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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认身边的人已经入睡后,董圣卿小心地下床穿衣。他没有给刘欣下药,却保证他已睡熟。入睡前,董圣卿与他喝了几坛子的陈酿。
到底是个大孩子。刘欣面对他时,所表露出的个性,董圣卿摸得一清二楚。今夜,他不例外地想要赢过自己。
“只不过,我早已服过了醒酒药。你又怎么会是我的对手?”
将软鞭束到腰间,更衣完毕。董圣卿回头,月光下,看到刘欣的睡脸,俊朗而又潇洒,眉宇间透出淡淡的威严。
心湖荡漾。但他不得不让它平静下来。董圣卿深吸一口气,一闪影,便从窗口飞跃而出。
他轻功了得,暗夜下,如同一撇白光。倍阳宫的屋顶上的瓦片,他大多都踩踏过。所过之处,没有落地声,只有风啸声。
鸽鸣时远时近,最终竟又回到了刘欣寝厢附近。董圣卿振身一跃,“呼——”的落到寝厢上方。
白色的衣袍在空中盛开。董圣卿冲着前方飞越而起的影子,伸手一抓,鸽子已握在掌中。
动作虽大,却没有一点声响。董圣卿刚想解开鸽脚上的字条,不料足下的一块瓦片突然滑落。
此处是刘欣就寝处,瓦片要是落地。小则惊醒他,大则招来侍卫、仆役。眼看瓦片就快掉地,千钧一发之际,凌空突然“啪”的脆响,短促而低微。
一条软鞭,从上飞下,于地面几尺上方缠住瓦片。飞转数下,“扑通”一声抛入远处的人工湖中。
要把软鞭舞到如此出神入化,如同长了眼睛一般,实非易事。一切有惊无险,董圣卿慢慢收回鞭子。
打开字条,里面龙飞凤舞地写着八字:十五之夜,全部铲除。
董圣卿心头一惊。十五,应是指王政君邀他与刘欣赏月当日。王莽此意,是说当天,要将王政君和刘欣一网打尽。
董圣卿虽知道王莽做事不择手段,却没料到他连自己的姑妈也不放过。王莽向来谨慎,突然间,做此决定。或许,已收到什么风声。又或许,是对他已产生了怀疑,想要借故试探。
明知试探,又能如何?
嫂娘在他手里,即使是刀山火海,也只能义不容辞。
虽说义不容辞,董圣卿却忍不住叹气。一挥手,字条掉入底下的灯笼中,烧了。颓然地回到房中,静静地看了刘欣片刻,无奈低语道:“我不会杀你的……”
“你怎么舍得杀我?”
低沉的男音,从床头传来。
要不是房里没点灯,董圣卿一定会转过脸去。他的脸此刻定是写满了错愕。
刘欣明明喝了许多酒,睡熟了,他怎么会醒?
“不用担心,我刚刚才醒。”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把自己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现今,再如何解释,也解释不过身穿的外袍。
“我喝了那酒,头有些晕,半夜出去透透气。”
最蹩脚不过理由,却不能不说出口。
“我信你。”
刘欣坐起身,笑容像是一个看透一切的王者。
“为什么?”
画蛇添足的疑问,却忍不住要问。心再一次被深深震动。董圣卿脱下衣袍,坐到刘欣身边。
刘欣不答,亲吻上董圣卿的双目。唇间有泪,这便是最好的答案。
虽是亲吻,却带感伤。接踵而来的温柔化淡了内心的挣扎;化不淡的,却是此生的不解之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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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倍阳宫新栽了无数山茶花。根系是刘欣派人从云阳快马加鞭运来的。栽种入土时,已经开花。
董圣卿漫步于逸满芬芳的花海中。凉风卷过,粉色花瓣凌空嬉戏在他的周身,格外优雅。
“傻瓜!我自小背井离乡,哪里还有山茶花的印象?”
刘欣不在身旁,董圣卿对着几株茶花说道。
故乡云阳,盛产茶花,色泽艳丽、气味清香。可惜,从自己出生起,所看见的就是无人能医的瘟疫、四处奔逃的饥民、易子相食的惨景、家破人亡的悲剧……
董圣卿不愿回首故乡。那里只有遍地的死尸、破败的房屋,根本记不清有没有山茶花。云阳所带给他的,只是一场童年的梦魇。
富饶康乐的长安城。此处没有饥饿、没有疾病,却要用灵魂作为代价。
董圣卿伸出双手。阳光下,纤纤十指被纷飞的花瓣亲吻着。手背处,隐约可见肤下灵动的骨。
无骨,怎成手?
