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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小五的头压的更低了。陈铁丹他们看见他的样子。都是偷偷的笑。
庄虎臣对他屁股踢了一脚道:“赶紧滚蛋,我屋里都快挤爆炸了!”
等那些亲兵一走光。庄虎臣对顾小五道:“你说说,怎么跑到上海来了。s”
顾小五偷偷抬头看了一眼赵驭德,赵驭德没好气道:“少爷叫你说,你就赶紧说!看我做什么?”
顾小五叹了口气道:“那年庄军门过世,赵镇台扶灵回了安徽,我们这些弟兄就留在台湾驻守,等仗一打完,我们这个营头没了长官,就给解散了。我们回到老家没找到你们,只好拿当年大人赏的银子买了几亩田,可好容易打了点粮食,卖地钱换了银子连交税都难,一两银子要两千个制钱!我们这些人哪有银子啊?只能拿铜钱去换,可银子那么贵,听老辈子人说,现在虽然还是一人一两银子的税,可交上去的铜钱都翻了一个跟头都不止!剩下的那点粮食,好年景还能半年粮食半年瓜菜,要是遭个灾,那就啥都没了,刚过了两年,地就都卖光了,兄弟们断了营生,除了打仗、种田我们这些人别的啥也不会,最后没办法,就结伴到了上海码头扛大包
顾小五这些人的讲述,让庄虎臣陷入了长久的沉默,自打乾隆末年,洋人就开始输入鸦片到中国,结果引得大量的白银外流,后来林则徐虎门销烟,又把洋人都赶到海上不许登陆。洋人不分良莠,也不论是不是贩过鸦片的。都在海口外面漂着,没吃没喝没医药,死了不少人。结果洋人借这个由头开了仗,自打道光年间和洋人开战,那是打一次败一次,赔款越来越多,白银就越来越贵。
朝廷规定完税是用银子地,可这些种地地人哪里有银子?只好拿着铜钱去钱庄换,这些钱庄和官府都是勾搭着地,就用两千铜钱一两银子的价格换给农民。而官平价格是八百文换一两银子,这样多一半的钱就落在当官的和钱庄地腰包里。这还是比较好地官,那些心更黑的,额外火耗还能再收到三、四钱,农民更是苦不堪言,造成了大量地人只好靠卖田来交税,田卖光了就成了流民。年轻力壮的四处讨生活,年老体弱的就拉棍要饭。
顾小五这些人就是这样流落在上海地,先是靠卖苦力过活,可卖苦力也要被把头盘剥,被别人欺负,这些人当年都是淮军的骄兵悍将,血里火里滚出来的,哪吃这一套啊?几十人靠着几十把砍刀杀遍了上海滩,这些人手又狠,心又齐。渐渐的就没人敢惹,慢慢的他们发现控制码头、收店铺的保护费来钱快,就开始动了歪心思,那些街头的混混、青皮也逐渐围绕到他们身边,逐步成了黑势力。既然要吃街面,那自然少不得作奸犯科,手下人又都是市井无赖,哪能不出事儿?这就和巡捕房打上了交道,黄金荣就曾经放过顾小五一个徒孙,所以这次他就算是还人情。帮黄金荣出了头,没想到大水冲了龙王庙,弄到庄虎臣头上了。
顾小五还在说道:“我们也是没办法,真是过不下去了
顾小五说地委屈,赵驭德听的火大。上去当胸就是一拳。把他打了个趔趄,骂道:“没出息的混帐!男人大丈夫。冻死迎风站,饿死打饱嗝!没饭吃去做贼?没饭吃就去当流氓,去偷去抢?狗东西,当年大人要是知道在路边拣回来个贼骨头,干脆就由得你饿死算了!省得他老人家过世了,还被你这没用的畜生坏了名声!”
顾小五也不敢说话,外面有人敲门,赵驭德叫了声:“进来。”
一个顾小五手下的喽罗走了进来,看见满屋的人,走到顾小五面前,对着他耳朵,顾小五不耐烦道:“有话就说,这里没外人,那是我主子!我这里没有背他的话。”
小喽罗道:“小爷叔,黄麻皮来了。”
顾小五眉头拧成了“川”字,拳头攥的“噶吧吧”响,咬牙切齿道:“这个混蛋来得正好!”
庄虎臣见他恨地牙痒,奇怪道:“这个黄麻皮是谁?
顾小五恨恨的道:“这个王八蛋是法租界的巡捕,姓黄,一脸麻子,外号就麻皮金荣。就是这个混蛋挑唆我来砸少爷地场子。”
庄虎臣差点从椅子上蹦下来,嘴里的一口茶全部喷了出去,给顾小五洗了个脸。
庄虎臣叫道:“谁?黄金荣?”
