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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长大了,那我完全可以娶她;可是现在我老了,又没有孩子,万一你们讨厌她了,
那我就认作女儿,抱到我们家去。”吉罗叔叔每次这样讲,总能带来点欢快,促使
德·阿尔西先生和他妻子一时又接近了。他们俩总是忍不住微笑起来:“这种纯朴
有点粗矿,但令人起敬,尤其与人为善,无论什么都不愿看坏的方面。”然而,坏
的方面就摆在眼前;家里所有其他人都以恐慌而好奇的目光,注视这种十分罕见的
不幸。这些朴实的人乘坐马车,从莫尼浅滩过河到来,在吃饭之前则围成一圈,尽
量观看和论证,兴趣盎然地检查一切,脸上都摆出一本正经的样子,低声商榷如何
讲,有时干脆抓住微不足道的一点大做文章,以便转移共同的想法。年轻的母亲坐
在他们面前,把女儿放在膝上,她敞着怀,还流下几滴奶水。如果拉斐尔是这个家
庭的,那么《坐椅上的圣母》就能有个妹妹;德·阿尔西夫人自己意识不到,因而
显得更美了。
第03节
第三节
小姑娘长大了;自然既可悲又忠实地完成它的任务。卡蜜儿只有眼睛为心灵服
务;她出世后刚睁开眼睛,首先就转向光亮,同样,她的头一个举动也是追求光明。
多么黯淡的一束阳光,也能让她欣喜若狂。
等她能站起来,并开始学步了,她对周围所有物品,都有一种非常明显的好奇,
总要走近前仔细瞧一瞧,用手摸一摸,表现出一种搀有畏惧和乐趣的敏感,近乎孩
子的活泼,又初具女性的羞赧。她一见到新奇的东西就跑过去,就好像要抓住并提
为己有;然而,她跑到半路,几乎总要回头望望她母亲,仿佛要讨主意似的;每逢
这种时候,她的举动真像白规:据说白即一看见有点泥土和砂砾会弄脏自己的毛皮,
就放弃要走的路线。
邻家的几个孩子来到花园,同卡蜜儿一起玩耍。她瞧着他们说话的样子简直怪
极了。这些孩子同她年龄相仿,他们说话,当然是尽量重复保姆教给他们的残缺不
全的语句,以张口发出声响的方式训练智力,然而可怜的小姑娘听不见声音,只以
为他们在做一种动作。她为了表明自己懂了,时常伸出手去,而她的小伙伴们,看
到这种同他们想法毫不相干的动作,都吓得往后退。
德·阿尔西夫人不离女儿的左右。她怀着不安的心情,观察卡蜜儿的一举一动、
生活上最细微的征兆。如果她能推测出,德·勒佩神甫很快就要给这黑暗世界送来
光明,那么她会多么高兴啊!然而,她却束手无策,无能为力,要等着一个男人以
其勇气和怜悯心,即将摧毁这种天生的残疾。说来也怪,一位神父比一位母亲走的
路子还对,善于分辨的智慧,能找到痛苦的心灵所缺少的东西。
卡蜜儿的小朋友到了接受家庭教师启蒙教育的年龄,可怜的小姑娘见自己没有
同样的待遇,就显得特别伤心。一家邻居请了一位年迈的英国女教师,她教一个孩
子识字很吃力,就对孩子很严厉。上课时卡蜜儿也在场,她眼睛盯着,惊奇地看到
她的小伙伴那么费劲,真想上前帮一帮。当小伙伴受了训斥的时候,她就和他一起
流泪。
对她来说,音乐课就更受罪了。她站在钢琴旁边,那双乌黑乌黑特别美丽的眼
睛全神贯注,看着女教师,小手指僵硬地活动着。她似乎要问这是在干什么,有时
还触触琴键,但是动作既轻柔又气恼。
人和物体给其他孩子留下的印象,似乎对她毫无影响。她视察事物,也像他们
一样记住。然而,她看见他们指着同样的物体,嘴唇蠕动,相互交换什么意思,她
却无法理解,于是又伤起心来,躲到无人的角落,拿起一个石块或一个木片,几乎
下意识地在沙地上划出几个大写字母,全神贯注地审视,那正是她看见其他孩子辨
读的字母。
邻家每天按时让孩子做的晚祷,卡蜜儿也觉得是个谜,简直是件神秘的事情,
她也跟着小伙伴一起跪下,双手合十却又不知道为什么。骑士把这看成是亵渎上帝,
说道:
“把这孩子给我抱走,别让我看这种猴戏!”
