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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川是西安的近邻,川康绥靖主任兼四川省政府主席刘湘,是当时四川最有势力的实权派代表人物。他因对蒋介石1934年派参谋团入川插手川政不满,与南京国民政府是有矛盾的。但对西安,特别是张学良则是友好的,早在张学良调到西安之初,他们就常往来,双方不但在抗日等问题上认识比较一致,在其他方面也有一些交往。有一篇题为《刘湘请张学良吃“姑姑筵”》的文章中,提到一桩他们之间的往事,尤其这个“姑姑筵”,还有一段妙趣横生的故事呢,原来:
成都的“姑姑筵”,在二、三十年代,确实是享负盛名,推其原由,殆在于该店主人黄晋临颇多不类凡俗。黄原为读书人,曾应清代科举,民国初作过县官,富有文才。其人平日讲究饮食,对《随园食谱》大有心得,因而所制菜肴十分精美。店之所以名“姑姑筵”,盖厨师尽属一家姑嫂妯娌也。黄晋临初于店外悬出一联,极见风趣:
右手拿菜刀,左手拿锅铲,急急忙忙干起来,做出些鱼翅燕窝,供给你们老爷太太;
前头烤柴灶,后头烤炭炉,烘烘烈烈闹一阵,落得点残汤剩饭,养活我家大人、娃娃。
读之略可窥其现世之态。
记得是一九三五年秋,张学良将军因公来成都见蒋介石(这时蒋正在川开办峨嵋军官训练团)。刘湘为尽地主之谊,将设宴为张接风。张因常闻人言成都“姑姑筵”庖艺绝精,因有亟欲一试之意。刘湘认为这有何难,当即令督署副官处立为备办。该处马某及李某承命,急赶至“姑姑筵”店,与店主人黄晋临说明来意,要黄当天特制一席以飨佳宾。不意黄晋临竟斩钉截铁地答曰:“不行!”叩其故,则云“来不及。”经一再婉商,皆被推拒,马、李二人正苦难于复命,忽闻屋后操作有声,乃排闼直入,见厨下珍馐盈案,正自忙个不停。因回身再对黄言道,“即便以此相应,有何不可?”黄答:“以我一家人力量有限,每日只能做上一桌,这是人家先行预定的,歉难从命。”看来已无商量余地。最后试询此席为谁所订,答曰王元虎。于是事情有了转机。因为王元虎是不久前才下台的师长,马、李二人便急去向刘湘回报。当下用刘湘名片略批数语,要王让出此席:另派人叫名餐厅“容禄园”办一席与王交换。王元虎心里虽不乐意,亦不得不表示谨遵台命。这样,张学良将军便品尝了成都“姑姑筵”制作的佳肴,并对之赞赏不绝。……⑾
由此可见,刘湘是非常重视他与张学良的友谊。二人一直十分友善,两广事变期间,刘与张、杨之间也常交换意见,他们对两广地区实力派的正义行动是同情和支持的。西安事变发生后,刘湘感到高兴,但鉴于南京对四川的压力,起初没有公开表态,而是暗派密使去西安,赞成张、杨的八项主张,并表示愿以四川作为张、杨的后方。但在那时,南京及孔祥熙也有电报给刘,不公开表态是不行的,刘便于12月18日发出通电,提出“拥护中枢,抗御外侮,弭息内争,营救领袖”等问题,希望放蒋,同时肯定事变的正义性。电文中说:“国人频年以来,因外侮日亟,御侮雪耻之念无时或忘,主张虽有缓急,所见或有偏全,而爱国抗敌之志,实无轩轾。……各方所争,即在抗敌之时间与方法,而不在抗敌之是非,更何忍自耗国力,使强敌坐收渔人之利?”
