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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那个比喻:等待着第二只鞋的掉落①,可它却无限期地拖延下去。
①原文为the second dropped shoe, 源出旅店楼下的客人常为楼上客人脱鞋
摔地声所苦的事实。形容等待一件悬而未决的事到来时的心情。
她再也没法忍受下去了。“如果还会再来一封信,”她对自己说,“必定马上
会出什么事。别再有信来了。别来了。”
她看着自己在镜子里的形象。并不是出于空虚,想自欺欺人,而是想看看这件
事是否已毁损了她的容颜。想客观地确定一下,她为此事所付出的代价。她的脸色
苍白憔悴。脸又在逐渐消瘦下去,在失去它的丰满,脸颊又开始变得像先前在纽约
时那般瘦削憔悴。她的眼底出现了略显过深的阴影,有点过于明显。她显得精疲力
竭,一副担惊受伯的模样。并没到相当严重的地步,不过也够明显的了。这就是这
件事对她造成的后果。
她穿好了衣服,再给休穿上衣服,然后抱着他一起下楼去。清早,像这样呆在
餐厅里真令人愉快。初升的阳光照射进来,投下了一片香槟酒色;挺括的印度印花
布窗帘;各种色彩明亮的瓷餐具;香气四溢的咖啡壶;新烤制的面包上盖着餐巾以
免变凉,散发出一般令人垂涎的香味。餐桌中央的鲜花是哈泽德母亲从后花园采摘
来的,总是采下来还不到一小时。哈泽德母亲穿着晨服,使她看上去整洁得体,容
光焕发。家庭,宁静温馨。
“让我安安静静地过下去吧,”她内心在祈求,“让我这么生活下去吧。让我
拥有这一切吧。让我享受它吧,这原本就是为了让人享受的,它就是等着人去享受
的。别把它从我身边夺走,让我拥有它吧。”
她绕过餐桌走到她的身边,吻了吻她,又把休递过去让她亲吻。然后她把休安
放在他的椅子里,就在她们两人中间,自己最后坐了下来。
这时她看见了它们,正等着她呢。
最上面的是一份百货公司的商品介绍手册,封在一个信封里。从信封上角的抬
头她能确定这一点。可是底下还有,还有另一封信。从上面一封信下稍稍露出了它
的四角。
她拖延着,不敢好好去看看它。
她用调羹舀着麦片,送到休的嘴里,间歇啜吸着自己的水果汁。这封信正在破
坏这顿早餐,它正在让她的神经绷得越来越紧。
它可能并不是那些信中的一封,可能是别的信。她的手猛地伸过去,百货公司
那封信移开了。
“帕特里斯·哈泽德夫人”
信封上的字是用钢笔写的,一封个人信件。她以前从来没收到过这样的信;是
谁寄给她的,是她认识的人吗?一定是他,是的,又是那些人中的一个。她感到一
阵眩晕,胃里有一种冰冷的感觉。她像受了催眠术,着了迷似地看清了信封上的一
切。三便士的红色邮票,邮票上划上了波浪形的注销印记。接着是圆形邮戳,盖在
邮票边上。信寄出的时间较晚,是在昨天晚上十二点钟以后寄出的。从哪儿寄来的?
她猜想着。谁寄来的?她能用心灵的眼睛模模糊糊地看到,黑暗中,一个鬼鬼祟祟
的人影偷偷摸摸地走到一个街头的邮箱前,一只手急急地把一样东西朝信箱的斜槽
口塞去,槽口盖合拢后发出了铿的一声。
她只想拿上它离开这儿,把它带上楼去,关上房门。但是她不把信打开就这么
带走,那样做会不会显得有点遮遮掩掩?会不会不必要地引起别人的注意?最安全
的就是在这儿,在这间房间里把它打开;这幢房子里的人们从不爱打探别人的事情,
他们决不会提出任何问题。她知道,即便她在看了这封信后,就这么把信摊开在这
儿,它也会很安全,没人会向它伸出手去的。
她把餐刀伸进信封口盖,把信撕开。
哈泽德母亲已经接过去给休喂早餐了,在她的眼里这时只有了休一个人。每喂
一口便发出一声由衷的赞美。
这时,她把对折的信纸打开了。鲜花还在那儿,它们掩盖了她的手的颤抖。信
纸是那么空白,浪费了那么多的空间,只写了那么几个字。只是在纸的中间写了一
行,就写在折缝上。
“你在这儿干什么?”