乱世之中,一个寡妇能将孩子养大,已是万般不易。更何况,他根本不是董玉兰的亲子。算来,自己不过是她的小叔,毫无血缘可言。
生者虽有恩,养者恩情却大过天。
董圣卿记不清爹娘的模样,记不清大哥的模样。唯独清晰不忘的,只有抚养他的嫂娘。
十指紧握,指甲刺痛的地方,是手心。
刘欣实在是个传奇之人。心中屹立的那座山,竟会在他的面前动摇。
董圣卿每天陪着刘欣练字、作文;听他背诵诗辞;看他舞剑习武……
时而宛若顽童,时而热情如火。
董圣卿时常提醒自己,不要忘记身份。他是个探子。探子,应与刺客、杀手一样,不能拥有感情。一旦有了那奢侈而又致命的东西,一切将变得难已收拾。
“怎么办?”他无奈感叹。
人生路上,最恨做的,就是选择题。
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若是刘欣,定会直接把他抱到怀里。肩上的那只手,虽没有太过用力,却仍能察觉到底下的深厚内力。五指纤长细腻,不用多猜,也知是谁。
董圣卿马上转身,行礼:“王爷来了,怎么不听仆役通报?”
“这才入冬,倍阳宫就已满园春色,我怎么忍心让人高声通报,扰了兴致?”王莽一身金色绸袍,耀眼万分,他眯起眼睛,问:“我最得力的圣卿,什么时候也会多愁善感了?是欣儿对你克薄,还是对你太好了?”
右手被猛地一扯,手腕已被人捏到了手里。王莽撩开董圣卿的衣袖,手腕处的狰狞剑伤,清晰可见。
“我废你的武功,也是为便于你接近刘欣。你可曾怪过我?”
“王爷剑法高超,一击即中,亦无痛苦。圣卿本就受命于你,怎会有怨言?”
简短一言,却是斟字酌句。
解释即是掩饰,掩饰即是事实。董圣卿不掩不饰,毫不避讳地正视对方。
王莽的表情,一如既往的似笑非笑,骨子里永远带着阴柔,让人胆战心惊。放开董圣卿的手,他问道:“我的字条,你可曾收到?”
“你要我在下月十五将他们全部铲除?”
“不错。”王莽冷道,“刘陨那小子近日与太后走得甚近,怕是想借她之力登位。这大汉现在毕竟还姓‘刘’,即使王政君再偏袒我。满朝文武又怎会让一个外戚轻松继位?”
太后不知,她一生最糊涂的地方,就是将王莽这个混世魔王拉入朝政。王莽现已是富可敌国,兵权在握。王政君这个姑妈,也就失去了利用价值。
最可悲的是,皇氏一族还将王莽视为亲信,却不知内忧外患,大势已去。
“扼苗要于出土前,刘欣一直是我的心头大患。你我也不必和他多费时间,下月十五,可谓天时地利人和。”
王莽沉默片刻,取出一份书卷,交给董圣卿,道:“具体安排,我都已写清,你看后,记在心里,书卷立即毁掉。太后已在渭河上买下龙船,她此次邀你们,也是另有目的,小心不要被她先弄倒了。届时船上会有人与你应合,我要让那艘龙船永远没在渭河里!”
董圣卿点头,接过书卷。
深不见底的炫目突然一亮,王莽问:“这次事关重大,你可还有不明白的地方?”
董圣卿摇头,说道:“暂无不明之处,我会随机应变。”
“好!”王莽轻拍董圣卿的肩,唇角露出一抹不被人察觉的冷笑。
“你是怎么杀死虞蓉妃的?”
“借赵飞燕之手。”王莽高傲道,“怀了刘骜子嗣的女人,岂能容她们活着?”
董圣卿感慨,如今刘骜不能生育,究竟是该为这后宫的女人们高兴,还是为她们悲哀?他又问:“刘氏的后代,所有威胁到皇位的人,统统都要死?”
“对。”
“如果赵飞燕怀上了刘家的血脉,你会不会杀她?”
此问有些突兀,王莽偏首,看了董圣卿一眼。
“我会让她先把孩子生下来,我要的是刘家子孙的性命!”
原来世上还有人可以在王莽手下,逃过一死。内心莫名地一阵窃喜,如同找到了一个出口,董圣卿紧追不舍:“为何你不直接杀了她?”
“赵飞燕是刘骜最爱的女人,太过简单地将她杀了,岂不是没有意思?”
