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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药 第一部完-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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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五岁孩子的体重。帮它减肥,我义不容辞。解药很坏心的想。 
 
  解药看看窝成一团的猫。英国短毛猫的皮毛一向厚实。这一大团毛蓬蓬松松的,好象个活的茸毛玩具。 
 
  趁浮休去关灯,解药终于控制不住诱惑。伸手摸了一下柔软的猫毛。 
 
  效果是明显的,回应是立刻的:猫儿一只胖胖前爪用力打飞解药的手。当时解药就明白:不只是人,猫的力量和重量也绝对成正比的。 
 
  好汉不吃眼前亏,他可不想另只手也断送,何况,给猫打折了手,这理由根本无法让人接受,从动物学还是生理学角度也都不成立。 
 
  于是他罔顾还麻着的红酥手,立刻做了个安抚的手势,然后挣扎着往后缩了缩。 
 
  猫儿扩大了自己的势力范围,满意的仰天躺下。解药终于明白它为什么要用这么奇怪的姿势了任哪只猫带着身上那么多肉,都不大能正常蜷起身体的。 
 
  浮休关了灯。只留盏门灯。发着小小的橙色灯光。门窗都开着,有夜来香幽幽暗香流泻,虫儿小小声叫一两声,间中听得到大地的呼吸声。 
 
  春宵一刻值千金,花有清香月有阴。 
 
  两个人都躺下了,也许各怀心思,但是谁都没想过要讨论,关于解药的来历。浮休没想过要提问,解药也没想过要解释。 
 
12 
 
  黑暗里浮休睁大眼睛调整呼吸。做睡觉的热身工作。他本来就觉轻。老觉得睡觉难过吃药。嫉妒人家“每日家昏睡”。尤其嫉妒猫儿。它日里好睡夜里好眠。还时常给自己抱着摸着就睡着了。 
  现下又多一位:今日的不速之客。他正酣睡着。和猫儿比谁鼻鼾声大。 
 
  明知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但是人生交契无老少,论心何必先论调? 
 
  就算解药居心叵测好了,自己茕茕孑立,形影相吊的,还有什么可以图谋。 
 
  这个年代,人事迅急,合与不合,转瞬即逝。有谁浪费灵动心思与别人?维持谎言殊为不易,是以有人肯骗,已是真心。 
 
  想起适才夜来笑语寒灯下,浮休的心弦有一根响了一声。 
 
  这许多年来,还是第一个人,让他觉得时间的荒原里,有人声笑语喧哗。 
 
  浮生长恨欢娱少,肯爱千金轻一笑? 
 
  二酉说过,人对未来常有悲观的倾向。对他人总有怀疑的趋势。 
 
  变换不定的时代,不计其数的日子,形形色色的考验,形成不同的命运。 
 
  一向律己甚严,就放纵这一次吧,不要多想,仿佛被害妄想症患者。 
 
  人生不满百,常怀千岁忧。 
 
  他轻轻吁出一口气,松弛下来,慢慢地,睡着了。 
 
  半夜照常噩梦中醒来,浮休擦去冷汗,万籁俱寂,听到旁边此起彼伏的呼吸声。该剎那无比清楚的看到,夜晚的自己是孤独的。 
 
  他支起身子,看沙发上的解药时,忍不住好笑。这家伙似是觉得冷,脸皱皱的,把残余的两肢用力缩起。毯子给猫抢了一半。 
 
  他站起来,把毯子小心给解药拉好,想了想,又拿了床毯子给解药盖上了。 
 
  南窗一枕睡初觉,蝴蝶满园如雪飞。 
 
  清甜的香气里,解药醒来。觉得暖洋洋的,闭了眼不想动。梦里不知身是客。醒来亦不知。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浮休呢?他轻轻抬起头,小心绕过猫儿。看见浮休还在睡。仰面直直躺着,两手交叉放在胸前。鼻息低低。一动不动。 
 
  给他戴个金面具,就是图坦卡门的木乃伊。 
 
  解药缩回身子,发现身上有两条毯子。昨晚关灯之前明明只有一条。突然觉得舒畅。而且有微妙的满足。他调整一下姿势,让猫儿偎依着他,又睡着了。 
 
  解药再醒,是闻到饭香。猫儿几乎跟他同时睁开眼,两个懒床的家伙坐起身子,对视一眼,都一脸鄙夷地扭过头去。猫儿开始自己洗脸。解药想想,倒回枕头上。拉起毯子蒙住头。 
 
  浮休进屋来,告诉猫儿:“招呼解药起床,咱们吃饭了。有个煎蛋给你哦。” 
 
