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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么好抱歉的。给大家添麻烦的是我……」
「聿雅,对于外头那些人,我有个建议。你就一次跟他们说清楚吧,这样僵持下去不是办法。」
「……我明白。」
当天下午,苏聿雅换完药后走出病房,不待守候在外的记者们涌上,他直接对他们道:「我可以给你们十分钟,这段时间你们问的问题,我会尽量有问必答,也会实话实说。但你们得答应我,以后别再为这件事进来医院采访,或去打扰我的家人朋友。可以吗?」
「当然、当然!」一群人喜出望外,眨着熊猫眼连连点头。
他们寸步不离的缠了这么多天,各类攻势用尽,好话歹话说过一轮,这位面无表情的苏医师始终不吐一字,照样上他的班做他的事,定力之强连最资深的狗仔都深感佩服。他们还在为耗了这么多时间却毫无头绪焦急,没想到对方一开口,就是这么干脆的一份大礼。
「你和易璇是怎么认识的?认识多久了?你也是他的歌迷吗?」
「不是。前年冬天,我陪我姐去Pub听他的乐团表演,那时才第一次看到他。」
「你们交往过吗?」
「是。」
「什么时候开始交往?」
「去年二月。」
「一直交往到影片曝光?」
「嗯。」
「是谁先主动追求的?」
「他吧。」
「交往期间,你们都住在同一栋大楼里?」
「是。」
「他出道以来,绯闻一直没断过,甚至前天又传出他在深夜出入某名女艺人的住所,可能正与对方热恋中。你的想法是?」
「都是假的。他不可能出轨。」
「那你们现在的状态是?」
「一阵子没联络了。」
「分手了?」
苏聿雅沉默许久后,缓缓点了点头。「应该是吧。」
「那首《Endless Evil》,易璇歌词里的对象就是你?」
他忍住叹息。「……应该是吧,」
「呃……所以,你们交往以来一直都保持着性关系罗?」一名周刊记者大胆发问,立刻遭来其它人白眼。真是,万一男主角当场发火走人怎么办?
「是。」
无视一批人震惊的表情(惊愕的不是他和易璇有性关系这事,而是他的坦白不讳),见没有人继续提问问题,苏聿雅看了眼墙上时钟,道:「可以结束了吗?」
「等,等等。易璇说你们没交往也没上床过,那些光盘内容只是你们在玩而已。对他的说法,你有什么意见?」
「我没有任何意见。他这么说,一定有他的理由。」
「你会恨他吗?」
「不会!」
「你还爱他吗?」
「……」
「那……最后一个问题。」记者咳了一声。「如果易璇现在就在你面前,你会跟他说什么?」
「我要跟他说什么……?」苏聿雅喃喃重复。他说的……还不够多吗?不过那个人不听啊……
「你可以尽管说,他会听到的。」有位女记者发言。
他闭目一会儿又睁开,视线慢慢扫过一字排开的摄影镜头,怱道:「我不是你父亲,不会见异思迁。」
「啊?」
「也不是你母亲,连一点打击都承受不住。我不太习惯讲我爱你或永远之类的话,但如果你不相信,我可以每天在你耳边说,说一辈子,说到你相信为止。」
「说到你相信为止……」
「啪!」
一只手忽然伸来,按下了遥控器。萤幕上清秀瘦削的青年,登时化为无形。
「和弦编完了吗?还有时间看回放新闻?」
将遥控器抛回桌上,易璇坐进沙发,手里只剩一截的烟捺息在一旁的烟灰缸里。
「八点以前曲子要交出来,现在凌晨三点罗。」
「那你呢?都要正式录音了,你还敢抽那么多烟?」Pinkstar火大的看着他又掏出香烟盒。以前的他根本不会带这种东西进录音间!
