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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学良传-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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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也没想到,今生你我能在这里会面!”
  “汉卿。”于凤至抬起头来,她抹去了眼泪,克制住一腔悲愤,劝慰道:“看了你的信,我生了气!难道我就不该来吗?你仕途顺遂之时,我可以远离你,如今你受了难,我怎能让你一个人在这深山老林里受罪?”……④身穿长袍马褂、头戴礼帽、戴着一副琇琅眼镜的李志刚,是杨虎城的十七路军驻南京的代表。他奉杨将军的指示,特来看望张学良,因刘乙光一直在旁监视,李志刚欲言又止,好半天不说话,张学良都忍耐不住了:
  ……张学良看出他的为难,用手点了一下刘乙光,对李志刚说:“李先生,有话尽管说吧!我张汉卿既已到了这种地步,仍然光明磊落,我的一言一行,都不需要瞒着蒋先生!”
  李志刚见张学良已经挑明了,就不再理会刘乙光的盯视和窃听,对张学良道:“副座,这次杨将军派我来奉化,主要是请蒋委员长同意,让您尽早回西安去。现在西安处于群龙无首的局面,杨将军很难过。他对我说过:
  即使牺牲了他自己,也很难挽回由于您不能回来而造成的危局啊!”
  张学良神情黯然,道:“杨将军身体可好?”李志刚道:“杨将军想念你!他已经两次给委员长写信了,这次要我到奉化来亲自见见委员长,要求放你回去。委员长总算见到了,他在杭州接见了我。可是……”
  张学良见李志刚面有难色,问道:“委员长怎么讲?”
  李志刚……道:“委员长说,本来我就不让他张汉卿随我来南京的。是他自己偏要来,有什么办法?他既来了,那可就不由他做主了!”
  张学良听罢心中难过,叹息一声,道:“我当初坚持要送他回来,主要是为他挽回面子。根本没考虑个人的安危。那时,我以为他是一定能让我回来的。唉,看透一个人真不易啊!”
  李志刚凄然泪下……他切齿痛恨道:“杨将军让我转告,即使您暂时不能回去,我们也要想尽办法。杨将军说:他相信委员长一定会遵守西安诺言的!”
  “诺言?”张学良霍地站起来,朗声大笑,声震屋宇,大声说道:“李先生,您怎么也跟我当初一样天真?蒋介石是决不会放我出去的。因为我一出去,就会增加他不喜欢的力量!请你转告杨将军:我张汉卿顶天立地,对自己所做过的任何事情,从不反悔!斡旋和营救的事情,不可再搞。抗日事大,个人安危何足挂齿?我的囵圄之灾,在所难免!七尺男儿,为了抗日,捐躯何惜?我只是日日夜夜思念东北故土啊!”
  说到这里,李志刚也不免潸然泪下。张学良忽地转过身来,对李志刚道:“我想到了王以哲之死!我想起他和我在东北军共事的那些往事。他也是先大帅交给我的东北军精英,可惜可叹,他如今已经作古!”张学良泪光莹莹,说罢,他从衣袋里取出一个布包来,郑重地交给李志刚道:“这一切都是我张汉卿的罪过!我对不起东北军弟兄!更对不起王以哲将军。这是我手头仅有的两根金条,请你代转给王以哲的家属。就说这是我张学良的一点心意。请求东北军弟兄,不要内哄,要厚葬王以哲!”
