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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霸知道此时便把血心掏出来,也买不了二人的好,只有一个逃回,自己不特回不了家乡,当时就许由三杰请出三条王命,就地正法,早已横心,索性气他道:“你两个平日巴结上司,欺负咱们同伙,今儿也该受点报应才有天理。姓万的,你甭发横,咱们这一队,就数你万恶。你真要打听主人是哪位吗?说出来,管保吓你一大跳,那就是当年主子三番五次派绿眉毛他们找他不着的川东五老:齐。彭、李、孙、郝五位老人家。
那天我们七人带了狗去追寻逃人,误人五老庄,本来好好回去,都为王时那小子倚仗老万是他舅舅,领头出主意,逼着大伙拿鸡蛋往大石头上碰,把人家两位男女小侠招恼,才送的命,要不我父亲受过三太爷李老前辈的恩,沾点世交的光,我和牛善又压根没坏良心,也是活不了,我家里自去年老娘死后,就我一个,回北京不回不要紧。我倒有点替你二位担心,北京回不去,姥姥家是回去定了。你这一发横,就当时想跑也跑不了哇,干脆等死得啦。”
二人原非庸手,平日趾高气扬,不可一世,只为万里远来,由甘肃起便挫折横生,知道事情太难,欲擒的犯人本领名望既高,交游又广,到处高人护持,才把气焰少去大半,加上昨晚今早许多经历见闻,本自内怯,闻言暗中叫不迭的苦,心想这五个老头子岂是招惹得的!又想此行原是连日丧师失利,觉着无颜,自己讨令而行,早知如此,不特不会前来,连以前所受挫折全有交代,不会担受处分,牛、谭二人均己手下,虽然死了几人,却探出犯人真实下落,还把当局日常悬念的五矮踪迹访出。谁也知道,凭自己这伙人,决非其敌,只消牛、谭二人回来悄悄一说,想好话头禀报上去,由三杰约请能人前往捕拿,自己便卸了重责,又得一件大外飞来的奇功,岂非绝妙!如今闹得进退两难,凶多吉少,牛善不在面前,便把谭霸恨同切骨,一面和人动手,准备抽空逃走,只不被谭霸料中,能逃回去报告真情,仍是大功一件,一面算计谭霸如此说法,必不敢再回去,留下此人投敌,尽泄机密,必然是个大害,想在逃走以前先把他除去。二人都是一样凶心,又都打得一手好毒药暗器,于是边打边骂,边往谭霸身侧凑去,意欲以进为退,冷不防给谭霸来两下,转手再用连珠手法去打,能中更好,不能中,也可就势逃走。
不料谭霸知道二人心毒手辣,早已防到,见二人直往自己闪来,也不叫破,只笑嘻着一张丑脸倒退过去。二人又要对付强敌,行动不能如意,见状知被识破,只得罢了,随把全身武艺施展出来,意欲猛攻一阵,抽空逃走。
万子灵私心更重,看出冯春和他一样心思,知道谁先逃谁上算,细听先前鸾铃马蹄之声快要临近忽然无声,心疑回马集众,越思快走,正打算用“乱洒金钱”的绝招连珠发镖,乘着敌人挡躲空隙,独自抢先逃走,猛听铃蹄之声又复急响,百忙中偷眼一看,对面广漠雪野、暗雪浓雾里跑来一骑快马,上坐两个女子。早晨寒日之下雾气甚重,因为马白如霜,与雪同色,如非带有铃蹄之声,远方直不见马,乍看只是一红一黑两条人影,身子挺立不动,两边斗篷平飞若翼,离地三尺,由暗雾迷蒙之中,冲着寒风凌空飞驶而来,其疾若箭。等第二眼看清形相,金钱镖刚刚取到手里,人马已然飞驰而至,相隔不足十丈了,方自着忙,忽听身侧丁丁连声,同时又听那自称姓杨的少年呼喝追逐之声,侧脸一看,冯春已然先逃,自己这一迟疑,反而落后,心一发慌,忙把手中金钱镖似雪片一般打将出去。满拟敌人必躲,就势可以逃走,哪知镖才脱手,猛觉一阵冷风扑来,眼前寒光一亮,情知不妙,忙即纵身闪躲,那大把金钱镖已吃寒光冷气逼撞回来,恰似十来点金星作一窝蜂迎面打到。事出意外,来势万分迅速,一任万子灵久经大敌,武功高强,仍难避过,竟吃打中了四下,内有两镖插肩而过,一镖中在左肩,仗着穿得厚实,只将皮衣划破,不曾伤皮破肉,还不打紧,左额角上中了一镖却甚厉害,虽仗是内家剑气反激回来,不是手发,喂有毒药的四边刃口不是对直,仅吃钱板打了一下,但是回力绝大,额骨几被打碎,当时肿起老高,惊遽胆寒之下,哪敢细看!吓得侧转身便往回路逃去,耳听身后男女笑语之声,已然逃出三四十丈,人却不曾追来。遥望前面,冯春因是先逃,又未受什伤挫,跑得更远,正和箭一般连纵带窜,如飞往前驰去,也不见有敌人追赶。心疑有异,百忙中偷眼回顾,马上二女仍立原处,正和两少年指点自己,互相问答,并无追意,觉着不近情理,必有原因。