顾小五疑惑道:“少爷知道他?”
庄虎臣心道,我太知道了!这个上海滩赫赫有名的大亨,到了二十世纪三十年代以后,不知道黄金荣的,那肯定不是中国人。不过看样子他现在混的还不怎么样,起码顾小五这些提起他,都是一脸不屑,感觉这个未来的青帮大亨也就是阿猫阿狗之类的东西。
小喽罗问道:“小爷叔,见不见他?”
顾小五白了他一眼道:“这样的东西见他做什么?扔到黄浦江里种荷花吧。”
小喽罗点头,正要转身出去,庄虎臣急忙道:“慢,把他叫进来,我要看看他。”
顾小五虽然不解,但是也不敢违拗他的意思,不多时,黄金荣手里托着个大盒子,连滚带爬的进了屋子,谄媚地向周围笑了笑,但是没人理他。他看见赵驭德,急忙道:“老东家,给您贺喜啊!”
赵驭德白了他一眼,没搭理他,弄了他一个大长脸庄虎臣仔细打量着黄金荣,他个子中等偏上,有五尺六、七寸。穿一身蓝布长衫,罩一件湖绸马褂。略微有一点胖,生满横肉的圆脸,眼睛不大,但是精芒偶尔闪现,眉毛很浓,但是不长,有点半截断了地感觉,这个在相书里是短命相,可是庄虎臣知道,这老兄是足足活了八十多才死的。看来算命这个东西绝对是靠不住地。
黄金荣见庄虎臣看他,他也瞧了瞧庄虎臣,觉得这个年轻人虽然是便装,但是也是衣着华贵,气度不凡,而且还有一种国人中很少看见地平静与自信,情态既不是常见地普通人那种奴颜婢膝。也不是高位者那种目空一切,而是淡定从容。这样的神态黄金荣并不陌生,那些英国、德国地世袭贵族往往就有这种感觉,看起来似乎和蔼可亲,但是让你对他却有一种天然的敬畏。
黄金荣被看得有点发毛,单腿一曲,打了个千问道:“这位少爷,不知道怎么称呼?”
他还没来得及起来,腿弯就被人踢了一脚,回头一看。是顾小五给了他一下。
顾小五骂道:“你***,少爷是你能叫的吗?这是老子的主子!钦差大人庄虎臣!”
庄虎臣三个字如同在黄金荣耳朵边响了一声炸雷,这个名字在上海滩华、洋两界嚷嚷的妇孺皆知,《申报》、《西林字报》差不多天天都有他地新闻,连拉黄包车的车夫闲下来的时候,都要摆一摆“庄钦差大破西洋兵”的龙门阵。瓶子罐子都有个耳朵,黄金荣包打听出身,再不清楚庄虎臣是何许人也,那也真是该死了。
庄虎臣冷冷的看着他道:“是你叫人来捣乱的?”
黄金荣连忙摆手道:“不是,不是。”突然又想起顾小五就在旁边。哪还敢狡辩,低下头,面如死灰道:“是小人不懂事,我是混蛋,您老人家什么身份?您就当我是个屁。放小人一马吧!”
庄虎臣看着这个在后世里飞扬跋扈的一代青帮大亨。现在居然象条癞皮狗一样在自己面前摇尾乞怜,不觉大呼过瘾。但是还没打算就这么轻易地放过他。大模大样的坐在西洋椅子上,然后轻蔑的用脚抬起黄金荣的下巴道:“你以为在租界,我就摆布不了你?”
黄金荣连忙道:“小人真的不知道这是大人的产业,要是知道,你就是给我个天做胆,我也不敢啊!大人饶命啊!”说罢,磕头如捣蒜。
庄虎臣故意不说话,看着他不停的磕头,幸好这屋子铺着波斯羊毛地毯,要是中国式样的房子那种青砖水磨地,早把脑袋碰破了。黄金荣磕了半天头,见庄虎臣既没有杀他的意思,也没饶了他的表示,心都提溜到嗓子眼了,突然想起来自己带地的东西,急忙爬了两步,把地上放着的盒子掂了过来,跪在地上解开,从里面拿出一个看上去黑不溜秋很不起眼的佛像,然后对庄虎臣道:“小的家祖传的这尊佛像,是当年南北朝的时候达摩老祖从天竺带来的,小人愿将它献给大人。”
顾小五不屑道:“你黄麻皮家还有祖传的东西?也不知道是在那里打的秋风!”
