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饶之象。
两人见沿途野点甚好,便在江边,择了一家干净的茶棚落坐,随意要了些茶点,对着前面大江,且说且饮,一边却不住留神,四外观看,希望能在这里碰上晓岚和妹妹玉凤。
那江边茶棚,共有四、五家,俱是江边居住人家的副业,带买酒和熟菜。
每家都有一些茶客,只有雪梅和麻姑这家,没有一个客人,虽是山村野店,地方却极清洁,不但白木几桌上,没有丝毫油腻污秽,连棚中石地,都似洗过一般,净无纤尘。
这家茶棚内,只有一个垂髫幼女,往来执役,倒甚勤快,衣着也是旧而整齐,祇是她相貌却丑到无以复加。
有时添酒添菜,她便往屋中去取,始终不见一个大人出来。
雪梅和麻姑除觉得这里人氏极爱干净之外,并未在意,雪梅偶尔一眼望到隔邻茶棚内,那些本地茶客,都朝着自己这儿指点谈说,一见雪梅侧脸望去,便即住口,神态颇为可疑。
她以为自己女扮男装,出了破绽,本来嘛!一个姑娘家打扮成一个男儿,到底乍看眼生,言语行动总有不实,难免遭人谈说,也未理睬。
正当这时,忽听麻姑道:“你只管呆看些什么?还不早些吃喝完了走路!”
雪梅闻言,便回过脸来,猛一眼又看到茶棚外,江边半截断石栏上,坐着一个老头,身旁放着一个三尺来长,二尺来高的杂货箱子,正在朝着自己呆看,颇似去苗寨的汉客,又有几分像煞渔隐张逸叟。
“你这老不死的东西,去年坐在我家门前歇汗,我姊姊见你年老,给你一碗茶喝,你却卖弄玄虚,将我们的人引走,一去不来,害得我姊姊时常想起就哭,后来才知道是你老鬼做的滥事,依我性子,恨不得把你打死,才称心意,你却一口软了不认账。”
那丑女喘了一口气,继续又骂道:“你还说什么,只要我姊姊心坚,那人自会回来,可怜她性情那么高傲的人,竟跪下来求你,也不知你乱说了些什么,从此我姊姊气得连门都不出一步,今天好不容易来了一个客人,你又闯见鬼一样,又到我家门口装疯,快些给我滚开便罢,如若不走,我便把你丢到江里去。”
那老货郎闻言,并不动怒,只是笑嘻嘻的道:“你别生气,我歇一歇,自会走的。”
丑女还待怒骂,雪梅已走了出来,止住她道:“你小小年纪,怎么欺负老人家?快休如此!”
说完,又朝那老头道:“老人家想是走得累了,莫与年轻人呕气,随我到茶棚里去,喝两杯茶解解渴、消消气吧!”
那丑女一听雪梅要邀老人为入座之宾,不禁慌道:“客人万要不得,这老鬼专破坏人家好事,便是你给钱,我们也不卖给他的。”
雪梅见那老货郎,生得慈眉善目,又是汉人,丑女之言,绝不可靠,便冷声道:“你做的是卖茶酒的生意,只给你钱,管我请谁饮食,我也不与你计较,你不卖,我们到别家去。”
说时,麻姑见两人争执,也走了出来。
雪梅一面说,早从怀中取了两枚散碎银子,交与丑女,丑女不接,道:“要走,祇管走,看你到得了家才怪,谁稀罕你的钱!”
雪梅只当气话,也不理她,将银子扔在地上,便去提老货郎的货箱。
那老货郎本先打算道谢拦阻,及见两人口角,事已闹僵,略一低头寻思,也不作客气,跟了雪梅便走。
走到隔邻那家茶棚门口,雪梅和麻姑便揖客入内,老头刚说了一句,道:“前边有好地方,莫在这里。”
言还未了,茶棚主人早跑了出来,拦住道:“你们上别处去,我们这里,不卖给你!”
那茶棚主人一面拦住雪梅,一面却朝着那老头行礼,悄悄的说了声:“回公公,夜里小心些。”神气非常古怪。
雪梅、麻姑见茶棚老人既与老货郎相熟,见面又那等恭敬亲热,为何不让人进去,实在令人费解,方想张口动问,见老头连使眼色,只得赌气前走。
走到第三家茶棚,还未及上前,老货郎已抢着说道:“他这里也不卖外人,我们到别处去喝。”
果然,话刚说完,一位半老妇人,已跑了出来,先向老头行礼,口里直道:“回公公真体恤人,改天我给你老人家赔礼去。”
雪梅见两家茶棚阻客的情形,已看出是适才自己和丑女拌嘴的原故,暗忖:“这里的人,倒真爱群,恼了一个,众人都不理你了,不过看那两家棚主,既然那等熟识亲密,为何也不接待,脸上又带着惶恐、忧愁之色,其中必有原故?”
