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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中凤忽喷嚏一声,四肢舒展,翻身坐起,目睹线香,诧道:“不料少侠竟身怀万年龙涎香,能解百毒,咳,如非家母避毒珠被窃,焉能误中丁老鬼暗算。”
南宫鹏飞把龙涎香熄灭,收置囊中。
谷中凤忽含有深意望了南宫鹏飞一眼,道:“少侠易容之妙,深得无相天君余旭神髓,看来少侠在龙驹寨必有所获。”
南宫鹏飞摇首道:“此乃家师所授,余山主只见过一面,其时龙驹寨因川南三煞之死警讯频传,自顾不暇,那有什么心情与在下晤谈,何况在下又是文弱之躯,他为何传授易容之术?”
谷中凤一双晶澈杏眸凝注在南宫鹏飞脸上,似信非信,道:“那麽少侠在龙驹寨一定见过余翠娥了。”
南宫鹏飞颔首道:“摩云峰古寺中仅见过一面,略事言谈她即行离去。”
谷中凤靥泛笑意道:“余山主择婿甚苛,少侠如此人品,难道他无意以少侠作东床坦腹么?”
南宫鹏飞俊脸一红,正色道:“风闻余山主择婿条件,须武功胜过余姑娘,而且人品奇佳者方可许之,在下凡夫俗体,何敢妄念,况家严未必允婚。”
谷中凤芳心一震,道:“这是何意?”
南宫鹏飞道:“家严治家方正,始终不允在下习武,遑论娶武林中人为妻。”
谷中凤只觉一阵心酸,忖道:“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定可达成心愿。”嫣然一笑,道:“少依你瞧贱妾与余姑娘相较,谁人孰美。”
南宫鹏飞知谷中凤话中含意,不禁笑道:“春花秋月,各擅胜场,但夫妇匹配乃终身大事,皮像之美难及贤淑慧婉,姑娘福泽纯厚,日後大喜之期,在下定前往祝贺。”
谷中凤不禁霞涌双靥,白了南宫鹏飞一眼,嗔道:“贱妾与少侠说正经,怎么竟扯到婚娶之事来了。”
蓦地,长发少女翩若惊鸿般闪入洞中,眸含幽怨之色道:“少侠手法委实奇奥,总算将家兄解开穴道,使错骨复原,但尚有些许晕眩。”
南宫鹏飞叹息一声道:“龙生九子不尽相同,令兄与姑娘心性无异天渊之别。”
长发少女黯然一笑道:“他可不仁,我不可无义,家兄孽重难回,结习难改,恐日後难逃恶报,但手足之情又无法坐视不问。”
谷中凤道:“少侠,容我引见这位姑娘乃野人山主爱徒邱珍慧姑娘。”
南宫鹏飞抱拳笑道:“幸会!”
谷中凤道:“日後我若遇上令兄,必将他碎骨万段,方消心头之恨。”
邱慧珍苦笑一声道:“叫我做妹子的如何说好,他虽多行不义,纵有天大胆子也不敢冒犯谷姐姐,此次实际受丁老鬼怂恿。”
南宫鹏飞诧道:“丁老鬼尽可自己出手,为何须借重邱常真之手。”
邱慧珍叹息一声道:“因川南三煞之死,已震动天下武林,失物中‘七禽掌经’及‘大还丹’乃武林中人梦寐相求之物,更因避毒珠乃丁老鬼克星,是以丁老鬼必须到手不可,但几经查访,宛如石沉大海,仅凭风闻难以确证失物藏在镖货之内,不过……”说著望了谷中凤一眼,接道:“丁老贼因见谷姐姐在长安城逗留,定有所为,暗疑谷姐姐必探出失物下落端倪,因他当年树敌甚众,与其自己露面主持其事,反不如教唆家兄出面,他退居幕後暗中操纵……”
南宫鹏飞道:“令兄乃高人之徒,为何听命於丁老鬼?”
邱慧珍道:“丁老鬼应允事成後,只取避毒珠及大还丹一颗,其馀悉数相赠家兄,家兄利欲薰心之下一拍就合,老鬼又知谷姐姐必不吐实,授意家兄向谷姐姐求亲,待木已成舟,何求不得。”
谷中凤羞得啐了一声,银牙猛咬,暗暗痛恨,道:“此刻我一无所得,如我所料不差,三星镖局乃无辜受累,误中洞庭君山小贼杨玉龙移花接木之计。”
邱慧珍道:“真的麽?”
谷中凤道:“怎麽不真?”继将杨玉龙挟持大煞流星剑洪逵藏在涧谷石窟洞中,佯装告辞离去迳往洞庭经过说出。
邱慧珍道:“杨玉龙天夺其魄,如非他前往三煞出事之处致形迹败露,焉有此失,如今谷姐姐须赶往洞庭去了。”
谷中凤点点头。
邱慧珍日含深意瞄了南宫鹏飞一眼,道:“少侠也要前往洞庭君山麽?”