  猫儿欣然执行这指令。它运足了气,用力一跳。 
 
  解药立刻掀开毯子坐得直挺挺。真怕一口血喷出来。 
 
  他只觉得五脏六腑遭受严重内伤。猫儿这一下,重力加上重力加速度,解药觉得学武功何必少林武当,峨眉青城,直接把这只猫扔过去砸对手一下,不死也去半条命。 
 
  告诉郭靖和乔峰,有练降龙十八掌的工夫养只猫吧。顺便还可挠对手两下,留个特殊记号什么的。人家留香,咱们留痕。 
 
  胡思乱想中愈发坚定解药让猫减肥的决心。不过现在自己行动不便,不大好贯彻。唔,给它吃点泻药好了 
 
  一条温热的手巾盖住他阴险的表情。 
 
  浮休的声音温和响起:“猫儿叫人的方式有点特殊。时间长了就习惯了。” 
 
  解药奄奄一息不忘贫嘴:“我爱死它叫我起床的方式。真是太激情了”其实就本性而言他想说的是:你这么贤惠早起给我做饭吃啊我真是爱死了不过给猫都跳到九霄云外 
 
  浮休本来平常没这么早起。 
 
  凌晨四点,电话铃响,五车告诉他找著书了。兴奋之余打算亲自把车给浮休送过来。 
 
  浮休极同情偷自己车子的人。因为隔着电话线都闻到五车一股一股吐着血腥味儿。 
 
  见到五车时候,他的猜测得以证实,这位史上最年轻俊朗的英国皇家医学协会成员,衣冠不整,胡子拉茬,满面于思,眼里有血丝,手上有血迹。嘴里咬一根烟。靠在车身上,眼神迷茫。 
 
  见浮休出来,简洁的说:“车子给你,一个零件也不少。” 
 
  浮休看看自己那辆搅的白道黑道加上医学界都睡不好的车。心里无限感慨。 
 
  他小心翼翼问五车:“你回家了?” 
 
  五车眼神澄澈:“没。” 
 
  浮休头大的:“你花了这么大力气找书”不过是为了回家有个名正言顺的借口。不过是为了看看那个他牵肠挂肚的人。 
 
  五车勉强一笑,眼底岁月婆娑,心底百转千回,却只道:“我想洗洗脸。不能这样回去。”哥哥看到自己这样子会难过。 
 
  欲哭不成翻强笑,讳愁无奈学忘情。经过那么多挫折和痛苦,我以为能超然而不偏执。但是不能,我心心念念的仍然是那个人。独守十年心事十年灯。 
 
  浮休把他领进屋子。经过客厅,不自觉放轻脚步,怕吵醒解药。 
 
  五车纳闷浮休怎么象走悬崖,分神一看,“我操,妈的这流浪狗真赖你家了还。” 
 
13 
 
浮休做个禁声的手势。把五车领进洗手间。经过沙发上的解药时,顺手帮他掖了掖毯子。解药睡的人事不知,倒是猫儿从毯子底下睁开一只眼,见是浮休,又闭上了。 
 
五车洗脸的时候问浮休:“你不怕他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啊?” 
 
可怜解药只一会儿工夫,先后沦为走兽飞禽。 
 
浮休看着五车,心里想着呆会得给解药也刮刮胡子,口中不在意地说:“他伤好了我留都留不住呢。” 
 
今年花胜去年红,可惜明年花更好,知与谁同? 
 
五车听这话,转过头来,头上脸上都是水,也不擦,象小狗那样甩了甩,甩了浮休一脸一身,语重心长的问:“妈的他要不走呢?” 
 
“要是不走”。浮休拿手巾给五车。发现自己因为五车的话,心里竟隐隐有份期待。人难再得始为佳,解药这个人,很特别,应该也很珍稀。 
 
五车不知道浮休在自我剖析,只当他因为自己的话在伤神,也挺后悔问,于是简单直接地说:“没事,妈的他要是坏人,我替你废了他。” 
 
五车的可爱之处就在于,这多年赤子之心未失。仿佛生活在非洲恩贡山下,除了黑人就是白人。无有其它有色人种。 
 
他不知道,最难的是始终如一,最易的是变幻无常。人如同变色龙,躺到一个地方是一个颜色;从没有纯色。 
 
收拾完的五车又是英俊好汉一条。浮休问他,“你在我这儿吃早饭?” 
 