有一天,孩子的母亲则回答:
“我来祈求上帝宽恕好了。”
卡蜜儿早早就显露出这种奇特的能力,爱尔兰人称为双视觉,主张磁感应的人
都宣传让人接受这种现象,而医生在大多情况下要列入病态,这个聋哑小姑娘能感
到她喜爱的人来了,往往迎上前去,而实际上根本没有什么告知她。
其他孩子不仅怀着几分恐惧接近她,而且有时还以鄙视的态度躲避她。时而还
有这种情况,小伙伴当中,有一个就像拉封丹所说的毫无怜悯心的孩子,走到她跟
前,笑嘻嘻地看着她的脸,对她说了好久,然后让她回答。孩子的小腿一有点劲儿,
就要跳小小的圆圈舞,又唱起老调子:
快进跳舞因,
跳得多么欢……卡蜜儿已长成半大姑娘,在散步场所,靠着长椅独自站在一旁,
看着他们跳舞,随着节奏摇摆起美丽的头,却无意加入跳舞的行列,但是,那么伤
心和可爱,实在叫人怜悯。
这个智力天生有残缺的孩子要做的一件大事,就是和学算数的一个邻居小女孩
一起计算。计算很容易,数也很少,总和不超过十二到十五。但是邻家女孩很吃力,
弄几个数就乱了,掰着指头算不过来。卡蜜儿明白小女伴算错了,想帮帮她,就张
开双手伸出去。家里也教给她最基本和最简单的概念,她知道二加二等于四。一个
聪明的动作,甚至一只鸟儿,也能数到二或三,但是以什么方法我们不知道。在这
种情况下,卡蜜儿本来能数得更多。她的手指头也只有十个,在她的小朋友面前张
开,那样子十分诚恳,就像一个付不了钱的老实人。
女人早早就表现出爱俏,卡蜜儿却毫无迹象表明这一点。骑士就说:
“一个小姑娘不懂得戴帽子,这事儿也真够怪的。”
德·阿尔西夫人听了这话,苦笑了一下,对她丈夫说道:
“可是她很美呀!”
她说着,就轻轻地推了推卡蜜儿,让她在父亲面前走一走,以便让父亲好好瞧
瞧她开始发育的腰身,以及她那还未脱掉孩子气的可爱的姿势。
卡蜜儿渐渐长大,也渐渐喜欢上她看得见的教堂,而不是她不懂的宗教。也许
她心灵里就有这种不可战胜的本能,而一个十岁的孩子在这种本能的作用下,就会
打算穿上粗呢修士袍,坚持追求受穷受苦的生活,这样打发~生。世上有多少漠不
关心的人,甚至有多少哲学家生生死死,但没有一个能解释如此怪异而又实存的一
种现象。
“我在孩提时期,看不见上帝,只看见了天空。”
毫无疑问,这是一句崇高的话,但不知是哪个聋哑人写的。卡蜜儿远没有这么
大能力。在涂成蓝色的白灰墙上,用铅白色粗糙画出的圣母像,好似店铺的招牌;
一名外省的唱诗童子清脆而细微的声音,使石板地凄然地震颤,但卡蜜儿根本听不
见;还有,教堂侍卫的步伐、执事的神态——谁知道是什么使一个儿童抬起眼睛呢?
不过,只要孩子抬起眼睛,这些又有多大关系呢?
第04节
第四节
不管怎么说,她长得很美!骑士心里常这样嘀咕。卡蜜儿的模样也的确很俊俏:
完美的鸭蛋胜五官端正,十分清纯可爱,可以说焕发着~颗善心的光彩。卡蜜儿个
儿不高,肌肤特别白净,毫无苍白之感,乌黑的秀发长长的;她天生活泼快乐,~
遇不幸而伤心,神态恬静,几乎处之泰然;她的一举一动无比优美,她那小小的哑
剧充满智慧,有时还充满魄力,动作别出心裁以求人理解,也善体人意,一旦明白
总是那么顺从。骑上有时也像德·阿尔西夫人那样,不声不响地注视女儿。如此优
雅和美丽,又如此不幸和可骇,几乎令他心乱如麻;常见他亲热地拥抱卡蜜儿,还
听他高声说:
“其实,我不是个心肠狠毒的人!”