在绥远的抗日将领傅作义,早在1928年就曾得到张学良的保护,从那以后,二人关系一直很好。绥东抗战爆发后,张学良不仅在政治上给予声援,而且还派一个骑兵师前往援助,所以对西安事变傅作义积极支持,态度鲜明。12月24日,他还亲自乘飞机来西安,后来只是因为飞机迷航,在途中耽误了时间,而这时张学良也已送蒋回南京了,二人才没有见面。
时任太原绥靖公署主任、掌管晋、绥两省的山西地方实力派阎锡山,则是另一种类型。在西安事变发生的前几年,他是摇摆不定的,他一会儿与日本人勾搭,一会儿拥蒋反共;一会儿表面服从蒋介石,暗中却积极支持张学良、杨虎城联共抗日,甚至与共产党也有一些秘密交往。著名的老共产党员彭雪枫、薄一波等在此期间都曾在山西工作过,并与阎锡山有过一些接触。可是西安事变发生后,他却变了脸,连呼“惊痛”,一片责难之声,如在复电中说:“……兄等此举,增加抗战力量乎?抑减少抗战力量乎?……移内战为对外战乎?抑移对外战争为内战乎?……兄等能保不演成国内之极端残杀乎?……”后来,根据孔祥熙的请求,拟派山西省政府主席赵戴文、山西省清乡督办徐永昌去西安,以调停南京政府与西安的争端,张学良断然拒绝了,并对部下说:“要阎锡山来做保证人,是不必要的,我们是好汉做事好汉当,自己的事儿自己了。我们不请客,更不请阎锡山那样的客,他对我们只是满篇责备,毫无半点同情。他把他给我们的电报还全文抄送南京,登在那里的报纸上,向南京政府讨好,这样的人我们不同他共事,不让他投机取巧找便宜。”⑿
在冀察的宋哲元、山东的韩复榘和新疆的盛世才,也都有抗日要求,但由于他们各自的特殊情况,最初不敢公开表态,等看到事变将会和平解决时,才发了通电,如宋、韩12月23日在向全国发出的联名通电中,就主张保证蒋介石的安全,事变应政治解决,避免军事冲突。西安事变爆发后,《新疆日报》曾发了“号外”,人们都认为盛世才一定会发通电支持张、杨的。他在当时有表示赞同之意,只是由于看到苏联不欢迎这一事变(苏联《真理报》对西安事变作了歪曲事实的报道,认为是反对中央政府的叛乱,英、美、德、意、日等国都跟着指责张学良;有的是因情况不明,有的是别有用心),对张学良有所指责,他才又改变了态度。对此人在西安事变后的急转,周春晖有如下评述:
盛世才为了测验部属思想趋向,于西安事变翌日,在都署西大楼召集驻省少校级以上军官及各机关正副首长,当场出了三个题目:一、张副司令兵谏蒋介石这项措施是否正确?二、张副司令此种举动是否响应本督办七项救国纲领?张副司令此种举动是否以下犯上?给与会者每人发白纸一张,要他们记出一、二、三题号,下面按个人认识,注明“对“或“不对”,然后签上答者姓名。收卷后,盛看过即令写“不对”的人举手,这些人大都是军人。盛当场讲:“你们不要以为部下扣长官都是以下犯上,这是旧观念,不对。我以后如果反革命,你们也可以这样对待我。”
可是就在这天晚上,他……知道苏联方面对西安事变持否定态度,指斥张学良行动不当。回来后立即嘱排字房把已排好的社论拆掉,对西安事变不作论述,并说那天测验的事不要再提了。……
按(原作者按语):一九三六年张学良曾派代表栗又文、车向忱等来新疆。盛曾表明他抗日救国的主张,并希望西北各地当局在这个问题上合作。但西安事变的发动,他事前并未与闻,事后最初估计,至少西北各地会与南京决裂。所以先来测验一下部属心理,并进行说服。
但因苏联对事变的否定评价,而他个人又不能出尔反尔,只有不再评述,不表示态度了。在他公开反革命后,他对他的友人曾谈过这件事,说他在西安事变时险些上了当,弄得八方不是人。并说政治领导者,尤其握有兵权的人,不能犯冲动,张学良就吃了好冲动的亏,在冲动下把蒋介石扣起来,在冲动下又陪蒋去南京,结果把偌大的东北军都输光了。)⒀
这一记载,使我们对盛世才其人有了进一步的了解。此人原本就不是革命的,他在西安事变时的反复,他的见风转舵,是一点也不奇怪的。至于他后来的所谓“上当”、“冲动”云云,完全是站在反动立场上判断是非的,对事物的看法往往是颠倒的,这与有的把革命说成“反动”、把抗拒说成“正气”,以及硬把义举说成“叛乱”、“劫持统帅”之类的言论不是如出一辙吗?
当然,在那时,在群众中对一些问罪的认识也不一致,也有些人是偏激的,如他们认为既然好不容易把蒋捉住了,将他押上历史的审判台,以报仇雪恨,有何不可?
