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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学良传-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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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当他发现抓他的不是共产党的游击队(最初他以为是从山里下来的游击队干的),而是东北军时,便又强硬起来:“我是领袖,你们是哪个部队的?”张化东(卫队营中一军官)向他说明是东北军,是奉命来请他进城,领导抗日的。这时,他却坐下来不走了,说:“我要见你们的长官。”张化东说:“我就是长官。”催他赶快下山,他仍不肯挪步。张化东急了,据他后来写的回忆临潼捉蒋的文章谈:“那时时间紧迫,哪能容他耍赖,所以我不由分说,命令两名战士架着他走,他还是赖着不走,我火了,踢了他两脚,这才把他死拖活拖,架下山来。”⒂
  孙铭九对这个场面的回顾是:
  此时天色即将全明,可以看清地形地物了。我同士兵一起急往山上搜索,恨不得将蒋介石一把抓住才好。忽然跑在我前面的陈思孝(有人说叫陈至孝,卫队营一个班长——引者)喊着:“报告营长,委员长在这里呢!在这里呢!”我应声赶紧跑上前去,只见蒋介石刚从洞里出来,弯着腰扶着石头站在洞口边,卫队营的卫士们四面包围着拥挤在左右。发现蒋的陈思孝和卫士们报告说,我们先看见这块大石头旁边象有人在走动,一会儿又没有了。我们沿这个方向搜索至大石头旁,见洞里蜷伏着一个人,便喊道:“是不是委员长?赶快出来,不出来就开枪了!”里面连忙回答:“我是委员长,你们不要开枪,不要开枪!”随后钻了出来。
  我走到蒋介石的面前,只见他全身冻得发抖,抬头看了我一眼又赶紧避开,说:“你打死我吧……”我说:
  “不打死你,叫你抗日!”……
  “你们是哪里来的?”蒋问。
  “是东北军!是张副司令命令我们来保护委员长的,请委员长进城,领导我们抗日,打回东北去!”我回答。
  “啊,你是孙营长,你就是孙铭九?”
  “是我!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嗯,我知道,有人报告我的。”蒋可能看出我不伤害他,便说:“你是个好青年……你把我打死好了,你打死我吧。”
  “副司令要委员长领导我们抗日,没有叫我打死委员长。”
  我解释并催促蒋说:“委员长快下山进城吧!副司令在那里等着你呢!”
  蒋一歪坐在地上,发怒地说:“叫你们副司令来!我腰痛不能走!”……
  我见蒋不走,便劝他:“此地不安全,请委员长还是赶快下山去吧。你腰痛,我们背你下山。”蒋还是不动,并要马骑我示意左右卫士把蒋从地上扶架起来,拥推着下山了。⒃
  商同昌(卫队二营代理营长),还特别谈了蒋孝先之死,披露了一些鲜为人知的史实。他说:
  一九三六年十二月十一日深夜,卫二营营长孙铭九从西安到十里铺向我说:“赶快集合部队,到临潼华清池扣蒋介石。”我立即集合了部队。但因为两辆大汽车夜间怕冻坏水箱,把水箱动水放掉了,这时没有天明,找不到水,部队上了车,不能开动,孙铭九营长带第七连先走了。我和司机找来水,装外水箱,带第八连后行。就在这个当儿,从西安方面来一辆小汽车,因为我们的大汽车和部队挡住了马路,停下了。我上前一看,上边坐着两个人(加司机共三个人)。我问:“你们是哪里的?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干什么?”中间一个人说:“我是宪兵第三团团长蒋孝先,奉蒋委员长命令,到临潼有要紧事。这一位是蒋和昌(也是蒋介石侄儿,当时担任侍从室会计——编者注)。”即构出一张名片送给我。上边印着两个头衔——一行是军事委员会委员长侍卫长,一行是宪兵第三团团长。下面三个字是蒋孝先。我看了以后说:“对不起,蒋团长!我们也是奉蒋委员长命令到临潼有紧要事,车马上就开。”我同蒋孝先说话以后就把营政治指导员张××(忘了名字)找来,我告诉他说:“这车上坐的是蒋孝先,你带两个士兵坐在蒋的车上,别让他跑了,跟着我的车后边走,扣完蒋介石再处理他。”我又领着张指导员和两个手枪兵向蒋孝先说:“蒋团长,我们人多,车坐不下,叫三个人坐在你的车上。”这时,蒋孝先和蒋和昌面如土色,一声也没有吭。张指导员叫卫兵缴了他们的枪,以后就上了车。这时大汽车已上好水,我乘兵车先行,张指导员押着蒋孝先后边跟着走。
  我到华清池时,孙铭九带着第七连王协一部已经冲进大门,正和蒋介石的卫士、宪兵交战,我即加入了扣蒋的战斗。战斗结束时,我问张指导员:“蒋孝先在哪里?”
