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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我担心他可能会大大地失望。
怀旧的愁绪可能是我们所告诉自己的谎言中最大的。它是拿美化了的过去当标准,来情绪性地看现在。对有些人而言,它可以给我们带来某种程度的安慰,让我们重新感受自己与自己的根源。但是我担心对大部份其他的人来说,这只会让他们扭曲了记忆,并且因此对周遭的现实浑然不觉。
我怀疑有多少人在渴望“当年更单纯,并且更美好的世界”。他们从来没有看出事实上是他们自己当年更单纯,更美好,而不是这个世界!
身为一个黑暗精灵,按照常理我应该可以活好几个世纪,但不论是黑暗精灵或地表精灵,在生命最初几十年当中情感上的发展成长,与人类、半身人或矮人并没有多大的不同。我也记得自己更年轻的时候具有的理想与活力,那时世界对我来说并不复杂,我每向前踏出一步,对与错似乎就明明白白地写在前面的路上。也许因为我特殊的情况,我的早年充满了可怕的经历,那时的环境与所发生的事情都是我无法承受的,所以我感觉现在比当时好了很多。不像我在地表上遇到的许多人,我的人生是在稳定地向上提升。
这难道让我对自己跟周遭的世界更积极乐观?
有许多人,特别是已经过了中年的人类,持续不断向他们当年的天堂频频回首,持续不断地说着当他们年轻的时候,世界比现在更美好。
我无法相信这件事。在某些特殊的实例上,这可能是事实,一个暴君取代了富同情心的统治者,一场瘟疫终结了人们健康的年代。但是我相信,我必须相信,这个世界上的人们正在向上提升。文明的自然进展就算不会是直线地持续进步,长期的趋势仍然会使世界变得更好。如果有人发现了更好的生活方式,所有的人自然而然都会被往那个方向吸引,而实验失败的、万式将会被人遗弃。我曾经听过沃夫加描述他们族人的历史,就拿这些冰风谷的野蛮人作例子好了,我很讶惧于他们过去的残忍,部落与部落间永远不停地争战,将被俘的女人集体强奸,男人集体拷打施虐。无疑地冰风谷的野蛮人到现在依旧残忍,但如果他们口传的历史可信的话,那么跟他们的先人一比根本算不了什么。这让我感觉很欣慰,我也对这个趋势会继续下去满怀希望。也许有一天,某个伟大的野蛮人领袖将会出现,他是真心地爱着一个女子,这个妻子促使他能对女性有某种程度的尊敬,而这是他的族人都不懂得的。他会在部落间提台向女性的地位吧?
如果这件事真的发生了,冰风谷的野蛮人将会发现一股他们不了解的新力量,蕴含在他们一半的人口里头。如果这件事责的发生了,如果野蛮人女性的地位能够提高,那么这些部落之人将永远不会强迫她们回到目前的角色,这角色我只能用奴隶两个字来形容。
所有的人,不论男人或女人,都会因为这样的改变而过得更好。
对魔索布莱城的主母大人们、对那里世世代代的暴虐贵族以及富有的地方来说,变革可能被视作对他们权利基础的威胁,所以他们对变革的抵抗可以说是合理,甚至理所当然的。那我们又要如何解释有那么多人,甚至生活在贫穷中的人们,就像他们双亲以及双亲的双亲所做的一样!世世代代将变革视作恐怖且厌恶的事情?为什么一个社会最低层的农奴不希望文明产生变革,而这样的变革会让他的孩子们过更好的人生?
这看来似乎没道理,但我依照我多年来所看到的,大部份的人都抗拒变革,因为短命的人类当中有许多都已经过了他们最强壮并且最健康的年龄,他们认为自己的黄金岁月已经逝去,要他们接受任何变革似乎都不是易事。不,他们当中有许多人都紧紧抓着过去,那时世界“既单纯又美好。”他们个人恨恶变革,就好像任何的进步发展都为他们本身的失败打上了强光灯,让人都能看见。
也许事实就是如此。也许这是我们最根本的恐惧之一,来自于愚蠢的自傲,害怕孩子们知道的比我们更多。在这么多人试着教训孩子们品行的同时,他们内心是否有着深深的恐惧,害怕孩子们看出父母本身的错误?
