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蝴蝶梦-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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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么说,快完啦?”我说。
    “我看快完了,太太,”他说。然后,他突然想起一个主意,对我说:“您愿意听取最后一部分的证词吧。一进门有一个空座位。您只要不声不响走进去,谁也不会注意到您。”
    “对,”我说。“说得对,我倒愿意去听一听。”
    证人传讯差不多就要结束。迈克西姆已把证词说完。其余的人说些什么,我就不在乎了。我不愿听的正是迈克西姆的证词;听他作证,我害怕。因此,我才没一开始跟着他和弗兰克进屋去。现在无所谓了,反正他的戏已经演完。
    我跟着那名警察往前走,他打开过道尽头的一扇门,我悄悄溜了进去,在门旁坐下。我一直把头垂着,这样就不必向任何人看一眼。传讯厅比我原先想象的小一些,屋子里既热又问。我原以为传讯厅是个空荡荡的大房间,放着一排排的长凳,像座教堂。迈克西姆和弗兰克坐在大厅的那一头。验尸官是个上了年纪的瘦子,戴一副夹鼻眼镜。大厅里有好些人我都不认识,我从眼梢看看这些陌生人。突然,我的心猛地一沉——我在旁听席上认出了丹弗斯太太。她坐在最后一排,身旁是费弗尔。杰克·费弗尔,吕蓓卡的表兄。这家伙前倾着身子,双手托着腮帮,两眼直勾勾地瞪着验尸官霍里奇先生看。我没料到他会到场,不知道迈克西姆看见这家伙没有。船舶建筑师詹姆斯·泰勃这时正站起身来,验尸官在向他提问题。
    “是的,阁下,”泰勃回答说。“德温特夫人的小帆船是我改装的。那本来是艘法国造的渔船,德温特夫人在布利塔尼简直不花几个子儿就把船买下了,然后叫人把船运来。她把这宗生意交给我,要我改装这艘船,把它装修成一艘小游艇模样。”
    “当时船的情况适宜于出海吗?”验书官问。
    “去年四月我装修这条船时,它完全可以出海,”泰勃说。“德温特夫人同往年一样,在十月把船送进我的船坞,三月份她通知我对那艘船作例行装修,我照办了。自从替她改装这艘船以来,那是德温特夫人第四年送船来装修。”
    “这艘船先前可曾发生过倾侧事故?”验尸官问。
    “没有,阁下。如有此类先例,德温特夫人肯定立刻让我知道。从她对我说的话看,她对这条船完全满意。”
    “驾船需要非常小心吧?”验尸官又问。
    “这个嘛,阁下,说到驾船,谁都得保持头脑冷静,这一点我不否认。不过,德温特夫人的船可不是那种人们在克里斯见到的小船,驾船人一刻也不得离开舵位,否则就要倾覆。那船很坚固,完全经得起风浪,吃风能力特别强。德温特夫人在比那天夜晚糟糕得多的天气也照样驾着船出海航行。不是吗?那天夜里只不过有阵风。我一直说,我弄不明白德温特夫人的船怎么会在这样一个夜晚失事。”
    “但是,如果德温特夫人像大家设想的那样,下舱去拿件上衣,正在这时从海岬突然刮下一阵狂风,那自然可能把船刮翻罗?”验尸官问。
    詹姆斯·泰勃摇摇头,固执地说:“不,我看不会。”
    “可是我看事情的经过可能就是这样,”验尸官说。“我不认为德温特先生或我们中间的任何人在这儿把事故归咎于你的手艺。航海季节开始时,你装修了那条船,并报告说船舶情况良好,经得起风浪。我想知道的就是这些。不幸得很,已故的德温特夫人一时疏忽,这样就发生了沉船事故,陪着丢了性命。这类事故以前有过。我再说一遍。本庭并不归咎于你。”
    “请允许我再说两句,阁下,”船舶建筑师说。“事情还不止于此。如蒙同意,我想作进一步的说明。”
    “可以,说吧,”验尸官说。
    “是这么回事,阁下。去年出了事故以后,克里斯城好多人都说我手艺不行,有的还说我让德温特夫人驾着一条漏水的破船出海,真可谓开门不吉!为此,有两三位主顾退了货。这实在不公平喔!可是船沉了,我找不出任何自我辩白的理由。接着,正如各位所知,发生了轮船搁浅的事,随之德温特夫人的小船被发现,并被打捞上水面。塞尔海军上校昨天亲自下令,允许我去看一看那条船。我去了。我想亲眼看一看,以证实尽管船在水里浸泡了十二个月或更长时间,但我的装修活儿可没问题。”
    “嗯,这是人之常情,”验尸官说。“但愿你没发现什么纰漏。”
    “是的,阁下,我完全满意。就装修活计而论,这艘船毫无问题。塞尔海军上校已把它拖上驳船,泊在海口,我就在现场检查了全船的每一个角落。船沉的地点恰好是海底沙地;我问过潜水员,是他告诉我的。船根本没撞上礁岩;那礁岩离船足足有五英尺距离。船沉在沙砾上,船体没有岩石撞击的痕迹。”
    他顿了片刻,验尸官以期待的目光等着他说下去。
    “怎么样?”验尸官问。“你要讲的就是这些?”