  张说:“你们加入战斗以后,因子弹乱飞,我们下汽车在山坡下隐蔽,蒋孝先突然拔脚逃跑,我把他抓了回来,看见刘(多荃)师长和另外几个人,我们问怎么办?他们说,把蒋孝先交给他们,我把蒋交给他们以后,他们就把他打死在小花园里了。⒄
  这就是举世瞩目的临潼扣蒋的事实真相,所引资料,大抵皆为当事人的耳闻目睹,而在许多关键场合,他们又都是扣蒋的实际执行者,所以这些材料的可靠性比较高,应该说是如实地反映了这一历史事件的一些重要过节的。但也无可讳言,对此多年来人们看法并不一致,蒋介石本人的记述也有明显的倾向性,如在他的《西安半月记》中,他惊慌失措、东躲西藏的情况一点也看不见了,倒成了镇定自若、从容以对的英雄,据说在听到枪声后,他即知“此决非局部之兵变,而为东北军整个之叛乱,遂决计仍回辕再作计较。乃只身疾行下山。”还有什么“今日之事,尔有武器,我有正气”等等。曾几何时,不是枪声一响,就吓得连衣服都顾不得穿,夺路奔逃,何来的“决计回辕”?不是一闻枪声,由于过于紧张,跳墙逃跑时摔伤了腰,是由卫士背着上的骊山吗?何来的“只身疾行下山”?由此,使我不由得想起西安事变后,国民党政府为“维护”“最高领袖”的尊严,并为蒋挽回点面子,曾把蒋介石后来离开西安的日子定为“民族复兴节”,蒋介石在骊山藏身的虎畔石,取名为“民族复兴石”,还在那附近修了个钢筋水泥结构的亭子,名曰“民族复兴亭”,又名“正气亭”。全国解放后,人们恢复了历史的本来面目,把纪念亭的名字改为“捉蒋亭”,现在改为“兵谏亭”。同时,也很自然使我联想到当时南京当局所谓西安事变是“叛乱”、系受“反动派包围”的说法,这都是颠倒是非的。蒋介石所说的“反动派”,实际是“革命派”,他的政治字典太陈旧了,要修改一下,将“反动派”改为“革命派”较为妥当。这是当年毛泽东同志说的。他谈得很好。我想,同样,对于所谓“正气”云云,也只能从反面去看,因其源盖出于蒋氏那过于陈旧的政治字典,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不过,我也仍然认为,这些还是留给历史学家去研究判断吧,我们还是继续讲我们的故事……
  
  ① 刘多荃:《扣蒋前夕》,见《西安事变亲历记》,中国文史出版社196年12月出版。
  ② 魏基智:《蒋介石在华清池》,学术讨论会论文,未刊稿。
  ③ 杨中州:《西安事变》,河南人民出版社1986年12月出版。
  ④⑤ 汪瑢:《刘桂五扣蒋纪实》,见《西安事变亲历记》,中国文史出版社1986年12月出版。
  ⑥⑦ 栗又文:《西安事变与张学良将军》,见《西安事变资料》(第二辑),人民出版社1981年4月出版。
  ⑧ 张贤亮语,见《小说月报增刊》,百花文艺出版社1988年出版。
  ⑨ 引自《西安晚报》登载的有关张学良轶事。
  ⑩⑾ 西安事变史领导小组编:《西安事变简史》,中国文史出版社1986年12月出版。
  ⑿⒃ 孙铭九:《临潼扣蒋》,载《西安事变亲历记》,中国文史出版社1986年12月出版。
  ⒀ 王玉瓒:《扣蒋回忆》,载《西安事变亲历记》,中国文史出版社1986年12月出版。
  ⒁ 常国宾:《白凤翔临潼扣蒋》,载《西安事变亲历记》,中国文史出版社1986年12月出版。
  ⒂ 张化东:《华清池捉蒋回忆》,载《西安事变资料》(第二辑),人民出版社1981年6月出版。
  ⒄ 商同昌:《扣蒋回忆》,载《西安事变亲历记》,中国文史出版社1986年12月出版。
  
  
  
  西京之变
