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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问阁下尊姓大名?”颜德真带着笑脸上前问候。
看看颜德真,再看看仍盯着他笑的颜年年,虽然是两张有五分相似的脸庞,俊秀程度也差不了多少,但笑起来的样子就是不一样。颜年年的笑,有股让人舍不得移开视线的魅力。
“干将。”冷冷清朗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金属在说话,一点人味也没有,反正他本来就不是人。
得到和心里所想一样的答案,颜年年的笑更加柔和,拉开父亲护着自己的手只走到干将身前。
“年年!”颜善仁皱起双眉。
这孩子就是天真善良,就算眼前这男人真的叫干将,也不能因此而放心啊!天晓得他是一个叫作干将的陌生坏人,还是一个叫作干将的妖魔鬼怪?
“没关系的,爹!”拉起干将的大手,到大厅上的椅子坐下,颜年年跟着坐在他身旁。“我叫颜年年,颜真卿的颜,一年又一年的年年。那是我的爹爹颜善仁跟我娘,还有大哥颜德真,他的旁边是大嫂、二哥颜德羽,他旁边是二嫂、三姐颜德蓉、三姐夫骆承平、四姐颜德秋、四姐夫甘梁生、五哥颜德庆还有五嫂、六哥颜德平。”呼!每次介绍家里的人时都很麻烦,长长的一大串说完,仍是有不少人一个也记不起来。
干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俊目看向他仍握着自己右掌的双手。
过去握着他的主人,都有着一双又厚又粗糙的大掌,被这样一双纤细柔嫩的手握住还是第一次,感觉不太差。
颜年年没注意到他的目光,先招手要大家坐下来再说,一群人站在一起发愣怎么像话?“干将怎么会变成人了?”颜年年从古书上看过干将的名,可是从来没有一本书里写着干将可以变成人形。
“你。”千年岁月以来第一次能开口说话,再加上个性使然,使得他的回话格外地简化。
其他人听得一头雾水,颜年年却好似懂得他这个字里头所代表的一切涵义。“你的意思是说,之所以可以变成人,都是因为我的关系吗?”真好,这个原因听起来让人觉得心情愉快。
干将又是一个点头带过,让其他等待他解释的人差点没从椅子上摔下来。
“为什么?”
“血。”再度回以一字真言。
颜年年想了一下。“我懂了,我的血对你来说跟一般人不同,可以使你幻化成为人形,我说的对不对?”
干将冷然的黑瞳闪烁,看似无情的目光里多了些连自己也不易发现的情绪。
“对。”
颜年年紧握着他的手,完全忘记自己的手刚刚才受过伤,而且还伤得不轻。“那对你我之间有什么样的影响吗?”
干将的眉难以察觉地微微聚拢,感觉到手中的微湿,那纤细瘦弱的掌心又流出血来了。
摊开他的手拉到唇边,将掌上的鲜血舐人双唇之间,鲜甜微温的味道纯净中带着血香。
其他人为他舐血的模样倒抽一口气,颜年年却一脸好奇地盯着他的双眼。“好喝吗?我的血喝起来有什么不同?”
一点也不在乎越来越疼的伤口,现下能吸引他注意力的,只有干将一个人的反应而已。
干将点点头。“干净。”少有人的血如此纯净。
颜年年觉得自己得到了称赞,呵呵笑出声来,本来就清澈的目光更显得晶亮。“真的吗?那你多喝一点……”温和的表情显露隐藏其中的随性。
“年年!”众人为他的少一根筋忍不住一起大吼出声。
那是自己身上的血,又不是美酒,居然叫人家多喝一点!
颜善仁拉过他那只消血的手掌,重新解开包扎的布条再上一次止血药,双眼带有一点敌意地瞪向干将。“既然年年的血让你幻化成了人形,你还留在这里做什么?”难道要将年年给完全吃进肚子里去吗?
干将将目光从鲜红移到还是微笑的看着他的颜年年脸上,决定更改一开始的打算。
“主子。”还是言简意赅。
这一次众人不再追问这个惜话如金的干将,直接向颜年年询问话里的意思。
颜年年头儿略偏,仔细端详着干将。“干将的意思是说,从现在起我就是他的主人,所以他才继续待在这里。”说着说着,他秀眉轻蹙。“你一开始不是这么打算的对不对,干将?”
