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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他心情不定,坐在椅子,细细想到梦中之事,惊魂恍惚。他忙着从抽屉里拿出他前几天写好的六条建议一看,汗水淋漓。心中想道:“幸得老天爷会帮助我,先不一个警告。若不然,交了上去就麻烦,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原来这是一个陷井,先给你一个甜头,以后就打击,使你永世不得翻身。好在我还没有把这六条意见交到学校,也没有贴出来。大鸣大放,这是一个什么意思的东西呢?照理说来,叫大鸣大放,说不打棍子,这是政策、也可能不会这样的。这是我的多思多想,过去有句话,君无戏言。这是一个伟大国家,我们的党是为人民服务的。有什么缺点,都可以提出来,你提得就照你的办。这有什么假的呢?看来是真心实意使我们提意见的,历来王朝,建国后,都要招贤纳士,开科取人才。现在建国几年,这也可能的,谁人有好的方针政策,建议,提出来,国家采纳,也未可知。这也不奇怪,反正不是造反,拿枪去打杀才行。这也本着国事,家事,天下事。就在这个学校来说,就是我当上校长,也是在做共产党的工作,提意见难道会犯法吗,我也不信。”
下午,他想来想去,停了一回,从椅子上站起来,振振精神,步行出房门,见时间尚早,便锁门,来到廖广老师房中。正好廖广老师在改卷子。廖老师见黄老师进来便让道:“那就进来坐坐吧。”他一边收好卷子,就去斟了一杯开水,二个人坐下后,黄家祥便道:“廖老师,你也年长了些、看来你不再求上进了。要不分好歹,在会上揭人之短,以求立功取宠,恐也不会的。我想向请教一个问题,提提你个人的看法。但望不要出卖我,我是来请教的。现在运动当头,相知能有几个人﹗互相拮发,后果也不堪设想。这本来不是什么共干坏事,谋财害命,不过是些意识上的东西,提出来,互相参考而已,对了也罢,不对也罢,不要当作真事就好了﹗”
“你真是一个多疑的人,我也已年过半百了,又是出身在剥削家庭的人,说话自来小心谨慎,我就出卖你,以我何益?官我也当不了。况学校是教育部门,思想上更加可以互相研究,取得一致的看法,有何不好。老师应该知识广博,不单限以书本,以身代言。毛主席提出百家争鸣,百花齐放,这是报纸登了的,也不会虚假,又不是小道消息。但今天就不知道要怎的。从历史上看,百家争鸣,也是独存儒家。天下是要归以一统的,百家争鸣,不过是对某种观点有着各种争论,而真正鸣得响的,唯独儒家。百花齐放,从字义上解,也是不可能的。武则天下命过:明早游上苑,火速报春知,花须连夜发,莫待晓风吹。百花不敢违命,相继而开,不可一下而放。因而这个齐放百花在周天三百六十度,一年间才能完成,这可以说开花要有时期的。你也可看我党几十年的历史,陈独秀犯右倾,张国涛犯‘左’倾,就因叫不适时而已,要国共合作,而不愿合作,要加强共产党的领导,而想放弃领导权,就是不合时宜。各个时期有各个时期的主流,方向,路线,有各个时期的言论,文章。所以齐放不要理解就在今天,会时齐放,什么都说,那就不行了嘛。”廖广老师心中有些兴头,他见到别人请教他,他就不惜叨叨地道。表示自已之才能。
“那么按照你说,这二句话,不可靠?”黄家祥愣了一下,但心中还服的。
“你又想含血喷人了?我怎么敢说这二句话不可靠,这是政策问题,我只说要正确理解啊﹗齐字并不讲一日之内,争鸣、也并不杂、会有最响亮的声音。因为不可能天下会争论不休,而无主从之分,没有一个统领,全部也不可成立。比如宪法规定,你有信仰自由,但你主要要信马列,那怕你不知道什么叫马列,起码不反对马列,你不信其他,或没表露出你信其他反马列观点,就也可以了。可以示威游行,但要听中央号召你示威什么,你就跟着去就好了,就国庆节活动,也由上面规定,民间不可自决庆祝规模,但为什么要这样写呢?这也是一种下笔的艺术语气,不写成了历史上的东西。写了,通知你不要干就行了。天下间有些写得做不得,有些做得写不得的事物。这不是什么诡诈,其实也是成立的。比一个简单的例子吧,写信称父亲而不当面叫父亲,但与人言父亲。过去有一种礼仪也是这样,欢迎贵客有仪式,是公众认为合理的事。因为示威也必会产生二种情况,不出正确的,是正确的,后果好的,后果坏的,也就是有多余的,不必要的。以国家利益为重,还是安定些好,乱了就不好。”廖广老师滋滋有味的说。
黄家祥心中的话还没有说出来,总觉悟不自在,就说:“我实说了吧,不要丢圈子了,现在大鸣大放,我想向学校提几条意见,你看是否可以,可会装陷井?”