园子里端小树林中有~条幽径,骑士饭后习惯去那里散散步。德·阿尔西夫人
在自己的房间,从窗口能望见丈夫在树后走来走去,却不大敢去那里会他。她满怀
忧伤和痛苦望着这个男人:他虽是她丈夫,对她却像个情人,从未责备过她,也从
未有过一件可令她责备的,而现在只因她做了母亲而没有勇气爱她了。
不过,有一天早晨,她壮着胆子去了。她身穿便抱下楼,像天使一般美丽,而
心则突突直跳,因为要谈一件事:附近一家庄园要举行一场儿童舞会,德·阿尔西
夫人想带卡蜜儿前去参加,要瞧瞧女儿的美貌对别人和她丈夫所能产生的效果。她
有几夜睡不着觉,考虑给女儿穿什么衣裙,围绕这个计划萌生无比温馨的希望,心
中暗道:
“一定要让她父亲引以自豪,一定要让别人从此羡慕这个可怜的小姑娘。她一
句话也不讲,然而她是最美的。”
骑士一见妻子来了,便立刻迎上去,拉起她的手吻了吻;这种殷勤的举止是在
凡尔赛宫廷养成的,他虽然天生纯朴,却一直没有抛掉。夫妻先说几句无关紧要的
话,继而开始并肩漫步。
德·阿尔西夫人在考虑,以什么方式向丈夫提议,允许她带女儿去参加舞会,
从而打破他从卡蜜儿出生之后所做的决定,即再也不同外界来往。自己的不幸,要
摆到那些冷漠的或者心怀恶意的人面前,一想到这一点,骑士几乎总要心头火起。
在这件事上,他早已郑重表明了他的意愿。德·阿尔西夫人有了这种打算,不用说
实施了,就是谈一谈,也必须想个迂回的办法,随便找个什么借口。
这工夫,骑士这方面似乎也想了很多,他首先打破沉默,对妻子说他的一个亲
人出了事,严重打乱了家族财产的分配,事情很重要,他必须监督受委托采取措施
的人,否则,他的利益,因而也是德·阿尔西夫人本人的利益,就可能受到损害。
总之,他宣布有必要做个短期旅行,去荷兰同他委托的银行谈妥;他还补充说,事
情十分紧急,打算次日一早就启程。
在德·阿尔西夫人听来,这次旅行的动机再明白不过了。骑上虽然毫无抛下妻
子之意,但有时不能自持,非要独自一人躲开一段时间,哪怕回来时心情平静一点
也是好的。人着实痛苦的时候,如同动物肌体疼痛那样,总要找个僻静的地方呆着。
德·阿尔西夫人乍~听特别吃惊,便答以极平常的话,这类话总在嘴边,在不
便讲心中所想时,就用来应付:她认为这趟旅行非常自然,骑上做得对,她承认这
次交涉很重要,因此绝不阻拦。她嘴上这样讲着,心里却十分痛苦,便说她感到乏
了,拣~张椅子坐下了。
德·阿尔西夫人双臂耷拉着,两眼直勾勾的,坐在那里陷入沉思。迄今为止,
她既没有欣喜若狂的时候,也没有尝过巨大的欢乐。她相当明显地感到,自己不是
个智慧很高的女人,而出身又很一般,心中就不免有点压抑。在她看来,她的婚姻
完全出乎意料,是一种全新的幸福;在漫长而清冷的白昼中间,一道闪电照亮她的
眼睛,而现在,黑夜将她包围了。
她久久陷入沉思。骑士移开目光,仿佛要急于回屋,他站起来,重又坐下。德
·阿尔西夫人也终于站起身,挽上丈夫的胳膊,一同回去了。
到了晚餐时间,德·阿尔西夫人打发人说她身体不适,不想下楼了。她呆在自
己房间,跪在跪凳上,直到天黑。她的贴身女仆受到骑上的密令,几次进屋来监视,
但问她什么话也得不到回答。将近晚上八点钟,她摇铃叫来仆人,要她拿来给女儿
定做好的衣裙,并吩咐八套车。与此同时,她让人通知骑士,说她要去参加舞会,
并希望他陪同前往。
卡蜜儿虽是个孩子,但身段极为曼妙轻盈。这可爱的躯体线条初具,母亲给她
打扮得又朴素又清纯。卡蜜儿整个装束就是一条绣花细布白衣裙、一双白缎小鞋、
脖子上挂的一条美洲果实项链,以及头上戴的一顶失车菊花冠;她得意地照着镜子,
高兴得跳起来。母亲就像不愿跳舞的人那样,身穿丝绒衣裙;等骑士上楼来,她把
女儿拉到活动穿衣镜前,连连亲吻,反复说道:“你真美!你真美!”
德·阿尔西夫人不动声色,问仆人车是否套好,问她丈夫是否去。骑士把手递
给妻子,他们一道去参加舞会。
大家常听人谈及,这是头一次见到卡蜜儿。因此,小姑娘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