庄虎臣现在眼界也大了,宝贝也见得多了,不象在榆林堡地时候,慈禧赏了柄玉如意,当时满脑子的能换几套三室一厅。他只是随意了瞅了两眼,然后点头道:“难得你有这份孝心,起来吧。”
黄金荣亮闪闪的脑门上,满是汗水,连麻子坑都被冷汗填平了,看上去象一个个微小的水潭,让庄虎臣越看越想笑。
庄虎臣对赵驭德道:“赵叔,给他开张一千块洋钱的票子。”
赵驭德一楞,黄金荣连忙摆手道:“小人不敢,小人今后再也不敢胡闹了!”
庄虎臣阴阴地看着他道:“我赏地,你敢不收?”
黄金荣又连连摇头道:“小人不敢!”
庄虎臣满意的笑了笑道:“今后,你每个月来这里领一千块洋钱,这个是我特别赏给巡捕房全体华人巡捕地,但是有一样,领了我的银子,就得听我的使唤。”
黄金荣忙道:“那是,这个自然,就是不领大人的赏,小人也要听钦差大人的吩咐。”
庄虎臣冷笑道:“要是拿我的钱,不听我的话,别说你在租界,你就是跑到爪洼国,我照样能收拾了你!”
黄金荣急忙道:“小人不敢,小人今后一定全听大人的差遣!大人让小人如何,小人就如何!绝对不敢阳奉阴违!”
庄虎臣一摆手,就不再说话,黄金荣傻傻的站着,顾小五对他狠狠踢了一脚道:“还不快滚?怎么,还准备吃了晌午饭再走?”
黄金荣跌跌撞撞的开门从楼梯跑了下去,衣裳已经湿透了,刚刚出了门,脚就一软,摔倒在地上。
顾小五从窗户上看见他的狼狈相,哈哈大笑,然后问道:“少爷,这样的混帐东西,留他做什么?”
赵驭德看他就气不打一处来,骂道:“你比他强多少?乌鸦落到猪背上,瞧不见自己黑!”
顾小五的脑袋又耷拉了下来。
庄虎臣虽然觉得黄金荣此人作恶多端,但是在日本人占领上海的时候,他闭门谢客,说什么都不肯当伪上海市长,就凭这一点,这个人还有可恕之道。并且他现在是华人巡捕里唯一的探长,今后说不定还有用处,就留了他一命,而且庄虎臣也知道,有顾小五这样的狠角色在上海坐镇,他黄金荣也翻不了天。
庄虎臣笑了笑道:“一个虾兵蟹将,值得和他计较吗?”
顾小五忙道:“那是,少爷是什么身份?钦差大人啊!那就是戏文里奉旨查案的八府巡案,见官大三级!”
赵驭德白了他一眼道:“都过了十多年了,你也是三十多岁的人了,嘴还是这么贫!一点长进都没有!”
顾小五手下的八大金刚本来都是淮军铭字营的兵,和赵驭德都是极熟的,见他把顾小五骂的狗血淋头,不禁好笑。
一个矮壮的男人问道:“赵爷,刚才我在下面听说,您老人家又吃人肉了?味道怎么样,有没有当年杀的洋兵的肉味道好?”
赵驭德摇头道:“人肉不好吃,没什么味道,还是人心吃起来好,脆生生的,有嚼头!洋鬼子的心个头大,吃着过瘾!”
赵驭德说的轻描淡写,庄虎臣听的差点就吐了,他还真的吃过人心啊?
窗口旁边,一个一直在看热闹的人叫道:“呦,大家快来看啊,好大的排场啊!”
庄虎臣被他的话吸引,也走到窗户口观看。
几十个穿着鲜红色军礼服,白色裤子,头上的礼帽上插着羽毛的法国兵抗着步枪开道,每人都戴着雪白的手套,枪上的刺刀在阳光下直晃眼。两匹高大的西洋白马拉着一辆装饰的极尽奢华的马车,洋人车夫的装束也是非常考究的燕尾礼服,神态倨傲。后面还有一辆马车,装饰的也很豪华,但是拉车的是两匹枣白相间的杂花马。马车后面,一大群租界的安南巡捕戴着大壳帽子拿着警棍跟在后面跑。
顾小五纳闷道:“这是谁啊?这么大的谱?就是法国总领事也没这么多的卫兵啊!”
只见马车停在钱庄门口,后面的马车里跳下一个中年男子,竟然是个中国人,他拿着一张名贴递给了咨客。咨客看了一下,楞住了,随即高声叫道:“大清国和硕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