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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街道都是又窄又长的,不过并非像他所熟悉的城市那样空荡荡的,不见什么人
影。这里到处是人。老太婆们端坐在自己家门口纺线,她们不用纺车而只用一个纺锤。
商人们的店铺就像集市上的货摊一样朝街敞开着大门。所有的手工艺匠人都在露天干活。
有一个地方在熬鲸油。另一个地方在鞣皮革。还有一个地方是狭长的打麻绳的场地。
倘若男孩子有充裕时间的话,他说不定能够把这些手艺都学个七八成。他看到了兵
器匠怎样用铁锤敲打出薄薄的护胸铁甲。他看到了金银首饰匠怎样把宝石镶嵌到戒指和
手镯上去。他看到了铁匠怎样锻冶自己的铁块。他看到了鞋匠怎样给红色软皮靴上鞋底。
他看到了纺金线的匠人怎样拉出细如发丝的金线。他也看到了纺织匠人怎样把金丝银丝
织到布面上去。
不过男孩子没有时间久留。他只能匆匆向前跑去,尽量多看一些,免得错过这一良
机。
高高的城墙绕城而过,把整个城都圈在城墙之内,就像是庄园的围墙把耕地圈起来
一样。在每条街巷的尽头处,他都能见到这座雉谍林立、碉楼高耸的城墙。城墙上头戴
闪闪发光的铁盔,身上铠甲锃亮的武士在游弋巡查。
当他穿过了全城之后,便来到了另一个城门,那个城门外面是大海和港口。男孩子
一眼看到了那种船头和船尾都有高高的船舱,而划桨的位置设置在中间部分的那种老式
船只。有些船靠岸停泊着正在装卸。还有一些船只正在抛锚。港口里搬运夫和商人摩肩
接踵、来往如梭。到处都是喧哗繁忙的热闹景象。
但是男孩子知道在这里也不能耽搁太久。他赶紧又折回身来朝向城里跑去。他来到
了市中心广场。广场上,大教堂巍然屹立,教堂的三个钟楼高耸云端,深邃的门洞里各
式各样的塑像排列成行。连每垛墙壁上也都林林总总布满了塑像,没有一块石头是不经
过石匠雕凿成精美装饰的。从那敞开的大门看进去,里面的气派更是金碧辉煌。金光灿
灿的十字架,金子铸造的祭坛,连牧师们都身披金丝嵌织的锦绣法衣!和教堂遥遥相对
的一幢大楼,屋顶四周有雉堞围绕,中央有一座尖塔高耸入云,那是市政厅。在教堂和
市政厅之间,环绕广场有精美的画栋雕梁的华厦精舍,更是美不胜收,它们的靠街山墙
更是一垛比一垛精美和富丽。
男孩子奔跑得又热又累。他觉得他已经看到了这个城市的精华所在,所以便放慢了
脚步。现在他拐进来的这条街道谅必是这个城市的居民到这里来购买鲜美服饰的。他看
到那些小店铺门前站满了顾客,商人们在柜台上把一匹匹花团锦簇的绫罗绸缎、嵌金线
的锦绣织物、颜色变幻莫测的天鹅绒、轻盈的纱巾和薄如蝉翼的抽纱花边都展示出来。
在此以前,男孩子疾步奔跑的时候,街上没有人注意到他。他从别人身边一掠而过
时,人家还以为是一只灰色小老鼠哩。但是,他此刻慢慢地沿着街走的时候,有个商人
一眼看到了他,便向他招起手来。
男孩子起初惴惴不安,想要闪身躲避开去。可是那个商人却殷勤地频频招手,满脸
春风地朝他微笑,大概是为了要把他吸引过去,那个商人还抽开了一块非常好看的锦缎
放到柜台上。
这时候整条街各家店铺里的人都瞅见了他。不管他眼睛朝哪个方向看过去,总会有
兜销货物的商人殷勤备至地朝他频频招呼。他们把那些有钱的顾客撇在一边,顾不得理
会他们,而专门来招待他,要他光顾。他看到那些商人怎样匆匆忙忙地跑进店铺里,在
最隐蔽的角落里取出了他们最上乘的货色。他也看到,商人们在把货物放到柜台上的时
候,双手因为慌乱和激动而悚然发抖。
男孩子脚不停步地往前走去。有一个商人甚至跨过柜台追了出来,把一些银丝嵌织
的绸缎和色彩斑斓的丝织壁毯铺开在他的面前。男孩子乐不可支,不禁对他咯咯地笑了
起来。唉,卖货的商人呵,像他这样一个身上莫名分文的穷光蛋,怎么买得起这样贵重
