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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 海 飘 香
作者:古龙
第 一 章 白玉美人
第 二 章 海上浮尸
第 三 章 天一神水
第 四 章 一百十三号
第 五 章 三十万两
第 六 章 剑下一点红
第 七 章 强人所难
第 八 章 清风明月
第 九 章 红颜祸水
第 十 章 卿在何方
第十一章 般予之戏
第十二章 独步武林
第十三章 三 蛇 羹
第十四章 捉 魂 县
第十五章 情侣书信
第十六章 妙憎无花
第十七章 迎风一刀
第十八章 颠倒众生
第十九章 棋高一着
第二十章 天枫十四郎
第二十一章 帮主夫人
第二十二章 好友戍仇
第二十三章 兄杀其弟
第二十四章 南下追凶
第二十五章 天峰大师
第二十六章 法律庄严
第二十七章 自裁以谢
标题
古龙《楚留香系列·血海飘香》
第一章 白玉美人
闻君有白玉美人,妙手雕成,极尽奶态,不胜心向往之。今夜子正,当踏月来取,君素
雅达,必不致令我徒劳往返也。
这张短笺此刻就平铺在光亮的大理石桌面上,自粉红纱罩里逮出来的烛光将淡蓝的纸笺
映成种奇妙的强紫色,也使那挺秀的字迹看来更飘逸满洒。信上没有具名,却带郁金香的香
气。这绦渺而富有待意的香气,己足够说明达封短笺是描写的。
接到这封短笺的是北京城的豪富世家公子金伴花,他此刻就坐在桌子旁,那张自净而秀
气,保养十分得法的脸,就像是被人砍了一刀似的痛苦地扭曲眼睛瞪这张短笺,就像是瞪阎
王的拘震。
精致的花厅内。还有三个人,一个神情威猛须发独自的锦衣老人背负双手,在厅中来来
回回不停的蹬步,也不知酸过多少遍了,所走的路,只怕已可从北京到张家口。另个颧骨耸
起,目光如鹰,阴鸳沉猛的黑衣人,就坐在金伴花身旁,双手轻抚放在桌上的封精钢判宫
笔,干枯、使长、骨节凸出的手指在灯光下看来也像精钢。这两人面色也是十分沉重,锐利
的目光自窗子瞧到门,又自门瞧到窗子,来回瞧个不停。
还有枝瘦矮小,穿林素的秃顶老人却只是远远坐崔角落里闭目养神,他全身上下都瞧不
出丝毫特别之处只有一双耳条,竟不钢怎池水见了,却装对灰白的煽耳朵,也不知是什么铸
戚的。
锦袍老人走过桌子拿起那张短笺冷笑道:“这算是什么?请帖?借条?就凭这一张纸,
就想将京城四宝中最珍贵的玉美人取走……”重重一拍桌子,厉声道:“楚留香呀楚留香!
你未免也将九城英雄瞧的太不值钱了。”
金伴花愁眉苦脸,嗫嚅道:“但他就凭这种同样的纸,已不知取走多少奇珍异宝了,他
说要在子时取走一样东西,谁也休想保存到丑时。”
黑衣人冷冷道:“哦,是么?”
金伴花叹了口气,道:“上个月卷兼子的邱小侯就接到他一封信,说要来取侯爷家传的
九龙杯,小侯不但将杯锁在密室中,还请了大名府的高手‘双掌翻天’雀子鹤和‘梅花剑’
方环两位在门外防守,可说是防守得滴水不漏,但是过了时候开门一看……唉!九龙杯还是
没有了。”
黑衣人冷笑道:“万老镖头既不是雀子鹤,我‘秃鹰’也不是方环,何况……”他瞧了
那秃顶老人一眼,缓缓接道:“还有天下盗贼闻名丧胆的英老前辈在这里。我三人若是再制
不住那楚留香,世上怕就没有别人了。”
秃顶老人眯起眼睛一笑,道:“西门兄莫耍为老朽吹了,自从云台一役后,老朽已不中
用了,靠耳朵吃饭的人耳朵被人割去,岂非有如叫化子没有了蛇耍?”
