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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甄。」他跨上一步压住了棉被,让他无法钻进去逃避。他伸手去抬他的脸,却被他偏过头躲开了。
他的好脾气已经快被他磨光了。这次他压低了身子,硬是连哄带强迫的将他的脸蛋扳了过来。
一瞬间,一股热气冲上了胸口,让他的眼眶竟都有些发湿。那是他曾经抚摸亲吻过不知多少次的脸蛋,变成什么样子他都记得。只是,他最喜欢的圆嘟嘟的腮已经没有了,那双可爱的倔强的眼也深深的陷进了眼眶里,原本就巴掌大的小脸显得更小了……面黄肌瘦的小东西,憔悴疲惫得几乎看不出人形……
「要不要吃点东西?」他忍不住轻轻摸了摸他头顶上的小绒毛。
「……」
预料之中的沉默--还没打算原谅他……
这是当然的……他曾经那样的对他,怎么还敢奢望他能在再见到他之后立刻就忘记了受到的伤害……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将手中的托盘放到床头的柜子上,顺手拿起了一个馒头。
他本来想叫人准备好丰富的食物,好好的喂喂他--这是他如今能想到的,唯一补偿他的方法。但是医师说他在外面流浪了一年,再加上几天没有道食,身体已经太过虚弱,不适宜过度营养的东西,馒头和稀饭就够了。
他还真是听话,医师说了什么,他立刻就照办了……
张靖辰暗暗无奈的拿着雪白的馒头,耐着心思剥了皮,想掰里面柔软的部分喂他,没想到安羽甄见到了食物之后,立刻像失了理智的小兽一般扑了上来,他吃了一惊,馒头在争夺间落到了地上。
他呆愣着看见床上的人爬到了床边,挣扎着翻滚到地面,不顾一切的抓起了馒头,顾不上上面沾的尘土,狼吞虎咽的就往嘴里塞。
他觉得胸口被大石压住了,喘不过气来,憋得眼眶发热。
「唔……呜--」
突然传出的痛苦呻吟将他从失控的情绪中拉了出来。太猛的进食让安羽甄噎到了!
「羽甄!」他赶紧弯下身,把地上蜷缩着痉挛的人抱回床上。
「吐出来!」他拍着他的背,一只手强迫他仰起头,将指伸进他口中。
「吐出来,羽甄。」他哽着声音挖出了他口中还来不及咽下去的馒头。
「……」
「别吃了,脏……羽甄!」手里挣扎着想继续吞食的人儿终于令张靖辰忍无可忍的吼了出来。看到他现在这个样子,让他心痛得几乎再也撑不下去。他到底……把他逼到了什么地步啊!
「吐出来……这里还有干净的。」
但是安羽甄因为刚刚的吼声吓到了,不由自主的哆嗦了起来,逼得张靖辰只好放柔了声音,收敛起外涌的情绪,尽量让自己的气息变得平和一些。
他其实想告诉他,他并不是在生他的气,他是在气自己,让他沦落到如此凄惨的境地。他其实想用甚至肯求的语气告诉他,不要怕他,他再也不会像那样对他。
可是,一切已经太晚了吗……他现在,还听得进去他的言语吗……
张靖辰抿了抿发涩的唇,沉默的低下头,确定安羽甄已经将嘴里卡的脏馒头全都吐了出来,这才放心的抽出纸巾来擦手,顺便将手中的碎屑扔到远远的垃圾筒里。
「唔……」怀里的人儿发出绝望的呜咽声,眼巴巴的看着许久不见的珍贵食物消失在漆黑的圆筒中,不死心的微弱挣扎着。
被扔进了垃圾筒……不要紧的,他剥开外面那一层里面仍然是可以吃的!