的东西呢?他停住脚步,摊开空空的双手,要让大家都知道他身上一无所有,不要再来
纠缠他了。
可是那个商人却竖起了一根手指头,连连朝他点头,而且还把那一大堆贵重物品统
统推到他的跟前。
“难道他的意思是,他所有这些东西要卖一个金币?”男孩子捉摸起来。
那个商人从身边掏出一枚很小的、已经磨损得残缺不全的小钱币,也就是说价值最
小的那种,朝着男孩子晃晃。那个商人急于要做成这笔买卖,他又在那堆贵重物品上加
了一个又大又重的银杯子。
这时候男孩子开始在衣服口袋里摸索起来。他明明知道自己身无分文,却还是情不
自禁地要摸摸口袋。
所有别的商人都围聚在旁边,看着这宗买卖能不能成交。当他们看到男孩子开始摸
衣服口袋的时候,他们便纷纷转身回去,翻过柜台拿出大把大把的金银首饰向他兜售。
大家都向他比划,只消出一个小钱就全部卖给他。
可是男孩子把背心和裤子的口袋统统翻了个底朝天,让他们亲眼看看他身上的确一
文钱都没有。这些气派不凡的商人一个个眼泪汪汪的,都要哭出来了,其实他们远比他
富有得多。男孩子眼看着他们伤心难过的样子,动了恻隐之心。他认真地思索起来,看
看能不能想个办法帮帮他们的忙。他脑筋一转,忽然想到方才他在海滩上见到过的那枚
铜绿斑驳的铜钱。
他不顾一切地奔跑起来,他挺走运,一跑就来到了刚才进城来的那个城门。他穿过
城门,一口气奔到海滩上就开始寻找方才还在海滩上的那枚浑身铜绿的铜钱。
他倒真的找到了,但是当他拣起铜钱要迈步奔回城里去的时候,他的眼前却只有一
片大海了。别的东西蓦然消失了,城墙不见了,城门不见了,卫兵、街道、房屋统统化
为子虚乌有,只剩下一片大海。
男孩子这下着急得非同小可,泪水哗哗地涌出了眼眶。他起初本来以为是自己看花
了眼才见到了那些奇怪的景象。可是后来就把起初的疑心全忘记干净了。他一心只想着
城里的一切是多么美丽。而当这个城市消失掉的时候,他不禁伤心起来。
就在这时候,埃尔曼里奇先生醒了过来,并且走到了男孩子身边。但是男孩子却没
有听见他走过来。白鹳埃尔曼里奇先生不得不用嘴喙去碰碰他,让他知道身边有人来了。
“我想你也同我一样,方才在这里睡了一觉,”埃尔曼里奇先生说道。
“哦,埃尔曼里奇先生!”男孩子恍惚地呼喊起来,“方才还在这里的那座城市是
哪一座城市呀?”
“你看见了一座城市?”白鹳愕然地反问道,“你大概是像我说的那样,睡熟了还
做了个好梦。”
“不是的,我没有做梦,”他向白鹳讲述了方才亲身经历的一切。
埃尔曼里奇先生沉思片刻后说道:“我还是认为,大拇指儿,你在海滩上睡着了,
那一切不过是梦幻之境。但是,我不想对你隐瞒,所有鸟类中最有学问的那只鸟渡鸦巴
塔基有一次对我讲起过,从前在这个海滩上曾经有过一座名叫威尼塔的城市。那座城市
极其富有,那里生活好极了,没有哪座城市能够像它那样金碧辉煌。可惜,那座城市里
的居民不知自爱,放纵了自己,骄奢淫逸无所不为。巴塔基说,恶总是有恶报的,上苍
给予威尼塔城的惩罚是:在一次海啸中这个城市被大水淹没并且沉入了海底。城里的居
民并不会死去,整个城市也完好如初。但是要每隔一百年,这个城市才在某个晚上从海
底浮出水面,把它的旧日豪华风貌展现在陆地上,在地面上停留的时间只不过一个小
时。”
“对呀,一定是这么回事,”大拇指儿说道,“我亲眼见到的正是这座城市。”
“但是一小时过去了,如果威尼塔城里没有一个商人能够把随便什么东西买给一个
活生生的人的话,这座城市就会重新陷入海底。大拇指儿,你身边只要有一枚很小很小
的铜钱付给商人,威尼塔城就会在这里的海岸上一直保留下去。那个城市里的居民也可
以像其他的人一样有生有死啦。”
“埃尔曼里奇先生,”男孩子说道,“现在我明白过来了,为什么您今天晚上半夜
里把我接到这里来。您以为我能够拯救那座古老的城市。可惜事与愿违,我心里非常难
过。”