别人若是如此惨败甚至连双耳都被割去,对这件事非但自己绝口不提,有人提起,也立
刻要拔刀拼命,但他却面带微笑,侃侃而言,还像是得意的很。
那锦袍老人正是京城万胜镖局总镖头“铁掌金镖”万无敌,此刻手持长髯,纵声笑道:
“江湖中人谁不知道秃鹰耳力天下无双,云台一役虽然小败,但塞翁失马,安知非福,装上
这对白衣神耳后,耳力只有更胜从前。”
秃鹰摇头笑道:“老了,不中用了,此次若非一心想见识见识这位强盗中的元帅,流浪
中的公子,是再也不会重出江湖了。”
金伴花突然笑道:“闻得江湖人言:英老前辈只要听到一人的呼吸之声,便可分辨出那
人是男是女,有多大年龄?是何身份?无论是谁只要他的呼吸声被英老前辈听在耳里,就一
辈子再也休想逃掉,无论他逃到哪里,英老前辈都追得到。”
秃鹰眼睛眯得只剩下一线,笑道:“江湖传闻,总有夸张之处。”
只听晚风中隐隐传来更鼓之声,生死判霍然站起,道:“子时到了。”
金伴花冲到墙角,掀开一幅工笔什女图,里面有道暗门,他开了暗门·瞧见那紫擅雕花
本匣还好生生在里面,不禁长长松了口气,转首笑道:“不想三位威名,竟真的将那楚留香
吓得不敢来了。”
生死判仰首笑道:“楚留香呀楚留香,原来你也是个……”突听秃鹰“吁──”的一
声,生死判笑声立顿,窗外有个低沉而极有吸引力的语声带笑道:“玉美人已拜领,楚留香
特来致谢。”
万元敌箭步冲到窗前一掌震开窗户,只见远处黑暗中卓立一条高大的人影,手里托个三
尺长的东西,在月光下看来·晶莹而滑润,他口中犹在笑道:“戌时盗宝,子时才来拜谢,札
数欠周,恕罪恕罪。”
金伴花早已面无人色,颤声道:“追!快追!”
烛影摇红、风声响动,生死判万元敌已穿窗而出。
秃鹰沉声道:“那真是玉美人?”金伴花跺脚道:“我瞧得清楚不会错的。”
跺脚之间,人也跃出,原来这世家公子,武功竞也不弱。
秃鹰却微徽摇头冷笑道:“别人会中你的计,但我……哼!”
眼睛盯那紫檀木匣,一步步走了过去。
突听身后“当”的一声巨响,他整个人都跳了起来。
原来他白衣神耳乃合银所铸,传声之力特强,达一声大震,直将他耳膜都快震破,他对
这双神耳从来最是得意,委实做梦也未想到还有这点要命的坏处,大惊之下,凌空一个翻
身,双拿已连环击出,但身后哪有人影。
只听窗外又是“当”的一声,秃鹰双足往后一蹬,身影飞扑面出,窗下“嗡嗡”之声犹
自不绝,却是面铜锣。
秃鹰面色立刻惨变,失声道:“坏了!”
疯狂般转身跃回窗内,只见那紫檀木匣还是安然无恙,但另一扇窗子的窗,却在不住飘
动。
秃鹰石头般怔住在那里,面上的神情极是奇特,也不知究竟是哭是笑,口中不住喃喃道:
“楚留香呀楚留香,你果然历害。但你也莫要得意,你语声既已落在我耳中,就总有一天被
我找的。”
身后风声嗖嗖,万无敌、生死判、金伴花已接连掠回,万无敌手里抱个三尺长的玉雕美
人,笑道:“原来那竟是在骗人,这玉美人是假的。”
生死判道:“虽是假的,好歹也值几两银子。这叫做偷鸡不蚀把米,堂党盗帅,今夜也
算裁筋斗了。”
秃鹰双目失神地瞧那紫檀木匣,喃喃道:“这是假的,真的呢?”
金伴花面色又变,颤声道:“真……真的自然在……在匣子里。”
嘴里说,人已冲了过去,打开匣子。匣子里哪里有什么玉美人,金伴花掠呼一声,晕了
过去。
万无敌过去一瞧,只见匣子里赫然又有张淡蓝的纸笺,发出同样缥缈而浪漫的香气,同
样挺秀的字迹写:公子伴花失美,盗帅踏月留香。
痕在,他舒适地伏在甲板上,让五月温暖的阳光,晒他宽阔的,赤裸的,古铜色的背。
海风温暖面潮湿,从船舷穿过,吹起了他漆黑的头发,圣宝的手穆伸在前面,修长面有力的
手指,握的是个晶莹而滑润的白玉美人。
他却似已在海洋的怀抱里入睡。
这是艘精巧的三桅船,洁白的帆,狭长的船身,坚实而光润的木质,给人一种安定、迅
速、而华丽的感觉。
这是初夏,阳光灿烂,海水湛蓝,海鸥轻巧地自船桅间滑过,生命是多采的,充满了青
春的欢乐。
海天辽阔,远处的地平线已只剩下一片朦胧的灰影,这里是他自己的世界,绝不会有他
厌恶的访客。
船舱的门是开的,舱下不时有娇美的笑声传来。
然后,一个美丽的少女走上甲板,她穿件宽大而舒服的鲜红衣裳,秀发松松地挽起,露
出双晶莹、修长的玉腿,赤纤秀的、完美无疵的双足,轻盈地走过甲板,走到他身旁轻轻用
足趾去搔他的脚心。
面上绽开了甜蜜妖媚的微笑,就好像百花俱在这一刹那间开放。
他缩起腿,轻叹道:“甜儿,你难道永远不能安静一会儿么?”