我对这个表面上似非而是的问题没有解答,但是针对布鲁诺,我祈祷他寻找秘银之厅是出于正确的理由,是为了冒险与挑战,是为了取回他们一族的遗产以及家声,而不是为了将世界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我相信怀旧的愁绪是必要的东西,让我们能够在以往的成功和失败中找到内心的平静。但如果这样的情绪让我们做出一些行动,想要恢复那个已经被记忆扭曲、刻意涂上玫瑰色彩的年代,特别是当一个人认为他的一生是失败的,那么这就什么也不是,注定只会造成更大的挫折感。
更糟的是,如果怀旧的愁绪在进步的道路上设下障碍,那么它就真的是很糟糕的、一样对人产生制的东西。
——崔斯特。杜垩登
第八章 低飞之鸟的危险
一行人在下午稍晚终于脱离了峭壁曲曲折折往下倾斜的地方,能够完全地放松。在他们遭遇了飞马之后,又花了些时间将马匹抓回,特别是半身人的小马,在战斗刚开始瑞吉斯跌在地上的时候就跑得远远的了。事实上,不管怎么样,这匹小马已经不适于继续骑乘;它太胆小,而瑞吉斯的身体状况也不容许他骑马。但是崔斯特坚持要找回两匹马、两匹小马,提醒伙伴们他们对于农夫的责任,特别是考虑到他们占用马匹的方法之时。
瑞吉斯现在和沃夫加同乘一匹马,他坐在野蛮人的前面。他们带头,将小马绑在后面,而崔斯特及布鲁诺则跟他们隔着一段距离殿后。沃夫加用他的大手臂紧紧地环着半身人,这保护性的环绕,安全到让半身人能够好好睡一场他很想睡的觉。
“把落日的方向维持在后方。”崔斯特吩咐野蛮人说。
沃夫加喊叫着答应,并且向后看,以保持走在正确的方向。
“馋鬼在全世界都找不到一个更安全的地方了。”布鲁诺对黑暗精灵评论说。
崔斯特微微一笑。“沃夫加做得很好。”
“对,”矮人同意,显得很高兴。“虽然我想知道还能继续叫他‘小男孩’多久!你应该看看弯短剑那一幕,精灵,”矮人低声轻笑。“就算是满满一船一年没靠岸的海盗也没办法造成这么大的破坏!”
“当我们离开冰风谷的时候,我很担心沃夫加是否已经准备好面对广大世界中各式各样的社会,”崔斯特回答。“现在我担心世界是否已经准备好面对他了。你应该感到骄傲。”
“你对他的帮助也不在我之下,”布鲁诺说。“他是我的男孩,精灵,我对这件事非常确定,好像他是我亲生的一样。在那片原野上,他没有一丝恐惧。我从未看过人类有这么大的勇气,就在你到了另一界去的那时候。我告诉你!他等待、他盼望,等待那头可恶的怪兽回来,他才能够为我和半身人所受的伤挥出漂亮的一击来复仇!”
崔斯特很享受这段矮人少有的心软时光。他曾经看过布鲁诺有几次卸下他无情的外表,那是当年在冰风谷的岩石上,矮人当时正沉湎于秘银之厅以及童年时的奇妙回忆中。
“是的,我很骄傲,”布鲁诺继续说。“而我发现我居然愿意接受他的领导,并且相信他的选择。”
崔斯特只能同意,他在好几个月之前也曾获致了相同的结论,那时沃夫加联合了冰风谷的人们,不分蛮族以及十镇,共同对抗冻原的严冬。他还是会担心把这个年轻战士带进像路斯坎的码头边那样的情况,因为他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有许多最好的人都在第一次遭遇公会以及城市的地下权力组织时,付出了惨痛的代价,而沃夫加深厚的同情心与不动摇地追求荣誉的道德感将会被利用来成为对付他的工具。
但是走在荒野的路上,崔斯特知道自己无法找到一个比他还要更有价值的伙伴了。
那一昼夜他们没有再碰到任何麻烦,第二天早上他们就到了大路上,这是从深水城①经过长鞍镇到米拉巴②的贸易要道。就像崔斯特所预想的,这里并没有地标指引他们方向,但是由于他的计划是朝东而不是直接朝东南方走,所以在这里他们该走的方向显然是往南。
瑞吉斯的情况在这一天当中好了很多,而且焦急地想看到长鞍镇。这几个人当中只有他曾经到过用魔法的哈贝尔家族那里,而他期盼要再次看到那些奇异,但总是违反世间法则的景观。
然而,当他兴奋地侃侃而谈时,只提高了沃夫加的戒惧,因为这个野蛮人对这种黑暗技艺的不信任感非常根深蒂固。在沃夫加的民族当中,巫师常被看作懦夫以及邪恶的骗子。
“我们要在这种地方待多久?”他问布鲁诺以及崔斯特,他们在安全地通过峭壁群之后已经和他并排走在宽阔的大道上。
“到我得到一些答案时为止,”布鲁诺回答。“或者到我们想出一个更好的地方可以去时为止。”沃夫加只得对这些答案感到满意。
一会儿他们经过了偏僻的农田,引来不少田间正用锄用耙工作之人好奇打量的眼光。在这些刚开始的相遇之后,他们在路上又遇到五个身副武装,称做长鞍卫的人,表明他们是城镇外围的守卫者。
“旅行者们,欢迎,”其中一个恭敬地说。“我可以询问你们来到此处的用意吗?”