忽觉自己幼稚、可笑,董圣卿早该明白,王莽不会与他一样,有动摇的感觉。
冷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带我去见刘欣。”
董圣卿答话道:“他现在应在花园练剑,你随我来。”
□
剑在手中,轻轻一挑,剑气却让地下的花草竞相折腰。刘欣身若云雀,挥剑自若。他自小习武,根基深厚。此刻练的是董圣卿默下的两仪剑法。
迄今为止,董圣卿仍未正面回答自己,他是否会武功。虽是心照不宣,但隔阂依旧存在。
刘欣叹息,修长的身形,凌空翻转,稳稳落地。剑身在空中“唰唰”而过,柔软得像条鞭子,落地的树叶,竟大多成了两半。
背后突然传来掌声,刘欣回头,看见他最不愿看见的组合。
“这套两仪剑法,舞得实在是好!”王莽捡起地上一劈为二的树叶,问:“宫里哪位武师在教欣儿功夫?”
董圣卿站在王莽身边,开口说:“哦,是我默下的一些口决。欣殿下机敏过人,一点就通,真正的剑法全是他自己悟出的。”
“原来是圣卿。”王莽笑道,“欣儿资质超群是值得嘉奖,但若没有你的口决,也不会进步如此快。”
董圣卿与王莽,同样成熟稳重;同样斯文儒雅;同样深不可测……似乎哪一点,都相配非常。
手里的剑被牢牢握紧。刘欣安静地听完另两人相互恭维,随后向王莽说道:“皇叔,侄儿想与你比试一下剑法,如何?”
看王莽一怔,他又补充说道:“习武应当与师父请教、切磋,可董大人现已失去武功。今日皇叔前来,正好让我看看自己到底练得如何。”
王莽听了,哈哈大笑:“既然如此,恭敬不如从命。”
他说完,解下金色披风。刘欣命人递给王莽一把长剑。
董圣卿站在边上默不作声。刘欣向来策略甚多,主动邀战,自有他的意思。
细长剑身于朝阳下,闪闪晶光。王莽双眸中的亲和刹那化作锐利,依剑望去,对面是一张血气方刚的俊朗脸庞。
王莽执剑,说道:“就用两仪剑法取决输赢,点到为止。”
“依皇叔所言。”
刘欣话音一落,针锋相对的双剑立即爆发出层层剑气。董圣卿只觉两道剑光一闪,定睛看时,两人所站的地面,已自然形成两仪阵图。
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对手双方,以及观战者,若不练到剑法的五重以上,根本无法感应到地上的阵图。
董圣卿将口决默给刘欣,前后也只有半个月。不禁感慨他进步神速,竟已练过了第五重。
园中剑风肆虐,刘欣气聚丹田,长剑横扫而去。王莽纵身躲过,整个人凌空跃起。他内力深厚,顿时,花园的每个角落,都可听见他的声音。
“两仪剑法,以柔克刚,切记不可操之过急。”
刘欣飞身追去。半空中,王莽轻如鸿毛,骤然回头,猛地砍去身边的枝叶。倾刻,天空像下了一场黄雨,到处是飘降而下枯叶。
可这叶子非比寻常,掠过刘欣的脸庞,立刻画出几道口子。刘欣暗自调整气息,丹田气自聚入腹腔,所有的意念统统集中于手里的长剑。“轰”的巨响,如妖孽般扰人的树叶立刻被震得粉碎。
两人重新落地,剑声交错、电光火石。刘欣的剑身,如同一条韧性有度长鞭,可曲可直。
剑光之中,王莽调笑道:“欣儿的剑法说硬,却也柔,倒有几分鞭法的韵味。”
谈笑间,长剑已扫过刘欣的发际,直逼他的咽喉。刘欣淡笑,回手一揽,剑尖已指向王莽右腕。
“皇叔,若我这一剑下去,你练就的一身武艺都将化为泡影了。”
年轻气盛,永远是个致命伤。王莽不语,战未完,怎可轻言鹿死谁手?
冷漠的笑挂在唇边,他猝然收回右腕,向外飞转而去。刘欣剑光一折,跟随而至,眼看剑尖就要触及。前方王莽的身影突然动荡,刹时转移开去,呈现眼前的竟是一身熟悉的白色长袍——
刘欣猛然收剑,可惜为时已晚。他眼睁睁地看着手里长剑,插入董圣卿的左肩。剑身入体时发出的撕裂声,如同刺在自己身上一般,感同深受。长剑像是一个导体,连接着刘欣与董圣卿,彼此的心跳,由它传输,格外清晰。
“呜……”
董圣卿紧咬下唇,低呼一声,钻心剧痛随之而来。他本能地伸手,想去握住插在身上的剑。
“别动!手指会被切掉的!”
刘欣大吼一声,手腕一扭,立刻将剑抽出。红色、温热的液体随之飞溅,董圣卿猛然摔倒在地。
“快点住他的止血大穴!”
看刘欣怔在原地,王莽随后走去,迅速止住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