语声低沉充满了煽动的吸引力。
她银铃般娇笑起来道:“你终于猜错了。”
他懒洋洋地翻了个身,阳光,便照在他脸上。
他双眉被面长,充满粗矿的男性魅力,但那双清澈的眼晴,却又是那么秀逸,他鼻子挺
直,象征坚强、决断的铁石心肠,他那薄薄的,嘴角上翘的嘴,看来也有些冷酷,但只要他
一笑起来,坚强就变作温柔·冷酷也变作同情,就像是温暖的春风吹过了大地。
他抬手挡住刺眼的阳光,眨眼睛笑了,目中闪动顽皮、幽默的光芒,却又充满了机智。
他眨着眼睛笑道:“李红袖姑娘,看在老天的份上,你莫要也变得如此调皮好么,有了
个宋甜儿,我难道还不够受?”
李红袖笑得弯了腰,却慰住笑道:“楚留香少爷,除了宋甜儿外,别人就不能顽皮么?”
楚留香拍身旁的甲板,道:“乖乖的坐下来,陪我晒晒太阳,讲个故事给我听,要开心
的故事,要有快乐的结局,这世上的悲惨之事已够多了。”
李红袖咬嘴唇,道:“我偏不坐下来,偏不讲故事,我也不要晒太阳……这见鬼的太
阳,晒得人头晕,我真不谨你为什么喜欢太阳?”
她说“偏不坐下来”时,人已坐了下来,她说“不要晒太阳”,却已在阳光下伸展了双
腿。
楚留香笑道:“晒太阳有什么不好?一个人若能多晒晒太阳就不会做卑鄙无耻的事,无
论是谁,在这么可爱的阳光下,都想不出坏主意来的。”
李红袖眼波流转道:“我现在就正在想个坏主意。”
楚留香道:“你正在想该使个什么法子让我爬起来去做事,是么?”李红袖格格娇笑
道:“你真是个鬼,什么事都瞒不过你。”
她笑声渐渐停止又道:“但你也真该起来做做事了,自从京城回来后,你就连动都不想
动,再这样懒下去,你就要变成流氓了。”
楚留香故意叹了口气,道:“你真像我小时读书的老师,只少了两撇胡子。”
李红袖狠狠瞪了他一眼,楚留香展颜一笑,又道:“这次在京城,我可真见识了不少那
些所谓成名英雄的嘴脸,除了秃鹰那老头儿还有两下外,别人全是饭桶,那‘生死判’崔能
据说武功不弱,手中一对判宫笔,据说能打遍人身二百一十八处穴道,但我就从他身旁掠
过,他却依然在做梦似的。”
李红袖撇嘴道:“楚大少爷的轻功天下无双,江湖中人谁不知道……但楚大少爷,你的
牛已吹完了么?”
楚留香道:“吹完了,李姑娘有何吩咐?”
李红袖道:“我先说几件事给你听。”
她自宽大的衣袖中取出个小小的簿子,一面翻看,一面吟道:“上次你从济南取来的一
批货,已卖了三十万两,除了救济‘龙虎镖局’王镖头遗孀的一万两,趟子手张、赵两人家
眷各五千两外,还替黄秀才付了一千两丧葬费,又替赵园明付了一千五百两喜酒聘札、替
郑……”楚留香叹道:“这些事我难道不知道么?”
李红袖白了他一眼,道:“总之,三十万两都已分配出去了,你自己田庄里收来的五万
两,我也替你用出去四万。”
楚留香苦笑道:“姑娘,你难道不能为我多留些么?”
李红袖道:“你享受得还不够?江湖中已有不少人在说你的话了,别人可不知道你花的
都是你自己的,都说你假公济私……”楚留香皱眉道:“别人如何说,和咱们又有何关系?
人活在世上,为什么不能享受享受,为什么老要受苦?你怎地也变得俗了?”
李红袖嫣然一笑,道:“我可没有要你受苦,我只是……”突听舱下唤道:“你两个系
处倾乜野?晤想吃饭啦?”
南国勉娘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