    “不,阁下,”泰勃加重语气说。“还不止这些。我想提出的问题是:谁在船板上凿了那几个洞?那不是岩石撞的。最近的岩石离船身有五英尺之遥。再说,那几个洞也不像是岩石撞的。那是人砸的洞,是用尖铁凿的。”
    我没敢看那人,而是低头望着地板。地板上铺着油布。绿色的油布。我盯着油布看。
    我不明白验尸官怎么不作声。这冷场拖得好长!最后验尸官终于开口了,可他像是在很远的地方说话。
    “你说这话什么意思?”他问。“是什么样的洞?”
    “洞一共有三个,”船舶建筑师说。“一个恰好在前部,就在锚链舱旁边,吃水线以下的右舷板上。另外两个在船身中部,靠得很近,在船舱地板木条下面的船底。压舱物也被人移动了位置,不着边地躺在莫名其妙的地方。奇怪的事还在后面呢!船壳上的海底阀门竟全部打开着。”
    “海底阀门?那是什么东酉?”验尸官问。
    “那是装在洗手盆或马桶下水管上的旋塞,阁下。德温特夫人在船后部要我给布置了个小厕所,前部还装了一个水槽,供她洗洗刷刷之用。那儿安了一个海底阀门,厕所里也有一个。航行时这些阀门总是全部紧闭的,不然海水就会涌进船舱。昨天我检查那船时竟发现两个阀门都完全旋开了。”
    屋子里真热,热极了。这些人干吗不去打开一扇窗?空气这样污浊,大家坐在这儿不闷死才怪呢。人那么多,又都呼吸着同样的空气,那么多的人!
    “船板上砸了几个洞,阁下,加上海底阀门没关闭,在这种情况下,那样一艘小船不要多久就会沉没。依我看,十分钟左右也就足够了。船离我船坞时并没有那几个洞。我很为自己干的活儿骄傲,德温特夫人也满意。所以,我的看法那船根本不是倾覆,而是有意凿沉的。”
    我得设法走出门去,得设法溜回那小接待室去。这屋子里已没有一丝儿空气。而坐在我身边的人又使劲儿挤过来,越挤越紧……前面有谁正站起身来;大家都议论开了,一屋子的人全在议论。我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望出去什么也看不见。闷热,极度的闷热。验尸官要求大家肃静,说着说着还提到“德温特先生”。可我还是什么也看不见,那女人的大帽子恰好遮住了我的视线。迈克西姆这时正站起身来。我不敢看他一眼。我这时决不能看他一眼。以前哪一次也曾出现过类似情况?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我不知道,记不得了。哦,对啦,那一回是同丹弗斯太太在一起,在窗口,她站在我身边。丹弗斯太太此刻也在这屋子里,听着验尸官说话。那边,迈克西姆正站起身来。热空气阵阵团团从地板上腾起,向我袭来,钻到我汗湿、滑腻的手掌心,我的脖子,我的下巴,我的脸颊。
    “德温特先生,负责装修德温特夫人帆船的詹姆斯·泰勃提供的证词,你都听见了?你可知道在船板上凿的那几个洞?”
    “一点不知道。”
    “你能不能想象出任何原因,来解释一下船板上的那些洞口?”
    “不,我自然不能。”
    “你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
    “是的。”
    “你当然为之震惊罗?”
    “当我知道十二个月以前自己错认了尸体,震惊已经够大了;现在我又听说,我的亡妻不单单是在自己的船舱里淹死的,而且死时船上被砸了几个洞。砸洞自然是存心引进海水,为了使帆船沉没。听到这些我感到震惊。怎么,您对此觉得意外?”