惊异!
他这一个没有七情六欲的神兵真的感受到了到惊异这个情绪,没料到颜年年会将他看得如此透彻,他什么都没说,他到底从何而知?
的确,既然他已经能自行幻化为人形,就再也不需要一个帮助他修练造劫的主人,没必要待在这个看起来病奄奄的少年身边;可是这少年一切异于常人的行为,打消了他立刻离去的念头。
至于为什么?
神兵除了造劫之外从来不需要想太多的事,于是他不愿意深入去想。既然这么决定了,就这么做,没必要想东想西徒若心烦思。
“无差。”干将承认了颜年年的话。
颜年年微笑,也不打算追问为什么,倒是其他几人的脑筋动了起来。
“你的意思是说你会听年年的吩咐行事,照顾年年、保护年年了?”如果依照他们人类的主仆规则,应该是如此没错,不过他们可没忘记干将根本不是人。
干将点头,大概可以猜出他们的想法,并无太大的感触。
这样的人类,他看多了,早已经麻木。
心里想着,目光转移到颜年年身上,瞧见他又开始端着药碗一口一口喝着药汁,发现他在看他之后,对他眨眨眼,温煦的脸庞既纯真又带着精明。
这样的人,他没见过。
很奇特……
“既然如此,你不会伤害年年吧?也许年年的血很好喝,但是喝了年年的血,他就死定了,所以……”
没让他来得及把话说完,干将冷冷的眼睛扫过众人,冷然地说:“不。”
这次颜年年不等其他人的目光看向他,直接向众人解释干将的意思:“干将是说,他不会故意取我的血喝,你们的担心是多余的,神兵不会伤了自己的主人。”说完,一口气将药汁给喝完,自己从桌边的小木匣里掏了颗糖球放到嘴里。
啧啧!照他这种吃法如果不时时刷牙等到他死的那天可就要满口缺牙人葬了。
“年年,你到底是从哪里听出来一个字里有那么多意思的?”这真的是太神奇了,难道他跟干将特别地心有灵犀?
这也是干将想要问的问题,为什么他可以轻易猜他的想法?
颜年年耸耸肩。“我也不晓得,一种直觉而已。干将不当我的仆人,当我的朋友好不好?”家里的仆人够多了,而且干将看起来根本就不像个仆人,他也不要他当仆人。干将点头,朋友跟仆人对他来说没有太大的分别与意义,那不过是人类所创的制度而已。
颜年年笑开了脸,又掏了颗糖放进干将的嘴里,一点也不怕他那张冷冰冰毫无表情的脸。而干将也只是任他将糖球塞到自己嘴里,品尝到那种奇异的滋味。
神兵除了日、月、血,不需要进食,那一颗塞进他嘴里的糖球,是他幻化人形之后所尝到的第一种滋味,感觉就像颜年年看着他笑的时候,很好、很不同的味道。
众人看着眼前这奇异的组合,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颜年年与干将?过去怎么样也凑不在一起的两者,可现在却亲密的坐在一起。
真的,说不出那是种什么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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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颜家的后院是一个很特别的地方,它没有一般江南富贵人家的亭台楼阁、小桥流水,也没有奇山假石,它看起来就像是少有人迹的桃源仙境。
当初颜善仁故意将大宅盖在城里最偏僻的角落,而且还让一条小河直接穿过家院,在小河的两边盖房子、建小桥。
后院是颜年年住的地方,一栋精巧的屋子就筑在离小河不远的竹林里,竹林里头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除了小屋之外就只有一个亭子;竹林外长着柔细嫩草,一点也不需要担心风大时会卷起烟尘,草地上同样没有任何装饰或人工造景。
除了小屋外一条通往右厢房的小路之外,小屋里还有一条地道通到大厅,天寒时颜年年便不需要走过寒冷的小路,可以直接到达主院。
“这些都是哥哥姐姐他们好心帮我特别安排的,因为我的身体打从出生就跟平常人不一样,大夫说清幽的环境比较适合我,所以我住的地方就变成这个样子了。你喜欢吗?我很喜欢呢!”回到自己的小屋里头,颜年年带着干将在书房里坐下,帮干将跟自己倒了一杯茶。
“你的身体?”