她这么一思忖,不由动了好奇之心,她本先打算小待一会就走,经此一来,又想起适才众人交头接耳,和丑女行时的词色,诸多可疑,也想问个水落石出。
走到最末一家,也和前面几家一般的神气,几次想问,俱被老头拦住。
当下由那老货郎领路,往山环中走去。
雪梅细打量那老货郎,年纪有六、七十岁了,脚底下仍然十分轻健,又见当地的人见了他,俱都纷纷行礼,知道不是常人,暗忖:“打他身上,也许可问出点事来。”便有了起身离去的念头。
跟着走有十来里路,渐渐断了人烟,到处都是深林密菁,路更难走,忍不住正想问时,老货郎引着两人,从深林中穿出。
林外是一片广约数十顷的湖泊,湖泊当中,有个三、五亩方圆的沙洲,湖水涟漪,清澈可见及那孤峙湖心的沙洲,其平如纸。
沙洲上种着许多树木、花果,一片浓荫翠幕中,隐现着一座竹篱茅舍,幽静中,另有一种清丽之趣,令人见了尘虑俱消。
雪梅刚对麻姑道:“你看这南荒苗山里,竟有这般好所在,真想不到。”
一言未了,他们已到了湖边,那老货郎忽然嘬口一声长啸,声音并不很大,却是又亮又长,颇为悦耳。
啸声甫住,就见沙洲上绿荫丛中,飞起一大群白鸟,雪羽翻飞,约有三、五百只,一会工夫,飞到了面前。
老头伸手去摸每一只的翎羽,那些白鸟,有的翔集在老头的两肩,有的落在他的手上,臂上,不住的飞鸣欢翔,声音清脆,与老货郎的啸声相似。
那白鸟和鹰差不多大小,都生就雪也似的白羽毛,红嘴碧眼,铁爪钢喙,神骏非常。
雪梅、麻姑见状,互赞有趣。
忽又听远远传来打桨之声,抬头往前一看,就见沙洲旁滨水的一片疏林后面,一个赤着半身的小孩,架着一只扁舟,手持双桨,正往岸边驶来。
两人目力,厚异寻常,见那小孩,年纪虽祇十一、二岁,但骨骼强健,面目也还清秀,身手却是矫捷非常,两条臂膀,运桨如飞,一起一落之间,那小舟便像箭射一般,泻出老远,转眼拢岸,跳将上来,向老货郎招呼了一声,道:“爷爷……”
老货郎忙指着雪梅和麻姑道:“这两位尊客,俱是好人,快上前见过。”
那小孩朝两人看了看,拱了拱手,侍立在旁,不发一言。
两人见那小孩虽然眉清目秀,却生得又瘦又干,而那两片船桨却是铁的,看去少说也有百十斤重,方待向他询问,老货郎已道:“前面小洲便是寒舍,此子乃老汉外孙,幼遭孤露,与老汉在此贩卖零星药物,相依为命,不想今日一时多事,在胡家门前小憩,惹出这场是非,凭着老汉目力,知道两位不是常人,想请两位到舍下盘桓一、两日,就便查看是否中毒,想不致推辞吧?”
雪梅和麻姑见了这等好所在,本打算一游,再听老货郎之言,就知内中有了文章,便相随登舟。
那木箱已由小孩接了过去,放在船头,拿起双桨,便要往前划去,麻姑见那小孩屡看雪梅,好似心存藐视,一时兴起,便笑道:“小弟弟,这沉重的铁桨,你划来划去,不嫌累么,我帮你一下好吗?”
那小孩闻言,看了麻姑一眼,也不说话,把铁桨往船头上一放,迳自站起。
老货郎已看出小孩,有些看不起两人文弱,正待斥喝,麻姑已笑道:“我却用不惯这破铜烂铁呢!”