    不,迈克西姆,别这样。你会把他惹怒的。你没听到弗兰克怎么说的吗?你一定不能惹得他发火。别用那种口吻说话,迈克西姆,那种怒气冲冲的口吻。他不会理解的,别这样,亲爱的,请别这样。喔,上帝,别让迈克西姆发作,别让他发脾气!
    “德温特先生,我希望你认识到,在这件事情上,我们大家都深深为你难过。毫无疑问,听说你的亡妻淹死在自己的舱里,而不像你想象的那样死于海上,你遭受了一次打击,一次沉重的打击。我现在正负责为你调查这一案件。为了你的缘故,我要查明详细的死因及出事经过。我负责本案可不是因为闲得发谎,没事找事开玩笑。”
    “这是有目共睹的,对不对?”
    “但愿如此。詹姆斯·泰勃刚才说,载有已故德温特夫人尸体那条船,底部被人硬砸了三个洞,另外,海底阀门全打开着。你对他这份证词的真实性有怀疑吗?”
    “当然不存怀疑。他是造船的,想必明白自己证词的含义。”
    “德温特夫人的船由谁照看?”
    “她自己。”
    “不雇工人?”
    “不。一个也没有。”
    “船栓在曼陀丽的私人埠头?”
    “对。”
    “要是有陌生人想在船上搞点破坏,肯定会被发现,对吗?从非私人地产的行人小路是不能进入小埠头的,对吗?”
    “对,一点不错。”
    “埠头是个僻静之处,对吗?四周由树木遮掩着?”
    “对。”
    “谁要是擅自闯入,可能不会被注意到吧?”
    “可能。”
    “但是方才詹姆斯·泰勃说——而本庭又没有理由不相信他的话——那样一艘小船,船底给砸了好几个洞,船底阀门又全打开着,要不了十分钟或一刻钟就得沉没。”
    “不假。”
    “这么说来,我们可以排斥一种可能性,即早在德温特夫人那夜出船之前,船已遭心怀叵测的歹徒破坏。因为倘若出现这种情况,帆船一定会在锚地沉没。”
    “一点不错。”
    “由此可以推断,那天夜里开船出去的不管是什么人,一定就是此人凿的洞,开的阀。”
    “大概是这样。”
    “你已对本庭说过,舱门关着,舷窗紧闭,而你夫人的尸体就躺在地板上。这些细节在你的证词以及菲力普斯医生和塞尔海军上校的证词中都提到了。”
    “是的。”
    “现在,除了上述细节,还得加上一点,就是有人用尖铁砸穿了船底,打开了船底阀门,德温特先生,你不觉得这事有什么反常吗?”
    “当然反常。”
    “你对此不能提供任何解释?”
    “不能,完全不能。”
    “德温特先生,尽管可能给你带来痛苦,我的职责要求我向你提一个涉及私人感情的问题。”
    “提吧。”
    “你和已故德温特夫人之间的关系是不是十分美满?”
    不用说,眼睛早晚要发黑。果不其然,那一个个的黑点在我眼前闪烁着乱舞,刺破了屋子里的烟雾。空气闷塞,闷极了!挤着这么许多人,这么一张张的脸,又不开窗。那扇门本来就在我身边,这会儿看上去竟比我想象中远得多。与此同时,地板像是正跃起向我扑来。
    接着,在四周令人眩晕的腾腾烟雾之中,突然响起了迈克西姆的声音,既洪亮又有力:“请哪一位扶我的夫人出去,她快晕过去了。”





    正文 第二十三章
    手机电子书·TXT小说下载到52zy 更新时间:2007…10…17 11:11:32 本章字数:15837

    我又在那小房间里坐下,就是那个警察所接待室模样的房间。那警察弯着腰给我一杯水喝;谁的手搭在我的胳臂上。那是弗兰克的手。我坐着一动也不动,地板、四周的墙壁以及弗兰克和警察的形象,渐渐在我眼前显出明确的轮廓。
    “真抱歉,”我说。“真是大出洋相。那屋里太闷,闷极了。”
    “那屋里是不大通风,”警察说。“经常有人为此抱怨,可又从不去改装房间。以前也有太太小姐在那儿晕倒过。”
    “您觉得好过些吗,德温特夫人?”弗兰克说。
    “是的,好过多了,一会儿就会恢复正常的。你不用在这儿陪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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