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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萍睁大了眼睛,接着,眼睛小了,一副很失望的样子,“看来我也有出错的时候,我一向对女人敏感。”
“哦,对男人呢?”
“对男人我总是很迷茫,我觉得男人是一道最难解的物理题。”
“物理就是无理,也许吧。”
“看来你是帮不了我了。”孙萍无不失望地说。
我听了她说的话,有一种很内疚的感觉,真是恨自己没有早几年认识合新,再熟一些也许就能帮上眼前的女孩了。
孙萍再次举起了酒瓶,我端起了杯子,她说:“对不起,耽误你这么长的时间。”
我说:“谢谢你对我的信任。如果有一点可能,我都会帮你的。爱情毕竟是人类最美好的感情。你很勇敢,我想所有的人都会帮你的。”
孙萍笑了,她一笑下巴又长了,把她的弱点显现得很明显。我的心又莫名紧了一下,我不知道还会有什么在等待着她,并不是每一个心诚的女孩都能如愿获得幸福的。
我们分手的时候,孙萍说:“我不会放弃的,我一定要追到他。”
我看着她,点了点头。我认为,勇气是一种很好的品德。
…
天香百合十二
…
我离开了孙萍,就立刻回家了,我心里惦记着天一,莫名的有一种不安。我一进门,鞋还没有完全换好,就给淑百打了电话。淑百没有像平时一样,还不等我开口就滔滔不绝地和我说一大堆关于天一的话题,她说:“是玉香啊?”真是奇怪了,我的电话号码她熟悉得就像她的电话一样,能一眼就认出来。怎么会说出这种莫名其妙的话?
我的心忽然咯噔了一下,一种难以说清楚的直觉告诉我,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
果真,淑百停顿了一下,说:“我知道你惦记着天一。”
“怎么了?天一她怎么了?”还不等淑百把话说完,我就急不可待地发问了。
“不,不。玉香。天一她很好。只是……只是她今天上体育课的时候,又出现了上次在剧场的时候发生的事情。老师给我打了电话,我和李南一起去学校把她接回来了。”现在她又什么事都没有了,正在做作业。
我舒了一口气,我问:“不会有什么吧?”
“不会的。李南说女孩到了这个年龄,身体会有一些变化,比如累啊,紧张啊。”
“哦,那就好。”
“今天把我也吓了一跳。才见到她的时候,脸色白得和云彩一样。还是小孩子,过了一会儿就好了,脸色也缓过来了,又说又笑,还和李南闹个不停。说星期天要去看合叔叔,要听合新讲笑话,还说如果再不听听合新的笑话,笑神经就会生锈了。”
我笑了起来。说:“看来合新也就会哄哄小孩。”
淑百说:“那不一定,你是没有听过他说笑话,你也会笑破肚皮的。”
我突然想起了孙萍,我把刚才孙萍约我的事,一五一十地对淑百说了。
淑百说:“这不奇怪,合新这个人看上去阳刚得像是一块大石头,可骨子里心特别软,乐善好施是他常做的事。好啊,现在有你的事可做了,人家女孩子都求到你了,你还不好好地当政治指导员,好好做做合新的思想工作啊。”
我说:“啊,我可是来完成你教给我的任务的。像我这样的人,自己还是一个问题少女呢?怎么能做别人的工作啊?”
淑百哈哈大笑起来,说:“是,是,少女。还少女呢?都已经是少女的妈啦。”
我也哈哈大笑起来。
淑百又说道:“合新也该有个家了。”
我问:“你见过孙萍吗?”
淑百说:“没有。也从来没有听合新说过。他还资助了三个边远山区的小孩上学,他也没有跟我们说过,是李南在报纸上看到的,我们才知道。好看吗,孙萍?”
“你也以貌取人了啊。好看倒是算不上,但是,我看她挺真的,据我观察,是一个做老婆的女人。”
“其实合新也不是以貌取人的人,我也说不清楚,他就是不想找女人。”
“啊,那是心理有病啊。”
“也许吧。可是他其他什么都好好的,我是说外表。也没有发现他喜欢男人啊。”
“真是奇怪了。”
“也没有什么奇怪的?你不是到现在还待字闺中吗?”