五车犹豫一下,还是拒绝了,“我还是回去送书。” 
 
幸福的出口只有简单明了的一个,入口却是迷宫般有成千上万。运气不好的,终其一生在门外徘徊。 
 
过来人说,胸中只摆脱一恋字,便十分爽净,十分自在。可知人生最苦处,便是此心拖泥带水。然明明知得,却不能割断。 
 
浮休也不劝他,送他出了大门。早上院子里花香魅惑。鸟儿沉静。空气清艳。由不得人心情不好。 
 
浮休做了锅粥,米的香味流转。进来看解药蒙头大睡,随口吩咐猫儿叫他。自己走到洗手间。再回来时,解药已坐了起来,脊背挺的直直的,脸上有个噬血的表情。 
 
浮休把手巾蒙到他脸上,告诉他,“擦擦脸和手,漱漱口,吃饭了。” 
 
解药仰着脸,在手巾底下闷闷发声:“我要浮休给我擦” 
 
苦练了半晌内功,脖子实在疼的不得了,自己把手巾抓下来一看,浮休和猫儿津津有味吃着饭呢。 
 
解药不太愉快。胡乱擦了两把脸。只擦了本部,边疆一概也未理。把手巾扔到桌子上,往后一仰,拽过毯子蒙住头。 
 
耳听得浮休说:“乖,他又睡着了呢,你再叫他一次好不好?” 
 
话音刚落,解药已翻身坐起。身手敏捷。一如未伤。看猫儿时,人家低头根本未看他,正香香的抱着碗喝牛奶。 
 
解药赌气,一向独领风骚的人,结果自见浮休,也没占到便宜。倒给吃的死死的。还多一只猫做帮凶。 
 
浮休把汤匙放到碗里,笑着哄他:“好了好了,先吃饭吧。” 
 
解药立刻软下来。浮休很少笑,这一笑如同五月的栀子花,乍然绽放,重重叠叠的花瓣,简简单单的清香。花期短短,余味无穷。 
 
吃过饭,浮休端了盆水,拿了盥洗用品,坐到解药旁边,让他闭上眼睛。 
 
解药听话地躺在那里。把头放在沙发扶手上。眼睛闭着。 
 
人的五感相辅相成。譬如非礼勿视时,其它的感觉分外灵敏,勿视的内容,其实一毫也不少。加上大脑的迫不及待,格外活色生香。 
 
解药只觉得有柔软的毛巾擦拭着面庞。然后是橙子的香味,唇上有泡沫。有温热的指尖轻轻扶住自己下巴。金属在唇周划过。 
 
虽然‘刀兵相见’,但那一刻,解药希望,时间就此定住。 
 
须后水也是橙子味道。温暖的手在自己的面上拍了拍。带着笑意的声音说:“好了,起来罢。” 
 
解药不舍得。多闭了一会眼睛。不肯实时回到现实。 
 
突然觉得身子腾空而起,他一惊,睁开眼,浮休抱着他往外走。 
 
立刻问:“你要把我送到哪里去?”心里不是不惶然的。 
 
14 
 
  可怜浮休实在说不出话,挣扎着把他运到目的地,才算喘过一口气,自觉早饭算是白吃了。 
 
  解药明白过来。很为自己的紧张不好意思。为了掩饰,左顾右盼。 
 
  身下是张干净的床,很大很宽却不很舒服,硬硬的好象桌子。靠墙是一排书架。摆满厚厚的书。是收废品的人见了绝对会笑逐言开那种。间或可以用来锻炼腕力。或者,用来钉钉子。 
 
  书卷多情似故人,晨昏忧乐每相亲。 
 
  大大的落地窗子前有张大大的桌子。大到铺上床单又是张床。 
 
  窗明几净,异常简单。 
 
  解药正想指点江山,激扬文字。门铃响了。浮休出去领了一个人进来。是位上了年纪的妇人,鹤发童颜,笑咪咪很慈祥。 
 
  浮休给解药简单介绍:“这位是特护。姓王。她家正好住在附近。我就特地麻烦她过来照顾你。”说罢,对着那位护士笑了笑。她拍了拍浮休的肩头,什么也没说。 
 
  解药看两人很熟稔,就很亲切叫了声‘王阿姨’。 
 
  护士笑了起来,说:“乖。”然后告诉浮休:“你先忙你的。” 
 
  浮休退出屋子。这位护士是他在母亲住院时认识的。当时他刚听了噩耗,小小的孩子蜷缩在医院走廊角落里哀哀恸哭。 
 
  人皆有母,翳独我无?知我如此,不如无生。 
 
  长长的走廊人来人往,冷冷的消毒药水味道弥漫。无人多看他一眼。这原本就是通往冥界的入口。从不为生命之神所眷顾。人人习以为常到麻木。 
 
  朦胧中,那末久,只一双手伸过来,拉起他,小心地给他擦干眼泪。那双温暖的手,爱,安全感,抚触。强烈的记忆在心中,从不曾消退。 
 
  素不相识的,看惯生死的人,却对一个小小的,哭泣的孩子温柔伸出手去。在他最无助的时刻。 
 
  千金难结一时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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