「别动……」仅管咬紧了牙,张靖辰的眼眶还是湿了,忍着心酸用力将那小小的身体禁锢在怀里,用一旁散落的棉被紧紧的围裹住。
「这里还有,羽甄,别闹。」
他头一次觉得如此手忙脚乱,束手无策起来。他听不进他任何的话语,他刻意耐下性子放低声调的语气安抚不了他……本就脾气不好的他急得想发怒,却又怕自己粗暴的口气吓到他。
他的宝贝已经脆弱得禁不起一丁点的刺激,而他,早已在街头又见到他的一面起,就决定再也不要伤害他。他不敢想像,如果,当时不是因为碰巧让小偷盯上的话,他是不是还要再等一个一年,甚至……永远的等下去,而不知道,他其实就在汉城,就在他的身边。
「别闹,乖……」他慌乱的抓了一个馒头来,以证明自己说话的可靠性。果然这小东西看到食物之后就安静了下来。
「啊……啊……」
「别急!甄……羽甄!」他将那双骨瘦如柴布满伤痕的手紧紧的握在掌心里,把安羽甄整个人锁在自己的怀里,他怕他在激动中伤了自己,只有亲自来喂他才会觉得放心。
张靖辰把馒头掰成了小块,送到安羽甄的唇边,看见馒头被他饥不择食的吞入口中,狼狈不堪的难看模样竟让他心底少得可怜的怜惜之情,更加的蔓延开来。
他忍不住松开了那只禁锢他的手,转而抚向他的背,轻轻的顺着。
「慢点吃……」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一天像幼稚园的阿姨一样,全无形象的守在某个人身边,还低声下气的亲自哄着喂他吃饭!
那是他想了好久才不得不无奈得出的结论--这个他曾经只是想和他睡过几次,曾经只是想做几个月床伴的人,已经在他心里,不知不觉占了太多的空间……他不能再失去他,就算他已经结了婚,就算他之后会有孩子,就算六大家族里所有的老家伙都反对,他也非把他留在身边不可。
除了白屋,他从末有过如此强烈的欲望,一定要得到手的决心。然而就算是白屋,此刻,也不能真的算是他的,虽然他只差一步就能实现多年的梦想。现在,只有他是他的!是完完全全属于他张靖辰的。
像六大家族互相牵制,白屋的任何决策也同样受制于其他五大家族。做为韩国万人羡慕的「张氏」少东,他所拥有的全部的财产,其实就只是这么个小小的人儿而已……
至于他的妻子,以及他之后可能会有的血脉……他不稀罕!
谁也别想夺走他!他是他生命中唯一最宝贵的。
像是肯定了什么,他这么多年一直漂漂浮浮的心终于安定了下来。
是的,他再也不会放他走。不管他们有过怎样不堪的过往,不管他曾经做过怎样伤害他的蠢事,不管--将来他们再有如何激烈的争吵或是误会,他唯一肯定的,是他再也不会放他走,再也不会将他赶出他的生命。
「喝粥。」一个馒头转眼间就消失得一干二净,张靖辰伸长手臂勾到小桌上的粥碗,端到身前。
「慢点喝……」环在怀里的小身子软棉棉的靠在他的胸前,似乎随时都会闭上眼睛。恐惧的感觉骤然抓紧了他,因为失去过他,就更无法忍受再失去他的可能。
张靖辰舀起一勺粥就往安羽甄口中塞去。
多吃一点,快点好起来!他见不得他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仿佛只有他的脸色红润起来,头发恢复了曾经的灿烂和光滑,腮上鼓鼓的堆起了肉,身子也胖得他抱不动,他的负罪感才会减轻,否则他将永远得不到解脱。
他忘了自己的身份,忘了下午还有多少重要的生意要谈,忘了跟什么人有过什么过节,怎样的纠缠不清,此刻他一心一意的只想让怀里这个脏兮兮的小东西好起来。别的,他什么也不在意。
韩石满曾经花费数年教导过的:如果你发现你重视的东西那么就毁了它以防后患,也早被他抛至脑后--这个自从他决定不杀他,就早已被他忽略的概念。
他换了个姿势,将重心移到另一只腿上,再想喂一口却被安羽甄摇着头拒绝了。
「不喝了?饱了?」
「……」
「再喝一口。」他低下头压低了声音轻轻的哄着他。
「羽甄……」他用勺子碰着他的唇,被他偏头躲了开,「最后一口,乖……」
他本来就不好的耐性快被磨光了。他干嘛这么低声下气的屈就他!?
「羽甄,听话!」他已经到极限了!张靖辰觉得太阳穴处的青筋都暴起来,突突的跳着头痛。他从未像现在这样哄过什么人!这样的语气,这样的声调,他自己听着都觉得恶心!
可是他--一点反应也没有!?更甚--对他好他竟然就得寸进尺了!他可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而这他一向都知道的!惹急了他的后果是什么!