她能感到自己的胸口在阵阵抽紧。她竭力想要平息自己突然变得异常急促的呼
吸声,免得让别人察觉。
哈泽德母亲正在让休看他的盘子。“吃光了。休把它全吃光了!东西都到哪儿
去了?”
这时她又把信放到了自己的膝盖上。她把它塞回到信封里去,再把信折起来,
先是一折二,然后再三折四,一直把它折小到能放进自己的手掌心。
“再有一封信马上就会出什么事的。”这不,信来了,又一封信。
她能感到自己的自制力在一点点消失,她不知道它会以什么样的灾难性的形式
消失。“我一定得离开这个房间,”她警告自己。“我一定得离开这张餐桌——就
现在——赶快!”
她突然站起身,稍稍在自己的椅子里磕了一下。她转过身不说一句话便离开了
餐桌。
“帕特里斯,你不准备喝咖啡了?”
“我马上就下来,”她在门口外边透不过气地回答道。“我忘了一样东西。”
她上了楼,进了自己的房间,马上关上了门。
这就好像一道堤坝决了口。她一点不知道它会采取什么形式。她曾想到,眼泪,
或是一阵歇斯底里发作到顶点的大笑。哪一样都不是,它是愤怒,一阵突发的狂怒,
盲目的、徒然挣扎的、绝望的狂怒。
她走到墙边,把双拳举过头顶,不停捶打着墙。然后走到另一堵墙前,再到下
一堵墙, 再到下一堵墙, 就好像什么人正在寻找一个发泄口,一边发狂地大叫:
“你究竟是谁?你从什么地方寄来这些信?你为什么不出来?为什么你不到光天化
日下来?为什么你不走出来让我看见你?为什么你不出来给我一个反击的机会?”
最后她停止了发作,萎靡不振,感情的爆发使她呼吸急促。在她清醒以后,随
之而来的是突然下定了决心。只有一个办法去进行反击,她只有一个办法才能使他
们的势力对她进行的袭击不致会伤害——
她猛地打开了房门,又一次走下了楼梯。还是像她上楼去时一样没有流泪。她
走得很快,身子微微摆动着很轻快地下了楼。她手中依然握着那封信。这回她是把
信完全打开,一边走一边在抚平信纸。
她回到了餐厅,步子还是同她平时走下楼梯一样。
“——就像一个好小伙一样把牛奶全喝光了,”哈泽德母亲充满柔情地低声说
着。
帕特里斯轻快地绕过餐桌向她走去,在她身边猛地停下了。
“我想让你看样东西,”她很直截了当地说。“我想让你看看这个。”
她把信正对着她放在她面前的桌上,就这么站在那儿等着。
“等一会儿,亲爱的,让我找到我的眼镜,”哈泽德母亲咕哝着同意了。她在
餐桌上的许多餐具和食品中这儿找找那儿摸摸。“我知道你爸坐在餐桌边时我是随
身带着眼镜的;我们两人都在看报。”她抬头向身体另一边的餐具架看去。
帕特里斯就这么站在那儿等着。她看着休。他还握着他的调羹,用整个小拳头
紧紧地握着它。他兴高采烈地朝她挥动着手中的调羹。家庭。宁静温馨。
突然她回到餐桌边她自己的位子上,拿起还放在那儿的百货公司的商品手册,
把第一封信重新放回到那儿。
“找到了,就在我的餐巾下面。找了半天原来却在自己的面前。”哈泽德母亲
戴正了眼镜,向她转过身来。“好了,那是什么,亲爱的?”她打开那份商品手册,
看着它。
帕特里斯用手指着。“就是这种样式的,就在这儿。第一种。它是不是——很
吸引人?”
