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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离床边约五尺的地方,有一个年约四十岁的男人正在跳来跳去。男人身穿一件破烂不堪的八卦袍,头戴一顶道士帽,手中正挥舞着一把乌黑发亮的木剑,从剑的形制来看,似乎应该是桃木剑,而且看样子已经用了不少年头了。此刻,这个男人正一边提着桃木剑原地转圈,一边还在哼哼唧唧的唱着什么,他的帽子后边有个很大的破洞,以至于他在转圈的时候把帽子中拢着的头发给甩了出来,这让他看起来十分的滑稽可笑。
与这男人相配合,一名三十多岁的女人则站在桌子边,她的整个脸被染成了紫色,身穿一身黑色丝袍,丝袍上绣着一些白色的小字,丝袍的腰上系着一圈红布做的腰带,腰带上挂了满满一圈铜铃铛。这个女人一边疯狂的扭动着水桶般的腰,一边也诵吟着经文似的话语,腰间的铃铛则随着她腰部的扭动,发出一连串的响声。
屋子中的气氛是这样的诡异,使得整个屋子看起来就象是一座坟墓,让人浑身不舒服。
一男一女就这样不停的表演着自己的绝活,直到他们身上的衣服完全被汗水浸透,他们才气喘虚虚的停了下来。
男人收起桃木剑,双手合十,闭着眼睛又叽里咕噜的念了半天经文,然后他睁开眼睛,望着站在床尾的陈氏,说道:“娘娘,做法已毕,小皇子能不能好,就全看娘娘的诚心了!”
陈氏走到床头,伸手摸了摸小孩的额头,随后皱着眉头看着那男人,问道:“既然已经做法了,可是为何曌儿额头滚烫,但身上却还没有汗?”
不待那男人说话,站在桌子边的那女人却开口了,她说道:“娘娘莫急,我们师兄妹法力虽然不算天下第一,可是在这川中一带,还没有那个敢和我们叫板呢!刚才师兄已经说了,到底好不好得了,还要看娘娘的心诚不诚。”
“你是说我心不诚?”陈氏显然很焦急,“曌儿已经病了七天了,我整日都陪在他身边,我的心难道还不诚吗?”
男人说道:“诚不诚心可不是这么看的,其实依我看,娘娘确实还不够诚心。”
陈氏愣愣的望着男人,问道:“我不明白,请大仙指点。”
男人说道:“昨日皇上要将那五个庸医杀掉,娘娘却前去阻止,可有此事?”
陈氏点头道:“是啊,我担心将他们杀掉,就没有人再能给我的曌儿医治了。”
男人摇头道:“所以说呀,娘娘的诚心还不够啊!若是娘娘真想让小皇子好起来,就必须让皇上杀人祭天,否则的话,天上的神仙不知道您的诚心啊!神仙不知道您的诚心,那他们怎么会下凡来给小皇子施仙术呢?”
“可是……可是如今军中的大夫中也就只有这么几个医术还过得去,要是将他们杀了,那从何处找来大夫呢?”听到这话,陈氏显然很惊慌,她立刻手足无措起来。
男人笑了笑,说道:“其实也不是没有变通的办法。”
陈氏心中腾起一股希望,她忙说道:“请大仙快快讲来,若是救得了我的曌儿,就是让我死我也愿意!”她伸手将头上的一支金发簪取了下来,递给那男人,随后又说道:“若是大仙救了曌儿,我必定禀明皇上,封你为国师。”
男人满意的接过发簪,随后说道:“这个办法很简单,那就是要给小皇子找一个替身。”
“替身?”陈氏睁大了眼睛问道。
男人点了点头,接着说道:“不错,替身!”他将手中的桃木剑递给身边的女人,随后走上前去,用手摸了摸小孩的胸口,闭上眼睛装模做样的晃了半天,然后才又睁开眼睛,说道:“依我看,小皇子实际上是被狐仙上了身了,那狐仙如今已经修炼到了五百年,可是就差一个可以带它登仙的魂魄,因而便四处寻找,终于附到了小皇子身上,于是小皇子的魂魄便被狐仙用自身法力禁锢住了,这才一病多日,而且身上发烫却无汗,这正是狐仙上身的表象啊!”