再往前看,不知从何处跑来三个小孩,挡住冯春的去路,内中两个年纪较小的,正是先见掷雪为戏后来没有追上的幼童,方料不是易与,双方已然动手,只一照面便吃年长的打倒,那两个年幼的立即迎面驰来,暗忖:看后面敌人不来追赶,早料前有埋伏,久闻川东五矮门人子孙个个高强,如是寻常,怎会令几个小孩来作伏兵?休看年幼,必不好惹,身已落在敌人网中,除了凭着本领硬拼,如能将小贼擒到,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否则,照适才敌人反镖还击的功力,就便不会剑术,也非其敌。正在愁思,两小孩已然驰到面前,一个手持一口短剑,一个手持一对似拐非拐的奇怪兵刃,同把去路拦住,刚喝得一声“麻贼快些纳命,省得小爷爷费事”,忽听身后女子清叱道:“二侄,招呼二金留个活的!”万子灵见两小孩都生得眉字英英,玉雪可爱,以为二金是小孩的名字,自己在负半世英名,遇上几个乳臭男女,听那口气,竟似手到即可制己于死之概,不由气往上撞,心想我今日便是众寡不敌逃不回去,也须杀一两个够本,才能解恨。心中想着,口骂“小畜生找死”,一面手举兵刃打去,一面正摸残余的金钱镖时,先听前面冯春一声惨哼,杂着呼斥之声,料是遭了敌人毒手,方自咬牙切齿准备拼命,杀得一个是一个,忽听一小孩笑说道:“二金又犯野性,三哥快躲开!招呼又沾一身狗血。”声随人起,各把兵刃一撤,捷如猿鸟往两旁闪去,同时又听身后鸾铃马蹄疾驰,夹着前后男女敌人呼斥之声,两小孩纵退极快,一下打空,人已隔远,众声一乱,仓猝中,不知何意,以为敌人说两小孩不是对手,将其喝退,由能手上前,一面腰间毒镖也全数取在手内,还想冷不防择人再试一下。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略一迟疑寻思之际,忽然飒的一片疾风,随瞥见一条金黄色的影子迎头飞落,知道不妙,忙举兵刃对面打去时,那黄影来势之神速直异寻常,以万子灵的目力,竟未及看清是什形相,只觉眼前金星黄影乱闪,兵刃打将上去,似遇钢铁一般,震得虎口生疼,猛闻膻味扑鼻,两膀带背骨似被铁箍紧束,奇痛欲折,身子已被那东西擒住,连着两膀举了起来。惊魂迷乱中,见那来的竟似一个从未见过的怪物,身高约有八尺,人立地上,满体金毛,一闪动便自成波纹,油光滑亮,甚是好看,两条长臂似可及地,头上前额均有金发披拂,扁头凹鼻,巨眼碧瞳,一张血口高高凸起,露出上下两列钢牙,手爪如钢钩,被抓之处似已深陷入骨,本就奇痛难禁,那两小孩又跑了过来,直说:“姑姑,这麻贼最刁,最可恶,留他作甚!”怪物好似听小孩的话,突把两爪一紧,万子灵肋骨立被抓裂了两根,膀臂骨也似要被夹碎,挤束得轧轧乱响,怪物天生神力,在有一身软硬好功夫,竟无所施,这等酷毒刑法,便是铁人也禁不住,由不得一声惨哼,就此疼晕背气死去。
先前柳春原因自家父母侨寓多年,已然有家有业,又听出对方口气来头甚大,既恐不遵师伯陆萍之言误了大事,又恐踪迹败露,敌人只有一个回到哈密,向官方一报,立有身家性命之虞。自随师父学艺读书,饱听师父同门说起先朝亡国之惨,以及对方如何暴虐,侦骑四出,专一杀戮先朝子孙和那逃亡各处的遗民志士,井以高官厚禄收买一些丧心病狂而有本领的好人败类,使充爪牙,只被搜到一点线索或是擒到一人,本人就义身受极刑自不必说,并还连累宗族乡党,每一案出,不知多少株连,往往千百人全数杀害,无一幸免。