说罢,将身朝着船尾,默运玄门罡气,将手一抬,立时便有一股极强劲的风,向船尾吹来。
那船不摇自动,冲波前进,疾如奔马,只听船头泊泊打浪之声,不消片刻,便到了沙洲面前,那些随舟飞翔的白鸟,反倒落后。
那老货郎当年也是成名的武师,初见两人就发觉是女扮男装,奇怪她们小小年纪漫游苗疆,虽然易钗而弁,气宇终非凡品。
再看两人举止,不但丰神超秀,英姿飒爽,尤其两人的那双眼睛,寒光炯炯,芒采射人,必然受过高人传授,内外武功,俱臻极项,恐怕两人中了胡氏姊妹的道儿。
但又因以前有过嫌隙,自己虽有本地两个有力量的苗酋相助,毕竟胡氏姊妹也非易与,还是不宜把仇结得太深才好。
是以,当时不便进去,正想注意警告,雪梅已走了出来,同时,他的心事也被丑女看出,一不做,二不休,便把两人带了回来,打算察明受害与否,再行看事行事。
此时,他虽然对两人的资质,心中赞羡,仍未克以识途老马自命,一任雪梅代他提着木箱,连客套话都没说一句。
及见麻姑施展罡气呼风吹舟,才知来人武功已达顶峰,自己还是看走了眼,好生内疚不已,又不便改倨为恭,只得倚老卖老到底,见他那外孙失声惊诧,忙用眼色止住,仍如无觉。
倒是雪梅和麻姑两人,俱都敬老怜贫,麻姑更是一时高兴,逗着那小孩玩耍,并非意在炫耀,又看出老货郎是个隐士高人,始终辞色谦敬,老货郎心才略安。
登岸不远,穿过两行垂柳,便是老货郎居处,竹舍三间,环以短篱,篱外柳荫中,辟地亩许,一半种花,一半种菜。
环着竹舍,俱算古柳高槐,石榴桃李红杏之类,杂花生树,红紫相间,一片绿荫菜幕中,点缀着数百只雪羽灵禽,飞鸣跳扑,越觉娱耳赏心,乐事无穷。
再进屋一看,纸窗木几,净无纤尘,茗棋琴书,位置整然,当壁一个大石榻,略陈枕席,另外还有一个药灶,大才径尺,可是灶上那口熬药的锅,却大出好几倍。
大家落坐之后,老货郎首先抓起雪梅的手腕,诊断脉象,又看了她的舌头,接着对麻姑也是如此。
看完之后,也没有说话,只是凝神注视着两人,约有顿饭光景,忽把眉头一皱,道:“两位两三天内如果走出此寨,性命休矣!”
两人闻言,不由大吃一惊,麻姑忙问道:“老前辈,这是为了什么,我们中的什么毒……?”
老货郎轻叹了一口气,道:“这里的苗人,只有胡、黄两姓,黄姓族人最多,老汉曾经救过他们酋长黄蛮的性命,加上老汉以医药杂货为业,至今成了他们的用处,所以连沙洲前这点小产业,都是他们合力相赠的。”
雪梅道:“这么说,前辈和他们相处得很好了?”
老货郎苦笑了笑,道:“本来极为相安,那胡家族人,虽然极少,却很有几个厉害的人物,并且都是女子,其中最厉害的,便是茶棚中那丑女的两个姊姊,一名玉花,一名榴花,不但武功出众,而且还会邪术。”
须知,这一带苗寨的人,大半养着一种恶蛊,专害过路的汉客,尤其玉花、榴花两女,乃是这洛明尔峰后没罗峒毒蛊神枭刘师婆的义女,所以,她们的蛊更较别人厉害十倍。
那是前两年的事了,一个晴朗的天气,苗寨突然出现了一位蓝衣少年,白净面皮,双眉带煞,他迳直进入胡家茶棚,找了个位置坐好。
丑女给他送上茶点,他却把眉头一皱,道:“茶棚倒很干净,沏茶的人儿却令人倒掉胃口。”
丑女一瞪眼,怒声道:“嫌丑,谁让你来的。”
蓝衣少年哈哈笑道:“我是慕名而来,听说胡家茶棚一双姊妹花,貌比天人,那知却是个丑八怪……”
丑女一听,气得怪眼连翻,怒叱一声道:“小子,你找死!”
喝声中,纵身而起,双手箕张,扑向了那蓝衣少年。
就在这时,房中传出一声娇叱道:“小妹,休得无礼!”
随着那娇叱之声,一条人影从房中疾射而出。
蓝衣少年迅快伸手格拦,一掌逼退了丑女,另一只手,却拦腰抱住了从房中疾射而来之人。
来人人手,先是只觉得软若无骨,继之又是一缕幽香,冲入鼻中。
蓝衣少年方一怔神,只听“嘤”的一声,他方打算松手放人,跟着“啪”的一掌,已印到了他的脸上,怀中之人已然挣脱。
蓝衣少年扫目看去,就见身前站着一位玉腿裸露,周身珠围翠绕,光艳照人的妙龄女子,她正自又娇又羞的指着他叱骂道:“瞎了眼睛的汉狗,你好大的胆子,敢到苗寨来撒野。”
倒竖的柳眉,圆睁的杏眼,羞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