南宫鹏飞摇首道:“在下不愿涉身江湖是非中,一俟到达安庆,便即返里省亲。”
邱慧珍道:“少侠家住何处?”
“燕京。”南宫鹏飞忽抱拳笑道:“在下要告辞了!”说著身形疾闪出洞而去,耳闻两女呼唤少侠慢走,他充耳不闻,施展轻功穿入森翳林木中。
他掠奔如飞,远去了六七里之遥,身入一片松林中,只觉松韵涛海,绿满眉梢,衣袖飘拂,不禁长吁了一口气,如释重负,伫步停身,眺望山景。
南宫鹏飞恪遵师命,为他日减少险阻,不得不与谷中凤、邱慧珍虚与委蛇,内心不免有愧对余翠娥之感。
他凝思了半刻,意欲觅一藏身之处,重新易容,忽闻一衣袂飘风之声掠入林中,情知来人必是武林人物,忙闪身巨干之後,纵身腾上树柯,从叶隙外望,只见三条高大人影鱼贯掠入松林,现出一身高肥硕僧人,穿著一袭赤红如火僧袍,凹鼻海口,一部花白虬须,双目眯成一线,启阖之间冷芒逼吐,左肩搭著一柄月牙钢铲,右肩露出一列五支蛇头短枪。
另一人长像猥琐,身著一袭褪色破旧蓝衫,发须凌乱,手执一柄摺扇,神似失时霉途的材塾学究。
最後一人约莫六旬开外,面色姜黄,身材瘦小,却穿著一件宽大古铜色长袍,双臂特长过膝,手掌暗蓝,目光阴森。
他们三人席地而坐,那身著古铜色长衫老者伸手在衫中取出一只朱红葫芦、一只粗碗及另一荷叶纸包。
荷叶纸包内均是佐酒卤菜,只见老者拔开葫芦塞盖,一股芳香涌出,随风弥漫。
南宫鹏飞暗道:“好香,定是陈年佳酿。”他知此三人衣著怪异定非武林泛常之辈。
那学究模样老叟鲸饮了一口酒後,抓起一块牛肉塞入嘴中咀嚼一阵咽下,两眼一翻,微哼一声道:“苏某看来中了君山小贼移花接木之计。”
红衣僧人冷笑道:“不错,小贼形色匆惶,洒家本早生疑,不想一念之仁被他花言巧语所惑,否则那本七禽掌经已落在洒家手中了。”
那身著古铜色长衫老叟咳了一声道:“七禽掌经虽是上乘武功,却非旷绝奇学,风闻苍冥剑客华修翰无意侦得一册上古秘笈名唤‘伏义天玑图解’,虽仅寥寥数式,却夺天地造化,非内功绝顶,秉赋奇佳之武林高手无法悟解神髓,若获得此本图解,争霸武林,易如反掌。”
此三人均是武林中凶名卓绝高手,红衣番僧乃阎罗铲天罗禅师,另一为追魂学究苏廷芳,身著古铜色长衫老者名九煞手漆元章。
漆元章从不虚言,但言必有中,追魂学究苏廷芳眉头一皱,道:“漆兄今日说话为何离谱太远。”
九煞手漆元章两目一瞪,道:“你知道什么?这本图解藏处似在一深邃无比地腹中,其上有两物守护著,一是毒龙,口喷毒雾,武功再高也难幸免,一是魈魃,浑身金铁不入,力大无比,生裂猛兽如摧枯拉朽……”语声略顿,又道:“即是能通过此二险阻,那地腹内弥布阴寒黑眚,你我闯入,必血冻体凝,欲攘得‘伏义天玑图解’,无异痴人说梦。”
两人一面吃喝,倾听漆元章如此胡言乱语,均不信有其事,追魂学究苏廷芳哈哈大笑道:“漆兄之言闻所未闻,玄而又玄,谅漆兄瞧我等两人心情郁闷,出此解颐妙语。”
漆元章拿起一块鸡腿,慢慢嚼完,正色道:“你道漆某出言相戏麽?却确有其事,川南三煞盗劫之物必有人主使,此人必欲攘有‘伏义天玑图解’,‘大还丹’能脱胎换骨,平添半甲子功力,习成七禽掌经,身法轻捷如鸟,即是不敌魈魃,亦可避闪灵活,用五行戮魂针制魈魃死命……”
天罗禅师道:“魈魃金铁不入,五行戮魂针何能致其死命。”
漆元章道:“戮魂针乃海底寒铁真精所铸,无坚不摧,魈魃最弱之处就是双目,只须射入眼中,魈魃必死无疑。”
苏廷芳半碗酒咕噜噜牛饮而尽,道:“那避毒珠无疑是用来制伏毒龙的是么?”
漆元章点点头微笑道:“不错!”