一进屋就闻到一股药香,跟颜年年身上的味道是一致的,很难分清到底是因为颜年年住这里,所以这里充满着他的味道,还是颜年年身上的味道,是因为身处在这样的地方而染上身的。
慢慢啜饮一口极淡的茶水,颜年年温和的脸上带着浅笑。“我的身体不太好。大夫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之前爹一个武当的朋友来,说我是九阴绝脉之身,后来又有神医说我的心脏跟肺脏都有残缺,还有大夫说我胃弱。反正几乎所有找得到的毛病,我身上都有就是了,因此能活到这把年纪,是上天所赐予。”每多活一天,就像是争取到了什么一样。
“不怕?”没见过有人有这样的身体。
颜年年不是很在乎地摇首。“没什么好怕的,从我有记忆开始,便晓得自己会有死的一天,都这么多年了,该有的惧怕也都消磨光了。”有这样的身子,凡事想不看得淡然都难。
他的话干将早已了然于心,初视那一刻便已经发觉他的命不长久,这年纪本该光彩灿烂的他却显得晦暗无光。
见他无言,颜年年靠近他身边坐下。“我很高兴在我即将离世的时候,能得到干将这样的朋友,你不必想太多关于我身体的事。我出生时相师便已说过,那是早巳注定的,在我出生之前,就已经注定了我的命不长久。”这在苏城已经是人人皆知的事,毕竟很少有人家会倒霉到孩子一出生,就跑进个相师对大家说,这个孩子不会活得太久。
“为何?”冷然的心又起波动,不甚喜闻他口中所道出的事实。
突然发现自己很喜欢碰触干将的手,颜年年抓着他的大掌用没有受伤的左手细心感受着碰触时的感觉,一点也不觉得这样对待一个刚认识不到一个时辰的人是多么的不合宜。至于干将,他压根儿就没有什么合不合宜的观念,心神有一半在感受两人碰触时所带来的感觉。
“相师说,我是天上的星宿下凡历劫,投生在皇族为太子,可是我爹却是个暴虐无道的国君,在人间造了不少孽。后来暴政被人给推翻,我跟那时候的爹都遭惨死,由于他罪孽深重,必须沦落地狱且永世不得超生,因此我出言愿意代罪,替他承受一半的罪孽,必须承受身体苦痛及不断轮回之苦。
不过因为我的本命体乃天上星宿,天帝舍不得我受苦,为此减除了我一部分的苦难,让我得以世世投生在富贵之家,不必为生活困苦而操劳,直到赎罪完毕的那一天,才可以回到天上继续当星君。”
解释完一长串,颜年年吁了口气。“你相信相师讲的话吗?”他自己是没什么感触,不过他的家人倒是深信不疑。
干将点头,毕竟他也是个神兵,对这种轮回遭劫之说他知道的不少,以颜年年这样纯净无垢的魂魄,却必须遭受苦痛,除了代罪之外,也没有其他的解释了。
颜年年微笑,发现自己还握着干将的手,略显腼腆的放开;放开的一瞬间,两个人同时感到些许失落,这样的感觉今两人愕然。颜年年不由得抬首注视干将,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想从他的脸上找出什么。
从一开始见面,他就觉得干将特别,不是因为他那过人的俊美、傲人的体格或者是令人凛然的冷傲,而是一种感觉,仅仅只是一种感觉。即使干将貌不惊人,也会令他觉得特别。
书房门外传来轻敲之声,打断了颜年年的思绪。
“进来。”
一个容貌悄丽的女婢入房,秀美的脸上略带关心的责备。“少爷,怎么还不休息,反正干公子以后都要留在庄内,多的是相处的时间,要聊也不急于一时吧?干公子您说对不对?”
干将看着女婢,一句话也没说,不过颜年年知道他想说什么。“秋盈,干将不姓干,干将是他的名字,你别叫他干公子。”他听了也觉得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