男人又闭上眼睛摇头晃脑了好一阵,才又说道:“要想治好小皇子的病,就必须将狐仙请出小皇子的身体,但此时狐仙的修炼已到最紧要关头,一旦出来就前功尽弃,所以想将狐仙请出十分不易。不过,如果能够找到一个与小皇子年岁差不多,但体质却健壮得多的男孩,将他牵到此屋中,一刀杀掉,狐仙闻到血腥味,必然会从小皇子体内冲出,并乘着那男孩正在升天的魂魄上到仙界,那么小皇子就有救了!”
“什么?”陈氏显然很惊慌,她没有想到这神汉居然会想出这么个丧心病狂的主意来,因而她倒一时说不出话来。
男人见陈氏犹豫着,便劝道:“我知道娘娘心肠很好,不忍随便杀人。可是请娘娘想想,如今小皇子是皇上的唯一皇子,等皇上百年之后,则必定是小皇子继承皇位。如今皇上英明神武,武功赫赫,百姓哪个不说皇上好?这自古虎父无犬子,更何况皇上是龙,那么小皇子必定也是龙,将来必定也象皇上一样为万民拥戴。可是假如今日小皇子不幸夭折的话,那么天下的百姓岂不是失去了一个将来的好皇上?所以呀,这个……这个男孩就应该为天下万民着想,为了救小皇子,他应该替小皇子而去。当然了,娘娘若是实在不忍心的话,那就算了吧,免得小皇子背上罪名。”
对于这神汉所说的张献忠英明神武的屁话,陈氏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现在她的全部心思已经完全放在了她儿子身上,她的心中正在做着激烈的斗争。
神汉向身边的女人使了个眼色,那女人心领神会,当即走到陈氏身边,说道:“娘娘尽管放心,如今这一带到处都是没饭吃的人,这卖儿卖女的多的很,一斗米卖个健壮的男孩实在是轻松的很,况且城中还有些小乞丐,既然这么些天他们都没饿死,那么他们的身体一定是不错的,只要娘娘首肯,那么我们就去给您弄几个男孩来,让他当小皇子的替身,如果过意不去的话,那就先给他吃顿好的,也免得他做饿死鬼。”
“砰”的一声,正当神汉与巫婆正在“劝导”陈氏的时候,房门忽然被人踢开了,屋子中的三人回头一看,却见张献忠领着几名亲兵正站在门口,两只阴冷的眼睛正盯着他们看。
陈氏急忙走过去,说道:“皇上,你请的这两个人是什么人,居然会出这么个点子?”
张献忠问道:“什么?”
陈氏将神汉那寻找替身的主意说了出来,张献忠这才恍然大悟。
张献忠叹道:“我当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呢,原来是这个呀!”他看着那神汉,说道:“既然你说这个办法有效,那么你就快去办来,办好了,朕重重有赏!”
神汉与巫婆急忙上前跪倒,口中谀词如涌,随后两人便走出门去,到城中寻找那替身去了。
张献忠走进屋子,见窗户紧闭,问道:“怎么把窗户关上了?”他又抽了抽鼻子,说道:“这是什么味道,这么古怪?”
陈氏道:“是黄大仙吩咐的,他说曌儿见不得风,这古怪味道是这蜡烛的味道,据说能驱邪。”她顿了顿,随后又说道:“不过,臣妾以为,这两个人恐怕是骗子,他们……”
“胡说!”张献忠怒道,“不许再说如此大不敬的话!黄大仙与赵仙姑是娥眉山修炼多年的仙人,他们还是很有些法力的。”
张献忠看着躺在床上的儿子,问道:“曌儿好些了吗?”
陈氏抹了眼泪,说道:“还是那样,如今更显得憔悴了。”
张献忠转身向亲兵说道:“你们出去,去把那两个洋和尚带进来。”
陈氏疑惑的问道:“洋和尚?”
张献忠说道:“就是刚入成都时抓住的那两个来川中传教的洋和尚,一个叫什么利累斯,另一个叫安文思,他们不是说在传播什么主的福音吗?我把他们带来给曌儿看看,也许外来的和尚真的会念经呢!”
