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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起于右任先生了解了西安事变的真相之后,对此一义举立即表现十分关注,他甚至使一向反共的张继也在大庭广众中宣读了西安方面的传单,终于打破了当时南京对事变真相的严密封锁,这确是难能可贵的。于先生为人耿直,廉洁奉公,热爱祖国和家乡,以后也一直深切关心张、杨两将军的命运,并为使他们获释而奔走呼号,作了很多努力,甚至1949年在国民党在大陆的统治摇摇欲坠、蒋介石宣布引退的前夕,还不顾一切地再次向蒋介石提出了这个问题:
1949年1月21日上午,蒋介石正式宣布引退。当日下午2时,蒋在黄埔路总统官邸召集国民党中常委临时会议,宣读他和副总统李宗仁的联合宣言,会场至为凄惋,C·C少壮分子谷正纲失声痛哭,立起大声疾呼:“总统不应引退,应该继续领导我们和共产党作战到底!”
蒋以低沉声调说:事实已不可能,我已作出决定,马上离开南京。说完起身宣布散会,走出会场。这时,老态龙钟的监察院长于右任忽然拄着手杖离座追上前去,喊道:“请总统留步!请总统留步!”蒋稍停,身也未转地问道:“院长有何见教?”于右任说:“为了和谈方便起见,请总统在离开南京前,开恩下手令把张学良、杨虎城释放了吧。”蒋介石一听,板起面孔,向于右任瞥了一眼,将右手一甩,提高嗓门说:“你去找德邻(李宗仁)去!”
便加快脚步走出了会场。拖着一大把胡子的于右任,在众目睽睽之下尴尬地站在那里。大家只好面面相觑,相继散去。⑥
由这段往事,也不难看到,于先生对真正对国家民族有贡献的人,以及对朋友,非常真诚、忠厚,而蒋氏对张、杨二将军则一直是怀恨在心的。所以当初对蒋介石扣留张学良,不但不撤军,反继续向西推进,以重兵威胁西安这些严重的事态,西安军民是强烈不满的,认为蒋氏背约,因而曾多次派代表与南京政府进行交涉,发表了不少严正的谈话和电文,如1月5日杨虎城会同东北军、十七路军众高级将领在联名向全国发出的通电中就再次血泪陈辞,正气凛然,要求蒋氏恪守诺言。电云:
(衔略)客岁双十二之举,纯出于爱国赤诚,毫无私意,迭经电达,计邀洞察。当蒋委员长在陕时,虎城等追随张副司令之后,以《文电》所举八项抗日救国主张,反复陈情,深荷虚怀采听,允于返京后分别实行。张副司令暨虎城等,以为非全国一致抗日,决不足以救亡,而具备领导全国抗日之才德威望者,实唯我蒋委员长。何幸我蒋委员长熟审国势,详察舆情,对于张副司令暨虎城等所陈,不惟恕其冒渎,且更采其萏荛,此诚蒋委员长人格空前伟大的具体表征,亦即我国民族复兴之最大关键。凡我国人,均应公认张副司令只知爱国,纯洁无他,苟可救亡,粉身何惜,爰于蒋委员长面允所请之后,亲送入都,束身待罪,此种前史所无,世界仅有之伟举,自足以表其心迹之光明,凡有血气,能不感动!虎城等及所属二十余万士兵,无不以张副司令之心为心,但求能在蒋委员长领导之下,效死抗战,为国家民族确尽一份对外之力量,则其他一切,均非所计,谓予不信,尽可求事实之证明。忆蒋委员长到京以后,曾令中央军队撤出潼关,而离陕之前,更有“有我在,决不任再起内战”之语。我国苦内战久矣,今得负责领袖出此一言,不独张副司令及虎城等亲聆之下,钦幸万分,即我四万万五千万同胞闻之,亦莫不额手称幸,凡我袍泽尤应仰体领袖之意旨,而为一致对外之要求。乃正当蒋委员长休假返乡,张副司令留京未返之际,中央军匪未遵令东撤,反而大量西进,计有第六、第十、第二十三、第二十八、第七十九、第九十五、第六十、第十四、第一○三、第八十三各师暨教导总队等集结推进至潼关、华阴、华县一带,筑垒布阵,积极作作战之形势。更复时时截断电话,始终阻碍通车,以致群情激愤,万众忧疑。是殆欲以武力造急性之内战,而以封锁作慢性之迫胁,虎城等之愚,诚不知具何居心?竟持何理由?国危至此,总不应再有箕豆之争,固尽人皆知,苟有可以促成举国一致,枪口对外之策,虎城等无不乐于听命。若不闻土地主权之丧失几何,西北军民之真意如何,全国舆论之向背如何,而唯以同胞血汗金钱购得之武器,施于对内,自相残杀,则虎城等欲求对内和平而不得,欲求对外抗战而不能,亦唯有起而周旋,至死无悔。张副司令既领罪于都门,虎城等以救亡为职志,而中央煎迫不已,便不免于兵争,则谁举内战之端,谁召亡国之祸,举世自有公评,青史自有直笔也。血泪陈辞,非敢悚听,举国上下,幸鉴愚衷,远锡教言,尤所企盼!
