后,林如海说道:“后面的事”
林涛连忙回答道:“都已安排妥当,父亲尽可放心。”
林如海吁声叹息,说道:“先生亲自安排,为父还能有什么不放心,只是想知道罢了。”
想知道,三字道出天下所有父亲的心愿,明知道没有用,明明晓得自己已经老迈无用,还是想知道,也仅仅是知道。反之林涛由小少爷变成大少爷,但在父亲面前,他依旧是当年那个不明世事、弄不懂这种细腻心思的孩童,闻言声音微涩,难以说出什么宽慰的话。
林如海说道:“你毕竟是林家唯一男丁,最好能娶妻生子,延续我族血脉。”
旧话重提,林涛嗯了声算作回应,不知不觉抬头看向门外,面色忧虑似盼着姐姐快点回来,又或别的什么。
身后,林如海再次叹息,仿佛吐出一口埋了无数年的气,近乎僵死的手突然变得很有力量,拉着儿子一字字说道:“婉儿是个好孩子,不要太难为她。”
林涛表情骤然僵硬,低呼道:“父亲,您知道”
林如海苦涩说道:“先生若不说,为父不会知道。既然知道,我若再想不到,未免太蠢。”
林涛眼中闪过一道厉色,问道:“既然如此”
林如海艰难摇头,说道:“婉儿是个好孩子。”
林涛黯然低头,再没有说什么话。林如海没有再叮嘱什么,微微仰着头望着窗外渐渐湮去的霞光,感受着周围每时每刻都变得更暗的黑,轻轻叹了口气。
“妻、子、女;家、族、国,为父挣扎一生,本以为什么都求不来,死前竟能方方面面不留遗憾,还要什么呢?”
“父亲,父亲爹!”
不远处的厢房内,婉儿抱着被褥递给依莲,轻声说道:“小姐先行,奴婢看看老爷的参汤好了没有。”
依莲没有伸手去接,清冷的目光望着婉儿,似在等待什么。
“小姐?”
恰在此刻,小少爷狼嚎般的嘶喊声传来,婉儿手里的被子掉在地上,表情微僵。
“父亲死了。”
依莲神情冷漠,目光由清冷转为寒冽,缓缓说道:“不用再费心思,你也可以死了。”
(未完待续……)
第七百四十二章:鼎案
昏暗的天空出现一抹红潮,不知如何形成,也不知其从何处来;视线中,只看到夜空中央突然一颗明亮的点,如星辰但绝对不是星辰,呼啸中撞入人们的眼帘。
由一个点变成一团火,随后变成一支火把,跳跃的火焰射出千百到慑人的光,就像一颗拖出暗焰的太阳。未等看到的人分辨其形,火把的尾巴一分为三,方向倒转,变为一只长有三条腿的方鼎。
方鼎只是虚影,四条边如四张抿成缝隙的口,不停喷涂着火焰。目光落在火焰上,便生出一股灵魂刺痛的灼烧感,仿佛其中包含着某种意志,不准任何外物、包括目光对其窥探。
不分灵魔,不看修为,仙凡妖兽,鸟木虫鱼,莫不如是。
星空自有意志规则,那只鼎凭空浮荡在乱舞城的上空,显得如此另类,如此怪异,与周围一切格格不入。随着时间延续,鼎口火焰越发炽烈,渐渐幻化出各种不该出现的色感,比如绿,比如蓝,再比如纯净的黑。
黑色的火,可将周围的黑烧成白的火。方鼎巨大,宽约十数丈,四周边沿两层浓郁的黑,中间却夹着一层白。一丝丝凄厉的银芒在鼎变闪烁,跳跃,穿梭进入周围的黑,将那无边无际的墨色击穿,如昙花在黑夜中绽露芳华。
那不是电,而是因虚空无法承受火焰威力而出现的裂缝,是规则与意志对撞的湮灭与虚无。阵阵死寂的风自裂缝中吹出,未来得及发出呼啸便又消失,仿佛新生儿的呐喊卡死在咽喉。
“开始了。终于开始了”
一声轻叹,苦面僧人脸上流露出喜意。身躯微晃原地消失,其后隐闻一声冷哼。但亦不免有些躁动。
“开始了么”
梦舞轩内一声感慨,猫猫女如一只真正的灵猫闪现在屋顶,绿中带黄的瞳仁在夜色中闪烁,身体一阵颤抖。片刻后,她的神情变得冰冷,瞳孔恢复正常,身体内释放着只要强大才能形容的气息,晃身不见。