“就是了,你不明不白讲了这许多话,才说到这里。要向学校提意见是可以的,忠臣不怕死,说了是为了国家,怎么不可说?但我想,像我来说就少说为佳。不过也不得少说,学校有规定,要大胆放,有任务,要每个人写几张,写几条,我也正在苦恼,不知如何是好。你青年点,有作为,提多几条也可以,不过说话要小心点。有些老师,专搞小动作,监视别人行动,把别人无意间的谈笑记了起来当材料,叫组监人员,也要当心点。这些人表面上是老师,实际上是上面派来掌握我们的人。”廖广老师细声说了,还东看西看望着房外。
“罗翼群说‘饿死边缘’,‘农民饿得脸黄肌瘦’向上面反映意见,各地组织群众要和他辩论。这也是不一定是群众所想”。黄家祥说。
“你真是聪明一世,蒙懂一时了,罗先生的行踪怎会给群众知道,也和拥军伏属一样,预先组织的,不然几天后行军的事,谁会知道拿着鸡蛋在那里送?如果上面不组织,你自已组织,军事秘密给你知道了,还要追究责任,说你剌探军情。罗翼群是政府的工作人员,他出发是上面批准的,为民请命,他也觉得是自已的责任,还可能想给人民好印象,将功补罪。现在他经过什么路线,上面先来通知,组织辩论,也是安排好了的,那会碰巧遇上,拦车辩论,更不许可的。”廖广自作聪明的说道。
“那我看以后我提了意见,也会拿我开刀?怎么是好?”黄家祥老师想了想,一会又道。
“刚才不说了吗?只顾个人得失,你提意见目的,为了什?为了自已,就什么也不用说了,乖乖的做人就算了,英雄走险道,平平安安怎能当忠臣?国家也有一个正义的所在,历来如此。正直昭月,何有愁者?作为国家也会爱知识分子的。一个国家对知识分子的态度,是一种文明与否的代表,或象征。我相信,天下皆有这么多人提意见,况都是有一些文化的人。过去有句话,法不治众,难道一下子就会划几十万反动派?我总不相信﹗秦皇坑几百名儒子,便成千载臭名。本来儒子有议论而无王者之心,历来才学都是被人用的,没有为王的野心。元朝也懂得民心,不敢制死关汉卿。这并不是没有道理的。况关汉卿不是骂之朝的官员不识字,无知识,只说其不顾人民之死活,无正义的地主。”廖广喝了一杯茶,边说边笑,很是自得快活地分析道。
黄家祥也觉得有些胆子说:“本来我们叫新中国,又叫新社会,一切都是新的,新的说明没有旧框框,有待改进,没有定型,可以提意见。好像新的楼房要兴建中,要不断添砖添砖瓦,添木添料,有何不可。叫做革命,有何罪呢?真是了,我们这些老师只会教人如何,如何,一到有事,就没了主意。所谓文书一担,口诀一捻,旧社会是为了维护旧传统,旧礼教,才怕人提意见,怕乱了纲常。今天在变革中,正要人们提出意见呢,有何不可,太多心了,何必前怕狼,后怕虎。”
“新的,就有试探的意见,也就是不成熟的意思。”廖广笑笑的说,他又给黄老师斟了一杯开水。
“我只这样认为,一个人的知识,是一种天生的磁力所吸引着,我的爱好,决定了我的学习方向,学习的方向,又使我走到一个不自由的我所能干到的职业。如我从小爱文学,就学了起来,学会了又加拼命的学习,这个方向到了一定程度,我定型了,就无法改变,别样我不会,就做不了。若天成就我,一生道路平坦,有这样职业给我就,我就可安乐过一辈子的。如果我所学,又是社会所淘汰,那我一生就艰苦不堪了。不怪人说,天给我的知识,我抛不开,如利刀切水。天不给我的,我学不了,我没有这个磁场,怎可级住这块铁?”黄家祥回忆自已学习过程,很有兴趣的说。
“人有各种爱好,有时是可以改变的,有些是、是古板而不能改变的,比如鲁讯是想学习医学,但他改变了学文学。其实他早有了社会上的感受的基础。并非一场电影可没变他的道路,但可以说那是一个转折的点。”廖广说。