天罗禅师咳了一声道:“漆施主并未亲眼目睹,怎可信其有。”
漆元章正色道:“那是华修翰至友亲口吐露,但此人早归道山,墓木已拱,无法对证,二位如不信那也无可奈何。”
苏廷芳道:“真如漆兄所言,即使能除去一双怪物,也无法禁受阴寒黑眚,可望而不可即,无可奈何。”
漆元章冷冷一笑道:“尚须觅获两种旷世异物不可。”
天罗禅师忙道:“那两种旷世难觅异物?”
漆元章故作神秘,微微一笑道:“这个嘛,恕漆某暂难奉告!”
苏廷芳不禁望了天罗禅师一眼,同时眼中闪出一抹阴森杀机。
九煞手漆元章机灵无比,陡地哈哈大笑道:“两位大可不必妄兴贪念,你我三人倘能觅获那两种旷世珍物,也无法通过阴寒黑眚。”
两人不禁同声说道:“这却是为何?”
漆元章正色道:“必须由童子之身,更具有七阴绝脉之人,服下其中一种,才可通过阴寒黑眚。”
两人不禁哦了一声。
天罗禅师忽道:“大概漆施主知道那本伏义图解藏处了。”
漆元章摇首朗笑道:“漆某倘知藏处,亦无须恳请两位相助了。”说著微微一顿,又道:“目前当务之急,先查明主使川南三煞之人是谁,其次须查知杀害川南三煞主凶是何来历,我等若将失物夺获,则一切迎刃而解。”
藏在树柯上南宫鹏飞听得出神,暗道:“莫非摩云峰绝顶大方恩师所坐之下就是‘伏义天玑图解’藏处麽?”
忽闻一宏声大笑道:“三位前辈委实闲情逸致,在此饮酒谈笑,可容晚辈加入聆听高论麽?”
南宫鹏飞倾目望去,只见是一年约廿三四少年,身著白黑两色排扣劲装,上罩金黄绸质披风,方额广颏,虎目蒜鼻,英气逼人。
三人面色微变,同地立起,抱拳笑道:“原来是雷少堡主,谅堡主亦已赶来中原。”
雷少堡主答道:“家父尚坐镇堡内,由在下先行赶来,顺道拜望龙驹寨余山主,藉明川南四煞死因,惜余山主父女亦离山扑奔江南,由擒龙手李星岳叔父亲自接待,得已明白其中梗概。”
追魂学究苏廷芳道:“雷少堡主想是前往洞庭君山。”
雷少堡主面色凝重,颔首道:“不料杨玉龙心怀叵测,竟然与风雷堡为敌,家父大感震怒,不惜与洞庭一战。”
天罗禅师道:“在未水落石出之前,难下定论,川南四煞身後主使者及杀害三煞主凶未必可以断言就是君山所为,鹬蚌相争,渔翁获利,少堡主行事不可不慎。”
雷少堡主微微一笑道:“这个,在下知道,方才漆前辈之言是否真实有据。”
九煞手漆元章不禁哈哈大笑道:“漆某姑妄言之,少堡主不妨姑妄听之,日後自然明白,看来雷少堡主形色匆匆,想是追踪龙驹寨余山主父女。”
雷少堡主不禁面色一红,讪讪笑道:“漆前辈委实料事如神。”
漆元章摇摇首,道:“余旭父女易容,即是见面相逢也不相识,不如与我等结伴同往洞庭如何?”
雷少堡主道:“此乃晚辈求之不得,不过晚辈尚有同行随从多人,此辈心性强悍,如无晚辈在旁,难於驾驭,前途当再拜见三位前辈。”说著略略一抱拳,转身穿出林外。
南宫鹏飞亦从另向穿出浓密树林,尾随雷少堡主而去……
衡山城厢街衢狭隘,一家酒店伸展街心屋檐下坐满了横眉怒目劲装汉子,大酒大肉吃喝著。
骄阳正烈,这群汉子汗流夹背,衣衫湿透,店外木桩上栓著数匹黄骠马,似经过一段长途跋涉,本来江湖人物一歇下来,便高谈阔论,短话长说,然而他们却一语不发,气氛显得太沉闷了点。
蓦地……
一阵奔蹄声传来,只见两匹快马转道城厢奔向这家酒店,骑上人是一蓝衫彪形大汉,虎目逼射威棱及一灰衣老者。
彪形大汉翻身落下骑来,向一人附耳密语数句,片刻之间走得一乾二净。
灰衣老者顾盼了一眼,低笑道:“咱们在此饮两杯酒,贵少寨主准会到来麽?”
彪形大漠面色诚敬道:“少总寨主半个时辰後到来,难得丁老前辈光降相助,在下理应盛宴洗尘,在此未免太简陋了点。”
灰衣老者摇首微笑道:“避免形迹败露,不得不尔,老朽已约定小徒在此会面!”说著连声催酒,吩附店夥送上。
这时走来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