「到时如果真唱不好,随你怎么没收都行。」他垂眼点燃衔着的香烟,上身往后一倒,靠在沙发背上闭目吞吐起来。
「……从十点送那个合唱的新人回家,送到现在才回来……」她眯眼道:「送个人也可以送这么久,你是送到她床上去吗?」
「还没那么快。」他笑笑的指正:「送到客厅沙发上而已。那椅垫跟她胸部一样软,我都快分不清楚了。」
「你……」Pinkstar俏脸气得青白。明知他说的话十句有九句是假,她还是压不下猛然窜起的怒火。
「才刚甩掉人家,马上就搭上一堆乱七八糟的女人,你非要这样搞烂自己才甘心吗?就为了『他』……」
网路上原本还是一片女歌迷怒骂挞伐「他」的声浪,但到了近几天,表示同情和支持的人越来越多,反倒是负面新闻不断的易璇,被贴上:「花心滥情」、「欺骗」、「不负责任」等等标签,完全成了众矢之的。
「我没啊。本来就很烂了,何必特地再搞。」易璇仍是戏谑的口气,叼着烟站起。
「我去顶楼吹风,曲子弄好了再叫我下来。」
话完,他举步正想走开,女人细软的臂膀忽然挨过来环上他脖子,一把抽掉他嘴里香烟,红艳的唇狠狠堵住他的。
他动也不动的站着,没有抗拒,也不回应,任对方尽情发泄。只在她的手渴求的探进自己衬衫之际,轻柔抓住她手腕,坚定格开。
「抱歉,Pinkstar,到此为止。」他露出颇感歉疚的笑容,取来桌上面纸,随意拭了下沾唇的颜料。
「为什么!?」Pinkstar气咬牙,红着眼眶大吼。「我就不行吗?我也不奢求你能像爱他一样的爱我,为什么你宁愿去抱其它人,就是不碰我?玩玩或演戏都可以啊,要利用我也没关系,为什么就是不行!?」
「你好象误会很大。」易璇温和的拿开她扯住自己的手。
「第一,我没爱过任何人。第二,以前不碰你,是因为你是重要伙伴,现在,是想碰也碰不了。老实说,亲吻已经是极限了……那些女人,我连手都没摸过呢,媒体就能写成那样,我也很感动啊。」
「……啊?」
「好了,别再浪费时间了,赶快干正经事吧。」
无视她一脸呆怔,他转身,迳自推门而出。
「你……这个笨蛋!真的叫人火大……」
同样当没听见后头的怒骂,他阖上门,信步上了楼顶,靠在墙边望着天继续吞云吐雾。
不知望了多久,月亮西沉,连星星都要隐没,他将空无一物的烟盒捏扁塞回口袋,打算下楼到附近便利商店再买。刚好在这时,身后门内的阶梯,隐约传来有人拾级而上的脚步声。
「怎样?都完成了?比想象中快嘛……」他笑着回头,愉悦的声调在看清来者是谁后,消匿无踪。
「整夜不睡,还抽这么多烟,你不要命了?」漂亮的眉眼在看到满地烟蒂后,攒聚了起来。
「……你怎么上来的?」
「一言难尽。想见你一面,还真是不容易。」苏聿雅淡淡的说,双眸却如火炬,紧紧盯着面前神色冷漠的男人。
昨天在医院的短暂提问结束后,忽然有人悄悄塞张字条给他。他留意了下,对方是他有印象的某位女记者,字条大意是说,她的同事在长期跟监下,已大致了解易璇的行踪和作息,可以帮助他不惊动媒体的见到对方。
于是在清晨时分,连狗仔队都好梦正酣的时候,他从隐蔽的侧门溜出,悄悄上了女记者等候在外的车子。原本他还半信半疑,没想到她真没骗他,驱车带他来到这大楼,告诉他易璇通常习惯在这时候独自到顶楼抽烟。
怎么好男人不是都死会了就是同性恋?当他问她为何帮他,她微笑的回了这么一句。又说她很欣赏他,可惜他心有所属了。