“我是一个受伤的女人!”
“那万一他是一个受伤的男人呢?”
“那就是你让他受的伤。”
“瞎说!这可是原则错误啊。”
我哈哈笑了,“就你讲原则!”
“所以,我不是艺术家啊。”
和淑百逗嘴是我最愉快的一件事,可以想什么说什么,想到什么就说出什么。
“明天能见到你吗?”我问淑百。
“当然。我会去看看合新的。再检查检查你的工作。”
“哇。好恐怖啊。”
要是没完没了的说下去,真不知道会说到什么时候。挂了电话以后,我就立刻给阿明去了电话。当然还是很详细地汇报了白天发生的事,就连孙萍的约会也说了,阿明说:“哦。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说:“我当然要帮她啊,但是人家合新也不见得会听我的。”
阿明说:“合新过去不想找女人,现在也许改变主意了。”
我说:“那当然好。”
“那你努力努力吧。”
“好啊。”
我不想再和阿明说合新的婚事了,我打岔:“你今天都干什么了?”
阿明嘴笨,他把他做的事一件一件仔仔细细说了。
“还有呢?”
“没有了。”
“哦。心里没有想什么吗?”
阿明说:“没有啊。”
“哦,那好吧。”我有心逗一下阿明,说实在的,这在过去是从来没有的,我尽管是一个浪漫的女人,但是,阿明并不是那个能让我发疯的男人,阿明就像是长在我身边的一棵树,这么多年来一点也没有移动,这样的坚守让我渐渐对这棵树有了一种依恋。我不知道,当我真的有一天看不到这棵树的时候,我会是什么样子。
就在我准备使一次小性子放电话的时候,阿明脱口而出:“不,不。我心里想了,想你。”
他的声音听上去那么急迫,像是在飞奔。我哈哈大笑了起来。阿明也嘿嘿笑了,一听到这个笑声,阿明那一张木纳的脸就在我的眼前晃动,我身上的皮肤也忽地紧了一下。我想,回去就和阿明结婚吧。在丽江过那种天长地久的日子。
…
天香百合十三(1)
…
第二天早晨,我像上班一样,准时到了合新的病房。昆明的早晨空气中有一丝凛冽,已经是夏天了,但是,那一丝游离在空气中的凛冽就好像是昆明的一个旧情人,总是能让你感觉到它的存在。
我穿了一件紧身的体恤衫,黑色的,一条紧身的牛仔裤,这一身衣服把我包裹得紧紧的,却不臃肿,看上去线条很漂亮。我招手打了一辆出租,一上车司机就说:“你是我今天的第一个客人。我太幸运了,今天一定很美好。”
司机的话让我很感动,因为这个感动来得很突然,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把窗玻璃摇开,带着一丝凛冽的小风在我的脸上拂过,从我住的万科到城里要过一小段的田野,成熟的油菜仔把杆压得爬在了地上,饱满的油菜颗粒撒发着一种鲜活的生命气息,我轻轻说道:“哇,油菜该收了。”
司机说:“早该收了,再不收一下雨,就烂在地里了。”
司机说完,并没有停下来,他叹了口气,接着说:“什么事情都是这样的,该收获的时候就要收获。还有爱情。”
“爱情?”
“是啊。爱一个人就要告诉她,告诉了,就像是播了种,日子熬到了,就该收获了,如果种子都没有,哪来的收获嘛。”
我笑了,点点头,我问:“师傅,你是不是曾经错过了收获啊?”
师傅哈哈笑了,说:“你以为只有你们文化人才晓得爱情啊?”
我急忙否认,我说:“你说的话,句句都藏着很深的哲理啊。”
师傅笑了,他说:“如果老天让我选择一次,我肯定就选择爱情。”
“真的。假如还有财富、地位、权力……”
“不要,不要,就要爱情。”
我笑了,我看窗外,汽车已经驶入了市区,早晨的市面,是新鲜而骚动的,汽车与修茸得非常整齐的花木擦肩而过,越过绿化带是骑车上班的人流,看着流动的人流,我忽然问自己,如果可以选择,我会选什么呢?