自己对这些禽兽不如的仇敌鹰犬久已切齿,舍却一命与之相拼原非所计,但是父母年高,自己年轻,亲恩未报,如何使衰年父母受此牵累!所以忍而又忍,只想把所带东西送到地头,日后再作打算,无奈万、冯二人一再煎迫,少年人气盛,本早不耐,只为人单势孤,看出二贼并非易与,仍自勉强忍耐,及听先在树后隐藏的少年突发笑声引逗敌人,先前踪迹本未泄露,既敢故意如此作为,必有制胜之道,一面想起陆萍所说过沟动手便无妨害之言,一面回忆艺成告归,师父所说同门师兄弟中比己高的能手甚多,内有四五个得天独厚又受高明人传授的能手,年纪均比己轻的话,似少年这等隐现莫测、神出鬼没本领,已见一斑,又见二贼张皇惊顾遍搜无迹,和同党谭霸的惊惧词色,越断定二贼已人虎口,无什能为,心胆便壮了起来,再加上同门义气一激,正打算相机发动。那不知死活的冯春正为柳春词色骤改,欲以严词盘诘,猛一眼瞥见柳春背上年糕,忽然想起这厮面色红润细净,与当地人不类,相随急驰了这远途程,老在前面,神情尤为从容,怎么看也不像是武功没有根底的人,尤其身后这两块年糕乃不值钱的东西,却用这干净的新布包裹,布片看去甚是宽大,偏又露出糕边,跑这一路,始终背在身后不曾解动歇息,扎得尤为结实,途中每一停步,总要回手摸它一下,如单是两块年糕,怎值如此用心看重?糕块也大得出奇,从未见过,先未留意,这时想起种种情形,全都可疑,心中一动,立时怒发,厉声喝道:“大爷眼里不揉沙子!趁早说实话,你是干吗的?头子是谁?太爷朋友多,因亲及亲,因友及友,还许有点照应,再要支吾,把你宰啦!跟宰只小鸡一样,可别怨太爷手黑。”
柳春心意一定,初生之犊,却没把冯春放在心上,又正望见万、谭二人内证,由不得好笑,闻言仍想等少年先行发难,随同动手,方欲反唇相讥。冯春见他口角含笑,越认无差,接口怒喝:“小子!你背后的东西先献出来,大爷要看!”这句话却把柳春吓了一跳,知被识破,不先动手不行,忙把气往下一沉,故作镇静,从容答道:“你发的什急!那是年糕,别说看,只你吞吃得下,就送你吃算得什么!我给你解,只是东西大硬,吃倒好吃,怕你没有那好牙口。”冯春见他仍是从容不迫之状,拿不定他虚实,心想不问如何,这厮决不是什老实士民,听出未两句语气不善,哪知声随鞭到,柳春腰间软鞭锁扣早开,借解胸前扎包索扣,伸手腰问,只一摸一抖,一条两寸来宽寸许厚六七尺长的师传纯钢如意软鞭已随手而出,拦腰扫来。冯春虽是能手,一夜劳乏,连气急带惊疑,虚火上攻,心神疏忽,柳春又得高人传授,练成气功,软鞭紧束腰间,深嵌肉内,外面又有一层布帘遮盖,不显分毫凸出之痕,冯、万二人先也留神观察,均未看出他带有兵刃,老以为就是奸细,也是近于喽罗的跑腿人物,没想到出手这快,猛见鞭到,骤出意外,惊急忿怒之中不及闪躲,见鞭影直而不弯,没看清出手,一时神慌手乱,便把手中刀背往外一磕、心还自恃本领,打算将敌人兵刃往横里磕开,就势上步进身,顺水推舟,先把敌人手臂断去,底下一腿踢翻,再行拷问。哪知对方兵刃别出心裁,能刚能柔,往中腰一挡,正好上当,方觉出鞭沉力猛,自己这大力量不曾磕飞,只微挡了一挡,鞭忽中弯,情知不妙,避已无及,那前半三尺左右的鞭稍已齐挡处弯折,带着风声扫到,这一下正打在腰背脊上,当时心头一震,眼前直冒金星,犹幸久经大敌,武功不弱,一见鞭弯,知要挨上,忙即运气一振,打算反振出去,不料来鞭力沉,胜过自己,虽未重创倒地,挨得却也不轻,当时急怒攻心纵向一旁,一面还手,口中乱骂,一面取出暗器便打,柳春和那少年均是一家传授,惯于空手应敌,出入乱箭刀枪林中,况又持有那宽的称手兵刃,结果一下也未打中。冯春看出柳春抵御暗器虽有专长,武功却不见比己高,无如劳逸相差,万子灵已被劲敌绊住,万难取胜,又挨了一下重的,本就知难欲退,再一听见铃蹄之声,由对面雾影中驰来二人一骑,越发情虚胆怯,不知强敌究有多少,万子灵素来自私无情,如不见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