  李志刚收好金条,由于刘乙光几次打断他们的谈话,告之时间已过。张学良无可奈何,只好作罢。李志刚挥泪下山。……⑤
  当然,由于于凤至来到了雪窦山,后来这里的气氛有些变化,稍稍活跃一些,因为“这对孤寂苦闷的张将军来说,是一个意外的喜讯,也是精神上极大的安慰。”于凤至在这里住了将近一个月,才又返回上海住处。后来赵四小姐也来到了雪窦山。不过,在那时,“监视张将军的特务组织,对于于凤至和赵绮霞从上海来是极不放心的,惟恐他们暗中带来枪枝子弹等。当时表面上假惺惺地派副官应汉民到宁波去接于、赵,而暗中却又勾结宁波警察局在轮船码头进行详细检查,但一直并未发现于、赵带有什么‘违禁物品’。
  “张将军和赵绮霞生有一个儿子,当时六岁了。这年三月间从美国来看望他的父母。这个儿子一直是寄养在美国,所以连中国话都不会说,来到雪窦山,现学中国话,讲起来非常别扭,如果他要吃蛋炒饭,说成是:‘我要吃饭炒蛋。’张氏夫妇很喜欢他,留他住了一个时候,仍然把他送回美国去。记得临别时,张、赵眼看着自己亲生的儿子又要离开了,谁知道什么时候再团聚呢?他们夫妇对视着,什么话也说不出来。赵绮霞忍不住流了泪,当年驰骋疆场的‘少帅’也不免动了儿女之情,眼眶都润湿了。”⑥
  又过了一段时间,张学良的三弟张学思也曾前来探视。当然,这在那时并不容易,那是因为“七七”抗战爆发,社会舆论强烈要求释放张学良,蒋介石为了缓和国人对他的责难,而不得不放出可以释张的风声。也正是在这种历史背景下,张学思才破例得到蒋的批准上了雪窦山的。
  但兄弟二人见面之后,却无法在一起谈心,他很想找机会跟大哥说会话,可周围有人监视,除了谈吃、喝、玩、乐外,不能谈别的。张学良有时也“悠闲地”带着弟弟出去看看风光名胜,可是特务总是寸步不离。而张学良似乎并不在意,他谈古论今,游兴颇浓,以致连张学思也不禁暗暗叫苦,甚至对兄长产生了误解:“大哥啊大哥,你玩起来,把什么都忘了!”
  张学良真的是无忧无虑、把一切全忘了吗?当然不是,刘永路等所著《张学思将军》对此作了令人信服的回答:
  其实张学良将军何尝不急于同弟弟谈话呢?但他知道,如今他处在特务们的严密监视之下,他与外人接触的一言一行都有人细心观察、有人详细记录向上报告啊!
  一天、两天、三天都是在玩乐中消磨掉了。
  第四天,也就是在张学思临走的前一天,天空突然雷雨大作。张学良将军所预期的雨天果然来到了雪窦山。
  吃过早饭后,张学良将军对张学思说:“今天不能出去逛了,走,到书房里看看画报去。”这时,赵四小姐忙着张罗同特务们玩牌:“你们弟兄俩个去吧,我们在这玩玩。”
  张学良将军的书房,在走廊的尽头。里面有三座大书架,每座都六尺高,满满地摆着三层书,大多是哲学和历史方面的书,另有很多外国画报和外文杂志。此外还有一个报架,上面摆有《申报》、《新闻报》、《时报》和外文的《字林西报》等报纸。张学良将军把张学思领到书房一角,借着三座书架和一座报架,正好挡住了门窗外的视线。张学思顿时明白了,原来大哥已选好了谈话的场所啦!然而大哥示意张学思别吱声,他指了指墙壁,然后掏出了纸和铅笔。张学思会意,隔墙有耳呀,为了安全保险,大哥要用纸笔同他进行无声的谈话!
  张学思以最快的速度在纸上飞写着:抗战的形势……共产党的主张……东北军的情况……人民的愿望……张学良将军看完后,用橡皮擦去铅笔字,也在纸上写起来……
  他们的谈话是无声的,然而,他们的心里却似翻江倒海,电闪雷鸣!张学良将军告诉张学思,他曾写信给蒋介石,请求去抗日,蒋介石回信不同意,叫他“好好读书”。此次,蒋派那位娃黄的来(即随同张学思、赵四小姐从上海一道来此地的那位“黄代表”——笔者),是要他给东北军各军军长写信,嘱咐他们服从蒋的指挥,不可乱闹。张学良将军深为自己不能率军奔赴抗日疆场而激愤不已!他还告诉张学思,他是在宋子文保证之下跟蒋介石来南京的,未想到被扣。他要张学思设法告诉东北军各军军长:“东北军如能团结,抗日战争扩大,我就有恢复自由的可能。”并嘱咐张学思:“多看进步书,回东北军去,抗战到底!”
  张学思接过大哥递来的一张张字条,默读着,泪水止不住地从腮边滚下,把字条淋湿了。灼热的文字,火一般的激情,燃烧着张学思的心。是啊,张学思怎能不激动呢!此刻,他心里想:多少年来,我们虽然是同胞兄弟,却因为政见不一,从没有谈过一次心。这一次是大哥在被看押的情况下和我谈的头一次心里话。可是,却只能用这种方式!张学思感到非常难过,他看到大哥满怀抗日救国的赤诚之心,却犹如猛狮入笼,壮志难酬。他想安慰一下大哥,可他自己却忍不住鼻酸泪流,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他真想扑过去和大哥抱头大哭一场,把积郁在胸中的感情倾吐个痛快,可是,此时此地,哪里能倾诉兄弟之情呢?!对大哥的最好安慰,就是把他未竟的抗战事业进行到底!他在心里默念着大哥啊,您放心吧,我已经找到了伟大的共产党,您的愿望一定会变为现实的。想到此,张学思擦泪挥笔,给大哥写下几个赫然大字:
  “您的话我一定办到!”