“可以……”布鲁诺说,但是崔斯特用伸出的手拦住了他讽刺性的应答。
“我们是来这里找哈贝尔家族的,”瑞吉斯回答说。“我们要办的事跟你们城镇并无干涉,我们是来寻求住在长春藤馆内家族的智慧忠告。”
“那么,欢迎你们。”这个长鞍卫回答说。“沿这条路走几哩,还没到长鞍镇,就可以看到长春藤馆所在的小丘。”他突然停了下来,注意到了黑暗精灵。“如果你们需要的话,我们可以护送你们过去。”他提议,清了清喉咙,努力想要礼貌地掩饰他看到黑精灵的目瞪口呆。
“没有必要,”崔斯特说。“我确定我们可以找到路,而我们对长鞍镇的居民也没有任何恶意。”
“很好。”这个长鞍卫将坐骑往旁边移,而他们一行人又继续上路了。
“虽然如此,不要离开道路。”他在他们背后大喊。“有些农夫会对接近他们土地的人感到恼怒。”
“他们是亲切的居民,”当他们沿着道路走,瑞吉斯对他的伙伴们解释,“而且相信他们的巫师。”
“亲切,但是对外人有戒心,”崔斯特反驳,他指着远处的田野间,在一排树林前有一群只能很勉强地看到的人。“我们正被监视着。”
“但是这还不至于干扰到我们,”布鲁诺说。“这已经比我们在其他地方受到的待遇好多了!”
长春藤馆之丘是一座小丘,上面闪耀着三栋建筑,其中两栋像是低矮的木造农舍。然而,第三栋却不像是任何这四个朋友曾经看过的建筑。它的墙每几尺就以很尖锐的角度弯折,在壁笼中又有壁笼,而且在它布满棱角的屋顶上矗立着好几十打的尖塔,没有任何两根是相像的。光是从这个方向就可以看到一千面窗户,有些非常巨大,有些却不比箭孔大。
这里找不到人工设计的痕迹,也没有通盘的结构蓝图和形式。哈贝尔家族的宅邸像是用形形色色的点子以及魔法创造的实验拼出的工艺品。但是在混乱当中真的有一种美,一种“结构”这个词当中解放出来的自由,以及蕴含在中一种欢迎访客的感觉。
一道木头围篱围绕着小丘,如果不用兴奋来形容这四个朋友的话,应该说他们是好地靠近。那里根本没有门,只有一个洞孔,路就这样穿过去。在围篱里的凳子上坐着一个茫然地望着天空、肥胖、留着胡须、穿着洋红色外袍的人。
他用一番开场白表示注意到他们的到来。“你们是谁,想要什么?”他直截了当地提出质问,对于冥想受打扰感到生气。
“我们是疲惫的旅行者,”瑞吉斯回答,“来寻求素负盛名的哈贝尔家族的智慧。”
那个人看来并不觉得怎样。“然后呢?”他立刻反应。
瑞吉斯无助地转向崔斯特和布鲁诺,但是他们也只能以耸肩回答他,不了解对方还要他们说些什么。当布鲁诺开始一马当先向外走以重申他们的立场时,另一个穿着袍子的人从宅邸中缓缓走出来,到了原先那个人那里。
他跟那个胖魔法师低声交谈了几句,然后转过来面向道路。“欢迎,”他对这一群伙伴说。“请原谅可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