可是他现在……哄他他又不给他面子,想吼又怕吓着他,打他让他如何下得了手!他觉得无计可施,恼羞成怒起来。
他终于爆发了,咬着牙闭了闭眼,将手中的勺子扔在了碗里,忍着怒气哼出一句--「不喝算了。」
犯贱!他是吃饱了没事干才会在这儿犯贱!他张靖辰上辈子欠他安羽甄的吗!?
他将怀里没什么分量的小身子移到枕头上,起身就往外走。他不管他了!像他这样每分钟都经手数百万生意的人,哪有什么闲功夫花在他身上!他已经做得够多的了!
更何况--有个声音在他的心底轻轻的说--
或许医师说的对,让他独自安静一会儿吧!他受了这么多苦,一时半会儿可能没办法正常的面对他。给他时间,晚饭的时候他就会想见他了也说不定。
他走到门口,要拉门,却不知为什么又转了回来。
他其实并没有什么可说可做的了,而且他又知道,不管他说什么,都不会得到回应。
但是他还是折了回来,停在床边,似乎潜意识里只是想确定他怎么样了。
安羽甄整个身子缩在被子里,像刚才他进来的时候一样,只露出头顶短短的乱蓬蓬的小黄毛。
他看着被单下蜷成一团的单薄形状,只有一股想将他抱到怀里的冲动。但是他握紧了拳忍住了。他是张靖辰,不会做出这种幼稚的举动。
他已经被他搞得阵脚大乱,冲动到在大庭广众之下抱一个乞丐,让他到现在还觉得不可思议。
这不是他应该干出来的事情。他一向以沉稳著称的,却因为一个小小的男孩,弄得风度全失。
他不能再做出这样出格失控的事情!尽管……他是这么想抱他……
他在床边停了一会儿,就这么直直的盯着被子上那团隆起发呆。然后他猛然惊觉这样似乎有些不妥,当下可能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在等着他做,这才举步又往门外走。
但是走到门边,他突然又想起来,原来他刚刚回来,是潜意识里想再喂他把那碗粥喝完的。他于是下意识的又往回退了两步。然后他才慢半拍的意识到--他不是早就拒绝再喝了吗……他刚刚努力了那么久也没哄他喝进去半口。
简单的问题竟让他在原地进退两难了起来--他想着再哄哄他他可能就会听话的喝了,特别是看见那还剩下大半碗的粥,表明着他根本没吃进去多少。
他厌恶起自己像个女人一样优柔寡断,像个傻子一样因为这么个无聊的破事举棋不定。
幸好这里只有那个将脸都埋进被子里的安羽甄,要不然让别人看到他张靖辰混到这个地步,他以后还有什么面子在道上混!
在他下定决心这次一定要头也不回的离开的时候,他的手机响了。
「靖辰,你在哪呢!?我听嘉贺说你不回来了?你在干什么啊!今天是我的生日呃!」
走了吗?他走了吗?安羽甄在被子里战战兢兢的缩了好久,竖起耳朵听着外而的动静。
他听见他明明快出门又折返回来的脚步声,他站在他的床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后来他的手机响了,他听见他不耐烦的敷衍的口气,似乎正面对着多么厌烦棘手的问题。
靖辰……原来,在他眼中,他仍是个麻烦吗……他觉得心里一阵发酸,眼眶都热了起来。
但是他不敢让他知道他在哭,他死死的咬着床单,等着那脚步声又一次走远,直到传来门关上的声音,才忍不住呜咽了出来。
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他……他现在这个样子,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
他不知道他为什么还会这样对他,他都已经表明了对他不理不睬了,他竟然还能保持着冷静的语调,如此温柔的对他……这不是他认识的张靖辰,他以前……是打死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的。
他可悲的想着,原来他曾对他--这么不好过--为什么当时的自己,竟然会那么心甘情愿的留在他身边呢?
而今……他是觉得内疚了吗?想要补偿。不然为什么会对他这么好……他以前从未对他这样低声下气过。他以前,虽然会宠他,但是从未这样耐心的哄过他。
他知道自己很软弱,不管怎么恨他,怎么怨他,在他街头抱起他的那一刻起,他几乎就要忘了所有积压在心底的情绪,他甚至没有任何反抗的就任他把他带了回来,又带回了他的身边。
他记起来自己从未拒绝过他……他也意识到自己拒绝不了他。他刚刚抱着他的时候,他刚刚低沉着声音哄着他的时候,他刚刚一小口一小口喂他的时候,他几乎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