她的另一只手放在身后,手里的那封信露出的部分被慢慢捏紧团皱,在她的手
指间给捏得完全看不见了。
第六节
第二十九章
她静静地、很灵活地在灯光昏暗的房间里走动着,向后又向前,向前又向后,
两手总是抱满了从各个抽屉里拿出来的东西。休在他的摇篮里睡着了,钟上显示的
时间差不多已是一点了。
那只打开的行李箱在一把椅子里。甚至箱子也不是她的。那是她坐火车上这儿
来时第一次用的箱子,样子还跟新的一样,箱子的圆角上有着“PH”的字样。她不
得不借用这只箱子。就同她随手收拾起来往箱子里扔进去的这些东西一样,都是她
借用的。就同她现在身上穿的这些衣服一样,也是她借用的。整个房间里真正归属
于她个人的东西只有两件。那个正静静地熟睡在摇篮里的小东西。以及摊放在梳妆
台上的一小块纸里的那一毛七分钱硬币。
她收拾的东西大多都是为他准备的。是他需要的东西,让他保暖的衣物。他们
不会在意的,他们不会吝惜这些东西的;他们几乎跟她一样的爱他,她悲痛地想到。
她加快了动作,好像如果她耽搁得太久,这么思前想后的话,这种有意拖延总会产
生某种危险的。
她为自己拿的东西很少,只拿了一些必不可少的生活用品。几件内衣裤,一两
双换洗的袜子——
东西,东西,当你的整个世界就要在你四周崩溃消失的时候,东西有什么意义?
你的世界?它并不是你的世界,它是一个你根本无权涉足的世界。
她把箱盖盖上,不耐烦地把搭扣扣上,毫不在乎它扣得牢还是不牢,这根本无
关紧要。有一小条白衣服给扣在外面,露在箱盖缝外,她也随它去。
她戴上帽子穿上外衣,这是她准备好留在床脚边的。她没照照镜子看看帽子戴
得正不正,尽管帽子有点偏向右肩。她拿起手提包,一只手伸到里面摸索着。她摸
出了一把钥匙,是这幢房子的大门钥匙,把它放在梳妆台上。她又摸出了一只很小
的零钱包,把里面的东西抖落出来。接连有一些折叠起来的现金无声地掉了出来,
还有一些叮当作响的硬币,最后是一声清脆的声响,有什么翻滚着掉下来。她把这
些钱都归拢到一起,然后就让它们留在梳妆台上。她又捡起了那一毛七分钱的硬币,
把它们扔进了零钱包,再把钱包放进手提包,把手提包夹在胳肢窝里。
她走到摇篮边,把一边放低。她蹲下身,使自己跟那张熟睡的小脸一般高低。
她在小脸的两只眼睑上轻轻吻了一下。 “我马上就会回来抱你的, ”她低声说。
“我得先把这只箱子带下去,把它放在地板上。恐怕我不能带着它再抱着你走下楼
梯。”她直起身子,停了片刻,低头看着他。“我们要上路了,你和我;我们不知
道去哪儿,我们也不在乎。一直往前走,顺着铁路一直往前走。我们总会在路上发
现一个人,他会让我们上车坐在他旁边——”
时钟显示现在已是一点多了。
她走到门口,轻轻打开房门,带着行李箱走出房间。她毫不费力地把它拉到了
身后,然后她提着行李箱开始下楼,她走得相当慢,似乎这只箱子非常沉重。然而
区区一只行李箱看上去不可能使她显得如此吃力,这必定是她沉重的心情使然。
突然,她停下了,让行李箱就搁在了她脚边的楼梯台阶上。他们悄没声儿地站
在楼下的前门边,他们两人。哈泽德父亲和帕克医生。这以前她一点没听到他们的
声息,因为他们一直没说过一句话。他们一定是一直站在那儿,默不作声,十分沉
痛,准备道别。
这时他们打破了沉寂,因为她正站在楼梯的转弯处上面,没让他们看见。
“好了,晚安,唐纳德,”医生终于开了口,她看见他将一只手放在哈泽德父
亲的肩上,想表示一种安慰,然后又让手沉重地滑下了他的肩头。“去睡一会儿。
她会好的。”他打开前门,接着又补充说道:“不过从现在起不能让她有一点激动,
也不能有一点紧张,你明白吗,唐纳德?那将是你的工作,别让她有一丝的情绪波
动。我能把这事托付给你吗?”
“你尽管放心好了,”哈泽德父亲愁眉苦脸地答道。
门关上了,他转回身子,开始上楼,朝她正一动不动地站着的地方走上来。她
让行李箱留在原地,把帽子和外衣放在箱子上,自己则顺楼梯弯角朝下走了一两级,
向他迎去。
他抬起头看见了她,并不显出太多的惊奇,除了一种木然的悲痛外,在他脸上
看不出有太多其他的表情。
“噢,是你呀,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