「回去。」易璇的口吻比冬日清晨的空气更冰冷,他看也不看苏聿雅,越过他就要穿门而出。
苏聿雅也没转身挽留,他直接往前走,横越整片楼顶直走到最外头,手搭上不算高的围墙,探身而出──
「你干什么?」
手臂被猛然抓住扯了回去,跌入紧绷的怀里,他抬头,看见一张同样紧绷的陌生面容。
尾端上挑的眼罩着寒霜,总是含笑的薄唇抿着不悦线条,一切一切,都很陌生。
那刚硬五指还牢牢箝着不放,他痛得皱眉,唇角却微微扬起。
「怎么了?我只是想看看夜景而已,你想到哪里去了?从这里看出去的夜景很美,不输给你以前带我去擎天岗看的星空。」
「是吗?」易璇瞪了他半晌,轻轻推开他,冷淡的道:「我不太记得了。」
苏聿雅定定的注视着他,道:「那下次再一起去看吧。」
「谁和谁一起?」
「当然是我和你。」
「一点也不好笑。」他冷笑驳斥。「谁要跟个有夜盲症的男人一起去看星星?到时被媒体拍到,唱片卖量又要下降好几成。」
苏聿雅往后悄退一步,手按住了墙壁。
「……你一定要这样言不由衷的伤害我,也伤害你自己吗?」他若真在乎什么销售量,又怎会对他父亲的遗产完全不屑一顾?
「你多虑了,苏聿雅。我从来不会对自己不好。至于伤害你……」易璇扯扯嘴角,怱然一把将他扯近,哼道:「这样才叫伤害。」
他俯首,封住苏聿雅因惊愕而半张的唇,强硬深入,熟稔的辗转吮弄。
也许是一段时日没尝到的清甜滋味,让他神思略微恍惚……他揽紧那越发单薄的身躯往胸口嵌去,放柔了唇上力道,绵密黏腻的轻舔慢舐。
正想纵容自己短暂的沉溺,一股力量却猝然推开他,怀里顿成空虚。
睁开眼,没有意外的看到苏聿雅满脸震惊地褪尽血色。易璇若有似无的笑了下。
「果然没全部擦掉,女人的唇膏味……」他抬指抚摸自己的嘴唇,斜眼睨他。「这女人的技巧很好,就是爱涂些有的没的。你要再帮我舔干净吗?」
苏聿稚深吸口气,握紧了拳咬牙不答。他想自己可能暂时还没有办法开口。
他知道易璇因为心理因素,其实有着极严重的感情洁癖,在两人交往时,他绝不会做背叛他的事。但现在呢?
真的……没办法再扭转这男人的心意了吗?
「还是你的味道比较好,干净又甜……」长指有些眷恋的轻轻擦过眼前唇瓣,然后,毫不犹豫收回。
「不过,跟你在一起实在太麻烦了,一年已经够久,我也觉得腻了。媒体报出来正好,连分手都不必找借口。以后别再来找我,毕业后就到美国过你的新生活吧,那里不会有人知道你跟个男人搞过,运气好的话,还可以找个老实女人当老婆。」
「……就算你擅自帮我铺好路,我也不会乖乖的照着走下去。你记得这一点。」
良久,他勉强找回自己声音,对着男人决绝的背影沙哑说道。
眼睁睁看着他一步步走下阶梯,蓦地明了那个男人不会再回头的事实,苏聿雅茫然抚着自己的唇,沿着下颚、锁骨,往下滑去,紧紧抓住了胸口,整个人在墙角蜷成了一团,像心病发作的患者。
好痛……
那打击稍嫌大了,终究还是在他武装好的心脏上,凿出一道切口。过多的失血让他头晕目眩,几乎快站不住。
只要再一下下就好……让他靠着墙再蹲一下。也许……他还是没有如自己所预想的那样坚强。
他闭上眼,任溃堤的泪水无声浸湿了胸前衣服,久久没有干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