事实上,我也是一样的,就要爱情。
进到病房,第一眼见到合新,忽然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了一丝惊喜,像是一直在等待。我的脑袋里闪出了孙萍说的话,她说的那种合新对我的感觉,我可是从来没有想过的。有了孙萍的话,我也觉得合新的眼光有点怪怪的。我想什么事都不能去细想,一想什么都像是真的了。我甩掉这个想法,我用一种很无所谓,又很朝气的声音对他说:“昨晚睡得好吗?”
合新说:“你今天真漂亮。”
我可没有想到他会这样说,他这样说我反而不知道再说什么好,憋了半天,我才说出:“谢谢。”
显然早晨的时候,病房已经被护工清洁过了,一股来苏儿消毒水的味道飘在空气中,整个病房阴凉阴凉的,到处都干干净净的,很舒服。
我深深地吸了一大口空气,我说:“我特别喜欢嗅这种病房里的味道。”
合新看着我,“哦”了一声,没有说话。
我说:“是不是很奇怪?没有人会喜欢这种味道吧?”
合新说:“是有些奇怪。这股味道很奇怪,在日常生活中没有。一嗅到它,就能让人联想起医院、病房,是一种不好的心理暗示。”
我说:“我怎么觉得甜甜的,是一种很尖锐的甜,甜一般给人的感觉是圆润的。”
合新说:“那是你这个画家的感觉,连味道都有形状。我告诉你我的感觉,我觉得这股味道的分子像一些音符,并且都在低音谱线上,还在加线上,像每一个音符都泡在黑水里,重得不得了,向下掉。”
我笑了:“真的啊?怎么会这样呢?其实,不管什么东西,在每个人的脑袋里都不一样的。”
合新点点头。
我看了看时间,知道很快护士就要来给合新输液了,我问他:“怎么样?要挂吊针了,还是抓紧小便一下。”我说完,就把小便壶递给了他,他显得很难为情,我说:“我在门口,三分钟后进来。”说完我就出了门。
我再进到病房的时候,合新已经把小便壶放到了地上,我知道这对他来说是很不容易的事,我怪了他一句:“你就放床边啊,我马上就会来的。”
合新说:“谢谢你,真的谢谢你。你看,我怎么会得这么一个不体面的病。”
我哈哈笑了,“病还有体面不体面啊?再说你也不是得病,你是受伤,光荣受伤。要是在战场上就能算你是英雄了。”
合新说:“哎,哎,友好一点嘛,不要讽刺我啊。我现在是同情对象。”
我用眼睛剜了他一眼,然后提起地上的小便壶出门了。走到走廊上,我忽然想,才刚刚几天的时间,我怎么会觉得像是和合新熟得不得了似的,真奇怪。
我进到病房的时候,护士已经推着治疗车进来为合新输液了,是一个很年轻的小护士,感觉脸上还稚气十足,她戴了一个大口罩,眼睛衬着大口罩,感觉那眼睛很孤独,大大的,还有些可怜兮兮的。更像一个孩子了。
果真,合新也是这样的感觉,他居然还把这个小护士当小孩一样逗了。护士进针以后,打开止血带,如果有回血就表示穿刺成功,没有回血就得重来。小护士取了止血带以后,没有回血,她“咦”了一声,觉得很奇怪,应该在里面啊。小护士还喃喃自语了一下。
…
天香百合十三(2)
…
我也正纳闷呢,再看那合新,一脸的痛苦样,说:“让一个孩子来给我扎针,这不是胡弄我吗?去把你们护士长叫来!”
小护士吓得眼泪都要出来了,说:“我能行,我真的行。”
合新这才念咒语一样,“出来吧,鲜血。”
真的,我看到一股殷红像一丝飘带一样,缓缓地从远端爬行在透明的胶管里。小护士的眼睛一下子亮了,“你会气功啊?”
合新看着我,一脸的坏笑,说:“当然。”
小护士一走,我就问合新:“怎么回事?”
原来,他用另一只手紧紧地压了自己的血管,相当于又上了一个止血带,当然就没有回血啦。没想到他会这么闹,简直就像个小男生。
我说:“你这叫苦肉计。”
合新说:“都这样了,索性苦到底了。”
我心里想,没有当父亲的男人,永远就长不大。难怪天一喜欢和他在一起,他能和小孩玩到一起。
我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