对蒋介石怎样处理?
怎样才能达到预期的目的?
西安事变何去何从?……
这些问题似乎并不复杂,可究竟怎样发落,怎样结局,又一时难以弄清,也不是轻而易举的……
① 引自王德林关于西安事变当天见闻的回忆资料,原载1986年12月《西安晚报》。
② 晏道刚:《我在西安事变中的经历》,见《西安事变亲历记》一书,中国文史出版社1986年12月出版。
③ 房成祥:《西安事变史话》,陕西人发出版社1986年5月出版。
④ 周一志:《戴季陶坚决主张讨伐张杨》,见《西安事变亲历记》,中国文史出版社1986年12月出版。
⑤ 康泽:《西安事变后南京情况》,见《西安事变亲历记》,中国文史出版社1986年12月出版。
⑥⑦ 黄绍竑:《西安事变片段回忆》,见《西安事变亲历记》,中国文史出版社1986年12月出版。
⑧⑨ 李松林、张秀芬:《浅析西安事变中的何应钦》,纪念西安事变五十周年学术讨论会论文,未刊稿。
⑩ 程思远:《李、白主张西安事变应政治解决》,见《西安事变亲历记》,中国文史出版社1986年12月出版。
⑾ 陈雁翚:《刘湘请张学良吃“姑姑筵”》,原载1986年12月14日《陕西日报》。
⑿ 申伯纯:《西安事变纪实》,人民出版社1979年11月出版。
⒀ 周春晖:《西安事变后盛世才的急转》,见《西安事变亲历记》,中国文史出版社1986年12月出版。
力挽狂澜
就在西安事变爆发、人们众说纷纭、莫衷一是之际,一个由周恩来、秦邦宪,叶剑英等同志组成的中共代表团(有人认为应称红军代表团),正在前来西安的途中。
原来,毛泽东在西安事变爆发的当天就收到了张学良的来电,通报了西安事变的情况,并提出共同行动以防胡(宗南)敌北进的要求。随后张、杨二将军又联名电邀中共中央速派人来西安,共商国事。
那时,蒋介石在西安被扣的消息不胫而走,在陕北根据地和红军当中也很快传开了,人们无不欣喜若狂,认为冤有头,债有主,这回非公审蒋介石不可。主张杀蒋以谢国人者,也为数不少。张国焘就是其中的一个。那时他还在陕北,党中央政治局会议他参加了,他是极力反对放蒋的。但毛泽东、周恩来等同志批评了张国焘的错误主张,认为西安事变是一部分民族资产阶级的代表,因不满南京政府对日寇的妥协退让,接受了共产党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政策的结果,并认为事变有两种前途:一是说服蒋介石,停止内战,一致抗日;一是不同蒋介石谈判,或他拒绝谈判,那就公审他,予以处理,这将会引起大规模的内战,只能对日本帝国主义有利。显然,应当取前者,不能走后面这条路。所以党中央制定了和平解决西安事变的方针,并派代表团立即奔赴西安。
那时的西安,斗争虽然取得了初步的胜利,但由于南京讨逆军纷纷西进,步步进逼,西安以东两军对垒,剑拔驽张,战争大有一触即发之势。在市内,因有南京“讨逆”军的飞机不时进行威胁性的飞行,仍有些人心惶惶。当时,于右任电张、杨,要求来西安宣慰。端纳已到西安,宋子文也准备前来谈判。这时蒋介石固执己见,拒绝交谈的态度虽有好转,能够心平气和地与张、杨讨论抗日问题了,可是还有些三心二意,仍想以军事进攻相要挟,他不说必须停止一切军事行动,只同意停战三天,让他速返南京。在他写给何应钦的亲笔信中说:
敬之吾兄:闻昨日空军在渭南轰炸,望即令停止。以近情观察,中正于本星期六日以前可以回京,故星期六日以前万不可冲突,并即停止轰炸为要。顺颂
戎祉
中正手启
十二月十七日①
张学良也给何应钦发了电报,但那是针锋相对,毫不相让的,他在电报中说:
……委座南归,尚待商榷。在此期间,最好避免军事行动。弟部初未前进,而贵部已西入潼关,肆行轰炸,果谁动干戈耶?谁启内战耶?兄部如尽撤潼头以东,弟部自可停止移动。否则,彼此军人,谁有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