叹息中,天空虚影再变。墨汁般的火焰齐齐倒卷,收拢回到方鼎之内。原本燥乱的天空陡然间安静下来,异像不在,热意全无,只有一片浓郁难辨的黑沉寂在黑暗中,如沉睡。
如沉睡,但给人将要苏醒的感觉。方鼎就像一只睡浓欲起的凶兽,懒懒地打个盹,舒畅地翻个身。伸伸懒腰打个哈欠,之后突然间张开大口。
漫天鲜血漫空烧,满眼都是火一样的红,烧出一片鲜血淋漓的天。也是一副光怪陆离的画。
画面中央,一座仿佛要把天空顶穿的祭坛高高耸立,四周无数祭拜的人群。匍匐在地面叩首纳拜,神态个个虔诚。祭坛上。七道七色光柱围绕成一个环,每道光柱都释放着足以让大能为之屈身的威压。笔直射向无尽之高空幽远处。光柱下,蟠龙、彩凤、麒麟、玄武七头瑞兽仰首望天,其神韵足以令人误会它们是活着的神物。
四周都是赤色,包括七色光柱只是人们看过去时脑海中的反应,或者说错觉。若将视线从祭坛上挪开,会发现那里是一出广袤无尽的空间,有山,有水,有荒原,有大漠,还有漫无边际的海,甚至还有几处巍峨宫殿。与之前那种错觉相比,这些景物更模糊,更虚渺,难以辨认,且无一不散放着一股破败之感;就好像它们经历过重重战火、山川剧变,因而走向溃灭边缘一样。
“那是天目山,那里是寒灭之渊,还有那里是殁生谷,那里就是玄灵窟,没错,一定是那里!”
苦面和尚的面相此时一点都不苦,相反透出浓浓狂热与达到极致的贪婪,双眼死死盯着天空上的画面,一瞬都不肯放过。
图像是会变的,就像一幅会流动的画,除了中央祭坛犹如亘古,周围的景致通通在发生变化。只不过修为需达到一定程度才能看到这种变化,对那些凡人、或者修为不够的修士来讲,天空除了红还是红,除了火还是火,或者说是血,什么都难以分辨。
此时的乱舞城内,无数人仰望着天空,更多的人无奈低下头;除了威压,那种灼烧感也变得越来越重,首先是凡人无法忍受,渐渐蔓延到修士。
血鼎现世,会以这种方式展现血域全图,至于能够看到多少,记得多少,能否在进入后用到,各人自有各人的机缘,无法强求。总体而言,修为越高坚持得越久,意味着看到更多,掌握更多先机。
随着时间的流逝,更多地形地貌出现在天空,同时出现的还有无数生灵,无数难以辨识的魔兽妖虫。那些生灵形态怪异,种类无从计数,有身高百丈的石人,有带翅飞翔的鱼,有生着两张面孔的猿,还有生有头尾均可捕食的蛇。
唯独有没有人,一个都没有。至于那些魔兽,它们有着共同的特点,强大!无法形容、但可凭心神感受的强大!
不知是不是因为资格限制,低阶魔兽难以出现在画面内,六级魔兽其中最常见,但不是一头两头,而是以数十,甚至数百上千计。这样的基础,强大魔兽自然很多,比如有人看到一只形似雪狼的魔兽,追逐猎物时喷吐如雪狼神通一样的玄冰之气,结果竟将一整座山丘化成冰坨。
不能亲自与之接触,神通效果是判断境界的最佳依据,就凭那口气息,其境界绝对超过七级!最让人无语的是,似这样的魔兽随处可见,画面流转仅仅十余息,能看到不弱与它的已有十余头,或者只。
到这个时候,乱舞城的凡人早已深深躲进家里。彼此簇拥颤抖着安慰对方,再不敢伸头看一眼。即便那些修士。也都受不了灵魂灼烧之的恐惧,各自打坐凝固心神。以免带来后患。
方鼎只是虚影,所谓画面只是颜色流转产生的异相,不会对人产生半点实质性伤害。对凡人来讲,这更像是一场梦,醒来后增加一些谈资;反倒是那些拥有法力的修士,若不能及时把握,或会因其产生心障,给修炼带来恶果。
凶险必然伴随着机遇,这是每个修道之人都明白的道理;画面中的每一幕、每一种生灵、每一道神通都不是此界能看到。且包含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