男孩子用双手捂住眼睛,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可是究竟是男孩子还是埃尔曼里奇
先生最黯然神伤,那就很难说啦。
活着的城市
四月十一日 星期一
复活节第二天的下午,大雁们和大拇指儿又继续飞行,他们来到了果特兰岛上空。
他们身下的这个大海岛地势坦荡,一望平畴。岛上的土地也同斯康耐一样阡陌成行,
分成一个个方格子。岛上有许多教堂和农庄。不同之处是这里耕地之间杂有更多的放牧
草场,农庄大多是孤零零一幢房屋,四周没有仓库棚屋之类的附属建筑。那种主楼筑有
尖塔,华丽得像宫殿一样,四周有大片园林的贵族庄园,这里一个也没有。
大雁们绕道拐到果特兰岛上空,是为了大拇指儿的缘故。他在这两天里好像变成了
另外一个人,连一句高高兴兴的话都没有。这是因为男孩子只是梦牵魂绕地思念着那座
曾经活龙活现地出现在他眼前的城市。他从来没有见到过如此美丽和气派的城市,而他
却未能拯救它,因此他觉得自己罪孽深重得无法获得宽恕。他并不是多愁善感的,但是
他确确实实地为那些漂亮的建筑和雍容华贵的人们心里难过。
阿卡和雄鹅都再三劝说,尽力要使大拇指儿相信,他只不过做了一个梦,或者是看
花了眼,但是他连一句话也听不进去。他确信他真的看到过他眼前出现过的那一切景象,
谁也休想改变他的主意,因为他是那么深信不疑。他茫然若失地走来走去,他的旅伴们
都开始为他着急起来。
正在男孩子心情最坏的时候,老卡克西回来了。她被狂风卷到了果特兰岛上,不得
不飞越了整个岛屿才从几只乌鸦那里打听到旅伴们在小卡尔斯岛。卡克西听说大拇指儿
心情不好,就完全出于意料之外地说道:“要是大拇指儿是在为一座古老的城市而难过
的话,那么我们很快就可以使他得到安慰。跟我走吧,我把你们领到我昨天见过的那个
地方,他就不再会那么伤心啦。”
于是大雁们告别了绵羊,动身到卡克西要给大拇指儿看的那个地方。尽管他心里很
难过,但是在朝前飞行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像往常一样低下头去俯视大地。
他觉得,从上往下看整个岛,似乎原来也是像卡尔斯岛那样的一块又高又陡峭的岩
石,不过要大得多。但是这块岩石后来又被压扁了。有人拿了一根很大的擀面杖,像擀
面团一样把它擀过。不过没有把这块面团擀得像烙饼那样平整。他们沿着海岸飞行的时
候,就注意到在好几个地方有很高的白垩色石灰石峭壁,峭壁上还有洞穴和石柱。但是
在大部分地方山头已被削平了,海岸也是平缓地向大海伸展。
他们在果特兰岛上的那个下午,天气晴朗,风平浪静。这是一个和煦的阳春天气,
树木已经抽出茁壮的幼芽,春天的野花争妍斗艳,把草地打扮得色彩缤纷,杨柳垂下细
长的枝条随风飘拂,每家每户农舍前面小园子里的鹅莓树已经郁郁葱葱。
和煦的阳光和生意盎然的春光把人们吸引到大路上和院子里来。不论在哪里,只要
有几个人聚集在一起,他们就玩耍起来,非但孩子们在游戏,连大人们也在玩耍。他们
用石子掷向目标,把球高高地抛向空中,几乎都可以碰到大雁了。看到大人们也在这样
兴高采烈地做游戏,真叫人从心里高兴。男孩子要是能够忘记他没有拯救那座古老城市
的苦恼的话,那么他看到这种景象必定是乐不可支的。
他心里暗暗承认,这是一次非常偷快的旅行。空中荡漾着那么多歌声和笑声。孩子
们围成一圈在做游戏唱歌。救世军的老头老太太也到街头上来传道了。他看到有一大群
人身穿红黑两色相间的制服,坐在坡地的小树林里弹着吉他,吹着铜号在那儿布道。在
一条路上来了一大群人,那是禁酒协会的会员出来远足。男孩子从飘扬的旗帜上的金字
认出了他们。他们一个歌接着一个歌不断地歌唱,一直到他听不见为止。
从此之后,男孩子一想到果特兰岛就立即想到了那些游戏和欢乐的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