  现在,我们的目光从临潼转移过来,转到事变当天的另一条战线,即西安市和张、杨部队的整个防区。而其中象被扣后的蒋介石情况如何?住在西京招待所的那些国民党军政大员是怎样被扣押的?还有据说在张、杨军队内部也有对事变有异议、甚至公开叛变的,这又是谁?他们采取了什么措施?制止了没有等,也许更是人们密切注意的,而且从某种意义上看,这当中的激烈、复杂而又离奇的斗争,并不比临潼扣蒋逊色。
  关于蒋氏被扣西安的情况,特别是他由惊恐到终于安定下来,并在停止内战和抗日问题上开始有所转变,然而又有不少保留等情节,过去也有各种各样的说法,但真正经得起推敲的专论、专著和详尽确凿的文史资料却并不多,比较起来,当年在新城大楼负责看管蒋介石的十七路军特务营营长宋文梅的回忆文章倒还算是比较客观地反映了一些真实的历史状况,而是任何歪曲、粉饰诸如《西安半月记》之类的文章所无法相比的。
  宋文主要是写他所经历的西安事变,重在记实,所写全是实实在在的事,不夸大,不缩小,不随便添枝加叶,但却如见其人,如闻其声,是很难得的。他写道:
  十二月十二日清晨八时三十分,我奉张、杨两将军命令,在新城大楼负责看管蒋介石。我带领部队刚将大楼东厢房作了严密检查,并把电线、电灯全部去掉后,孙铭九营长和唐君尧旅长也恰巧把蒋介石送到了。蒋因惊惶过度,不能步行,我和孙铭九只好共同搀扶着把他送到房里。
  蒋介石面色苍白,赤脚着鹿皮底圆口便鞋,左右足踝处都有荆棘划伤的血痕。因翻墙跌伤,腰直不起来……
  当时气候严寒,但蒋的面部尚有汗珠。他坐在椅子上,把右腿架在左膝上,不断出声长吁。我为了缓和他的神志,曾劝他镇静,但他俯首不答。我继续劝说,并给他水喝。在十分钟内,他一共喝了十多杯开水。我告诉他:“等一会儿,张副司令就来见你。”
  九时三十分左右,张学良将军来了,同我握手后即询问蒋介石的状况。我陪同他到蒋的房间里。蒋见张来,神色突变,仍呆坐椅上,继续出声长吁。张学良将军对他说:“委员长,受惊了!”蒋仍不答。张继续说:“我们受全国人民的要求,发动这次事件,我们内心纯洁,完全是为国家着想,不是为个人利害打算。现在,希望委员长能平心静气,勇于改正错误,联合全国力量,坚决抗日,以争民族生存,则学良和全国人民于愿足矣。”
  当张将军说完之后,蒋才呐呐地说:“你既为了国家,应先送我到洛阳,送我到洛阳再谈。”张将军继续说:
  “今日之事,岂容搪塞了事。我们仍希望你勇于改过,群策群力,共赴国难。如果仍然执拗不悟,坚持己见,就只有让群众公裁了。”蒋介石一听由“群众公裁”,立即对张说:“过去我待你那样好,现在,你竟想把我交群众公裁!你既然说是为国家,你还是把我先送回洛阳再谈。”
  说完后,蒋就闭目坐在椅子上,不再说话。谈话没有什么结果,张将军辞出。
  到了中午,蒋忽然要和省主席邵力子谈话。我经过请示许可后,便把邵领来。蒋见邵后,神态已较为平静,我让邵坐在对面椅子上。蒋问邵:“你从什么地方来?”邵答:“从绥署卫士队队长室来。”蒋问:“钱幕尹(钱大钧)在何处?”邵答:“钱胸部受伤,已入医院治疗。”谈到这里,两人都不再说话。我当时是站在旁边的。过了一会儿,蒋要我出去。我出去后将房门打开,蒋见我这样,竟拍桌子斥责我:“我,委员长和邵主席谈话,你竟敢站在我们面前!我要你出去,你为什么又要把房门打开?”他立即起来怒气冲冲地把房门关上。我又把门推开,并且告诉他:“请委员长不要生气,我系奉命在此看守。
  而且,今天的事,谁都可以听,又何必保密呢。”我刚说到这里,邵力子便对蒋说:“宋营长是委员长的学生,是军校八期的。”蒋听了以后,立即转变态度笑着对我说:“噢!我认识你!我给你讲过话,也点过你的名,还记得!
  还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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