杨虎城于学忠
孙蔚如何柱国
王以哲董英斌
缪激流刘多荃
同叩歌⑦
为使张学良早日获得自由,杨虎城等还曾直接致电蒋介石,一方面对他特赦张学良表示感戴,一方面也郑重提出:“今张副司令虽已躬邀特典,尚未恢复公权,虽欲图功,安由自效。”还说:“张副司令一日不归,即西北军民一日不安。”
现在看来,将军们为营救少帅,是费尽苦心的,也可说真正到了精诚所至的地步,但却未能金石为开。他们虽为军人,亦仍不免受到正统观念的影响,有时也显得有些书生气,或者勿宁说是过于真诚和善良,也把问题想得太简单了,以为蒋介石既然出面保释,还算讲点良心,大概真的会让张学良返回西安了。
实际上,他们还是想错了,因为就蒋介石来说,这完全是一种权术,是碍于国内外舆论反对内战的压力,以及为稳定局势而作出的和解姿态,怎么可以信以为真呢?那时蒋介石对于重开战端虽然不能不有所顾忌,但却也不打算轻易撤兵,他实际是要继续向西安施加压力,并用虚伪的和谈拖延时间,以观动静。在西安方面,自从张学良南京被扣后,局势也一直是动荡不安的,在军队内部的突出表现就是和、战之争。东北军中一部分积极支持张学良联共抗日的少壮派,力主只要蒋介石不放张学良回来,就同南京决一死战,西安与南京之间仍然是战云密布,十分令人不安。这次倒是蒋介石先采取行动了:
“蒋介石……于一月九日派与南京方面有联系的东北人士王化一、吴瀚涛携亲笔信飞往西安,进行和谈试探。
“王吴二人离京前,曾前往探视张学良。张学良认为战争可能一触即发,抗日力量将因此而受到损失,感到非常痛心。他嘱王、吴转告杨虎城和东北军高级将领,要巩固东北军内部的团结,巩固东北军和十七路军、红军的团结,‘只要能精诚团结,我就能回去,否则我回去也没有用’。他除有亲笔信分致杨虎城和东北军将领外,并取出两份遗瞩交王、吴带往西安,一致家属,一致东北军全体将士,表示如果造成不可收拾的局面,他将自杀以谢天下,以明夙志。
“……十三日蒋介石(又)派米春霖携甲、乙两种方案飞往西安,要求西安方面择一而行。两案主要内容如下:
甲案:东北军移驻甘肃和陕西邠州以西的西兰路上;
十七路军移驻泾、渭河以北地区;红军仍返陕北;中央军进驻西安,沿陇海路潼关至咸阳段驻十二个团;陕西省政府主席仍委十七路军方面的人充任。
乙案:东北军(包括甘肃的于学忠部)移驻安徽和淮海流域;十七路军移驻甘肃;红军仍返陕北;中央军进驻西安和关中地区;安徽省政府主席可委东北军方面的人充任,甘肃省政府主席可委十七路军方面的人充任。
“米春霖并携有张学良十二日在溪口所写的致杨虎城和西安各将领一信,原文如下:
‘(衔略)弟今早同瑞峰(米春霖字)来溪口,为目前救此危局,勿为乱国计,商定办法二则,请兄速下最大决心,使委座及弟易收陕甘之局。关于改组政府及对日问题,准我等可在三中全会提出,公开讨论。关于两案,盼兄等速即商讨,下最后果断,如有意见补充,盼虎城派人,更盼来一军长。如兄等认此二案之一无问题,那就更好,盼即刻表示受命。委座告弟十六日为限。盼诸兄为国家、为西北、为东北,请详计之。凡有利于国者,弟任何牺牲,在所不惜,盼勿专为我个人谋计。……’
“西安方面考虑结果,认为当前最主要的问题是要求张学良迅速返回西安,这个问题不解决,其他问题均无从谈起。因此,杨虎城决定派当时在西安的十七路军驻京代表李志刚会同东北军选派的代表鲍文樾、米春霖前往南京正式进行交涉。