片刻之后,两个身材修长、金发碧眼的洋人被领了进来,在亲兵们的呵斥下,二人立刻跪下给张献忠和陈氏行礼。
陈氏疑惑的问道:“他们……他们能行吗?看起来他们长得奇形怪状的,莫要惊吓了曌儿。”
张献忠回头看了眼仍旧昏迷不醒的儿子,随后叹道:“恐怕他们是吓不到曌儿的。”他看着跪在那里的两人,语气变的阴沉了许多,他说道:“你们给我听好了,要是你们医不好我的曌儿,你们就去给他陪葬!陪葬,你们知道吗?就是砍掉脑袋,跟曌儿埋在一个坟墓里!”张献忠边说边用手在脖子上比划着,恐吓那两个洋人。
跪在张献忠面前的这两个洋人并不是一般的商人,也不是冒险家,他们全都是从欧洲远道而来,到中国传教的传教士,一个名叫利累斯,另一个名叫安文思,他们都是耶稣会会士。他们在澳门停留了一年,在学会了汉字后,便北上北京,在北京呆了两年,学会了官话后,便又转道入川,随后就在四川停留下来,一边与官府中人结交,一边则利用与官员们的私交,在成都一带传教,直到张献忠入川之后,他们才停止传教,因为他们被张献忠的兵抓了起来,并被关入监狱,若非张献忠想见识一下洋和尚有什么法术的话,恐怕他们二人已死在了监狱里。
相比之下,安文思的汉语说的要好得多,他马上就听明白了张献忠的意思,于是赶紧说道:“万能的主一定会保佑好人,皇帝陛下是好人,小皇子也必定是好人,请皇帝陛下放心,小皇子一定没有事的。”
安文思与利累斯来到床前,他们盯着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的小孩,片刻之后他们就意识到,张献忠交给了他们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因为在他们看来,躺在床上的这个小孩根本就已经快要咽气了,目前已经没有任何可能复苏的迹象了。
他们两人对望一眼,随后用拉丁语快速的交谈起来。
利累斯最先开口,他问安文思:“看起来我们恐怕无法救活这个可怜的孩子了,上帝似乎已经准备召回他的羔羊。”
安文思抓了抓脑袋,小声说道:“不行,绝对不能让皇帝知道我们救不活他,要是让他知道了,也许我们马上就会被砍掉脑袋,那样一来,我们就无法完成教廷交给我们的使命了!”
利累斯问道:“那怎么办?”
安文思说道:“看起来这个小孩似乎是发热,我们应该尽快给他散热才行。”
利累斯问道:“你能行吗?”
安文思点了点头,说道:“我在西班牙的时候跟一个医生交往过几天,知道一些医术。”
张献忠见二人在床边嘀嘀咕咕了半天,有些不耐烦了,他说道:“你们在那里说什么?莫非在想办法逃跑?”
安文思转头说道:“不,陛下,我们是在商议治疗方法。”
“商议妥了吗?”张献忠问道。
安文思道:“是的。我们认为现在最重要的是给小皇子殿下散热,因此必须将门和窗户全部打开,并用烈酒为小皇子擦身。”
“万岁!万岁!”门外一个声音响了起来,将张献忠的注意力又引出门外。
汪兆龄奔到门外,跪下奏道:“启禀万岁,南边的镇虏军又派人送来一封信,要咱们投降。”他双手托着一封信,呈到张献忠面前。
张献忠斜眼瞧着那封信,鼻子中冷哼一声,说道:“岂有此理!如此狂妄之辈,老子还是第一次见到!”他看着汪兆龄,问道:“那送信的人呢?杀了吗?”
“这个……”汪兆龄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他喃喃道:“那人是用硬弩将信射到我军营寨之中的,故而没能将其抓住。”
“饭桶!”张献忠咆哮道,“欺我大西无人!”
汪兆龄战战兢兢的问道:“那我军该如何回话,继续辱骂他们吗?”
张献忠道:“去,传我的命令,全军集结,准备出击!今日老子要亲自上阵撕杀一番,揪下几颗敌军的人头来祭天,为曌儿祈福!”
张献忠回头对陈氏说道:“这两个人就交给你了,我的这几个亲兵也留在这里,你要监督他们把曌儿治好!”说完,他便走出屋子,领着汪兆龄向院子外走去。
汪兆龄跟在张献忠的身后,他几步赶上,小声问道:“皇上,臣有一事不明,不知当问不当问?”
张献忠道:“有什么话就说吧,别那么婆婆妈妈的,象个娘们儿!”
汪兆龄问道:“臣不明白,如今我军缺乏粮草,兵士们已经无心作战,每日都有大批兵士逃亡,为何皇上对于镇虏军的提议不予答复呢?假如我军假意投降,然后跳出官军的圈子,顺流而下,进入湖广,那么我军就能逃得生天,皇上为何不这么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