“鲁讯他能拮露旧的世界,但他的枯燥的文学,我也并不中意,他没有指出新时代的东西,他看到的不是今天,他骂旧社会,但他没见过今天的社会。就要认真歌颂未来,也就有一个偏爱,阶级感情,他是少爷,和工人相差比较也有距离。就是工人也只为本阶级利益服务,为本阶级和为国家会不会有区别?单为本阶级就说没有国界,就能为国家的利益着想吗?这些关系,我真难理解,旧社会也有反对旧的东西,但不能一下子改了,改了又不能找到代替,也是很难的。但有人就要打烂一切。”黄家祥道。
廖广感到兴趣更大,就把门关上,打开窗子,又说道:“写文章也有一个办法,写论文会过于强硬真言直说,写小说通过人物,反映事物比较容易理解。写文章造反的历来几个。打家劫舍的水浒人物,并不用文章,武士有人畏,秀才却丧秃。写小说是官民同乐,上下皆可看到,有权的人有二种,一种是当权的时间在未来,现在是老百姓,一种是现任当官的人。他可以看到社会事物,分析人心,不会因此而乱。知识是被人用的,知识的高低,不能用此而衡量权力大小,但可以表示你的学历,资格,程度并不碍事的。”
黄家祥见老师精神倍增,也觉到话向知已讲,诗向会者呤,说得有趣,不知疲倦,心中也增了兴趣,勇气倍加,觉得话已投机,不怕深夜,灯火长夜不熄,又道:“有些学者,吃饱了没有什么事干,天天去看古书上有什么可以借题发挥,利用评击别人,发家致富。想通过自已看法,叫大家向其看齐,真是敢自命什么派,什么家,真不知羞耻。有的把《红楼梦》当成一座宝藏丰富的大山,天天挖掘,点滴过筛,借此发出种种看法,使人贵得连《红楼梦》的作者也不如他的才学高明。其实曹雪芹怎么会知道后来的评语呢?他的书也写出来了,他对宝玉的爱呢,恨呢﹗他是为歌颂他的真情吗﹗还是要用这种情使用权人才会看他的书呢?商标呢﹗贷物呢﹗我看曹雪芹自已饿死了,他的书又抬举了几个一的成名成家而享富贵荣华呢﹗天下知识分子多了,各人找自已的职业做,这也是自赋天职。都怕落泊的天涯生活论到自已的头上。”
廖广听到这里,心中也想到一咱事,就说:“这倒也还要绞尽脑汁,写出来的文章,也许不会成名而成为罪人。况这些争论还归以学术争论,也是讲究的,需要的。评论的分析,也如神农尝百草。看其何性,何味,所治何病,是有意义的,如世界上的体育运动,各种比赛,又有什么作用,但其之光荣,超过状元。你乒乓球得世界冠军,会为人类带来什么利益,世界上的事总是很难公平的。全世界的人都不读书,单学乒乓球可以吗?但各国很重视这一玩艺,宋朝的高俅能踢好球,竟能自当了大官。唱戏的当了大官的也有,舞台上的官,成了政府真官,真可以打破旧时那种全榜题名空富贵,洞房花烛假风流的说法。”
“有些研究历史的也过于虚玄,什么历史学家,带来一种观点,去推测事物,各取所需,割断历史,自命新家,有的造成很不好的影响。”黄家祥比较平静的说。
“研究星星,虽也是重要的科学,但目前也解决不了我们的衣食住行问题。医学虽可救人病危,地质学家也可为取到宝藏作出指示,但这些价值不同,没有对能起到政治作用大。旧时说明主,主子明,就像春天一样,只有风不同,雨不同,万物回生,天下竞发。历代百业兴旺,首推政治光明,这样才人辈出,正如春天的百花。”廖广说着站起来,心中兴奋得手舞足蹈,得意忘形的又说:“同君一夜话,胜读十年书,人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