“李志刚、鲍文樾、米春霖于十六日由西安飞抵南京,因蒋介石正在奉化休养,即于十七日转赴奉化晤蒋。关于西安方面要求张学良返回西安的问题,蒋介石说:‘他现在再三表示要跟着我学修养,跟着我读书,他自己不愿回去,你们也不要强迫他回去。’”……⑧
人们对于那些摇唇鼓舌、言不由衷的人,爱用“阴阳怪气”来形容,我看用它说明蒋介石的这副腔调,是毫不夸张的。不过,作为领袖,竟然说假话(也正象李志刚所说的:“鲍文樾看到明明是蒋不让张回去,反说张自己不愿意回去,就很生气,对我说:‘我从此不再与蒋共事,也没有再同蒋谈的必要。’于是他就单独地先回去了。”⑨),竟然气量如此狭小,这确实不能不使人惊讶。鲍文樾为此决定终止他与蒋的会谈,并发誓从此不再与蒋共事。
这以后,在西安虽有杨虎城鼎力千钧,为救张做了大量工作,更有周恩来力挽狂澜,极力维护西安“三位一体”的团结,使由西安事变而形成的抗日民主运动的新的革命形势,仍然保持着高涨的势头。但是,我们也不能不遗憾地看到,这以后不论是在南京还是西安,也都还有风波,有逆流,有动荡,事态的发展并不尽如人意:
……当潼关谈判正在进行之际,西安内部在蒋介石的军事压力下,在和与战的问题上发生了日益加剧的意见分歧。
在一月的最后几天,主战派的活动更为激烈。二十七日晚,应德田、孙铭九、苗剑秋等人要求红军代表团派红军帮助他们打仗。代表团再三向他们解释,打仗对营救张学良不利,只要三方面团结一致,保持这个强大的力量,张学良总会回来的。苗剑秋听到代表团不主张打仗,就大哭大闹,说:“你们不帮助,我们也要打”,“是否你们看着我们让蒋介石消灭掉?”甚至威胁说,“你们不帮助我们打仗,咱们就先破裂”,等等。孙铭九一面哭泣,一面在周恩来面前长跪不起。就这样一直闹到后半夜。最后,代表团答复说:“这个问题很重要,容我们好好商量一下,明天再答复你们。”
……三十一日晚,杨虎城、于学忠、王以哲、何柱国、周恩来,分别代表十七路军、东北军和红军,在王以哲家中举行最高军事会议,最后决定和战大计。会议由杨虎城主持,于学忠首先发言。他根据当时内外夹攻、腹背受敌的形势,认为不仅不应打,而且也不能打。王以哲、何柱国都表示同意。杨虎城虽然派人和顾祝同谈判,但是没有放弃必要时不惜一战的打算,这时在会上既看到东北军方面三位将领都主和,也就表示十七路军仍愿与东北军一致行动,同意和谈。最后,周恩来发言说明红军方面的态度,大意是:红军方面原来坚决主张和平解决事变,以后东北军、十七路军两方面有许多人坚决主战,为了团结,红军曾经决定只要东北军、十七路军两方面一致主战,红军也可以保留原来的和平解决事变的主张,参加作战。这次会议两方一致主和,红军方面当然是赞同的。于是会上作出了坚决促进和谈成功的决定。
……但应德田、孙铭九等人坚决反对继续和平谈判,认为王以哲、何柱国主张继续和谈是想投靠南京政府,他们是“叛徒”,应该除掉他们。二月一日的晚上,西安街上出现了应、孙等张贴的“除奸”标语。当日深夜,应德田、孙铭九等拟定了捕杀王、何的计划……
当时王以哲卧病在家,于文俊率队闯进王家,在卧室将王杀害。何柱国和于学忠、董英斌等因事先避入新城杨虎城公馆,经杨保护,得免于难。
当天下午,东北军代参谋处长邓玉琢拟就东北军、十七路军全线即日出击的合同作战命令稿送杨虎城、于学忠签发,一面用电话联系前方将领预作准备,但前方将领均不接电话。
二月三日晨,东北军前线部队自动撤出渭南前线,渡过渭河开到高陵,刘多荃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