  兄弟俩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突然,门外传来特务队长刘乙光的声音:“张先生,下棋呀!”话声未落,门已推开。与此同时也传来赵四小姐的清脆嗓音:“刘队长,你的牌还没出完呢!”刘乙光尴尬地把迈进门的一条腿又抽了回去:“哦,我对桥牌不感兴趣,想和张先生下棋。”没等赵四小姐再说话,人已进屋。张学良早已收好纸笔:“你来得正好,看腻了,换换脑子!”他一边说着,一边微笑着迎上前去……⑦看了雪窦山张学良兄弟相会的一幕,张氏当年被幽禁溪口的艰难处境,不难想象。但这一切局外人是不了解的,因为对外界人士来说,蒋介石表面上总还是摆出宽宏大量的姿态,你看,让张学良幽居溪口,住在最阔气的旅馆里,既可读书,又可尽情欣赏美景,还有大批军警“护卫”,对他的这位不那么安分的副司令,他也没有“亏待”呀。前些时,蒋介石的同父异母哥哥蒋锡侯病故,蒋在溪口坟庄开吊,大办丧事,南京国民党要人纷纷前往吊唁,一时溪口成了达官显贵云集之地。那时,蒋介石为了笼络人心,同时也表示他对部下的仁慈宽大,允许张学良到溪口来吊唁,所以开吊那天,张学良也由几个特务跟随着到溪口去了。一些与张学良有过一些交往的高级官员要求到雪窦山去看望张学良,蒋介石也不阻拦,这样趁机顺便去看望他的人不少,其中有汪精卫、宋子文、钱大钧、陈布雷、吴国桢、莫德惠、何柱国、端纳、祝绍周、宋子良、董显光等。
  这其中,大多数是出于友谊,是怀着关切、同情和慰问的愿望前来探视的。这种造访虽然不一定能达到预期的目的,有时也许反而还会使他更加伤感,但也总还是一种慰藉。当然,也有少数人是奉命前来,别有用意,因而言不由衷,结果不欢而散的。《秘密囚禁中的张学良》写的陈布雷的访张,就是一个明显的例子。当然,在这里,我们不是借题发挥,硬要把陈布雷也拉出来评说一番。不,对于他,说实在的,我们也并不十分了解。他作为蒋介石的心腹,做过一些对人民不利的事,这是不消说的。但也说过公道话,记得过去报纸上看到过他在蒋面前为进步作家郭沫若说情,保护这位著名的革命作家的轶闻。不过,对于他对张学良的拜访,似难恭维。作者对这位不寻常的雪窦山的来客与张学良的会见作了颇为传神的描绘。这也象某些资料一样,不无传奇性质,但却也反映了当时社会和人物的一些真实的面貌与心态。作者说:
  陈布雷是蒋介石侍从室第二处主任、私人秘书,也是左右蒋介石的心腹。他是浙江慈溪人,字畏垒,早年毕业于浙江省高等学堂,以善写时文见长,曾任上海《商报》总编辑。大革命北伐前,由其族兄荐举到南昌,就任蒋的私人秘书,以后历任浙江省教育厅长兼国民党省党部监察委员。一九三一年在南京任政府教育部次长,后调任国民党中央委员会任副秘书长,深受蒋的宠爱。蒋发布的重要文电,多出其手。一九三六年底侍从室改组,陈便调任侍从二处任职。
  此人,身体矮小,瘦弱,干瘪的面庞上一对老睁不开似的眼睛,看去活象个老太婆,他貌不惊人,说话又细声细语,但办起事来,果决认真。他善于体察蒋的意图,代蒋起草一切重要文章、文电,蒋遇有重大事情,时常单独与他商谈。西安事变不久,蒋介石回到南京,为掩人耳目,一下飞机就要他草拟对张学良、杨虎城的“训词”。尔后,蒋介石到杭州,他又随蒋住进杭州新新旅馆,杜撰《西安半月记》。他未去西安,秉笔胡编,确有难言之苦,当时他愤懑无从发泄,就手握狼豪,往墨盒里乱戳,以此出气。他一连戳断几支笔头,其夫人发现,便上前劝告,他暴跳如雷,说:“你们什么也不懂,叫我全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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