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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知晓 by桔桔-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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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接口的是一个清朗悦耳的年轻男子的声音,道:“八个打一个,你们要不要脸?” 

正打得不可开交的几个人不约而同地停了手,诧异地看着不知何时出现的两个乞丐:一老一少,老的那个胡子满脸,一身破破烂烂的脏衣服,背后却背着一叠布袋,显然在丐帮中地位极高,年轻的那个也干净不到那儿去,遍身的补丁,漏了顶的雨笠,脸上尽是泥灰,连原本的容貌都看不分明,只有那一双精光湛然的双眼,满漾着笑意,凝在沈烟清身上。 

沈烟清瞪大了眼,看他的眼神活像白日见鬼,上上下下地扫了他几眼之后,抿住唇,拼命忍着喷薄欲出的笑意。 

他的每一次出现,都令人惊喜,若不是有外人在场,沈烟清绝对会取笑他个够本。 

楚风吟瞪了他一眼,很无奈地挥了两下打狗棒,道:“长老,俊的这个我中意,带走了,剩下的你收拾。”的 

老头张大嘴巴,刚要抗议,楚风吟已插入战局,一手揽住沈烟清的腰,一手将那根打狗棒舞得密不透风,敲昏了试图拦路的人,带着沈烟清几个纵身,消失在密林深处。 

“沈堂主!”程秋远这时才反应过来,追出庙门,被老乞丐笑嘻嘻地挡住,道:“来得正好,让老夫看看你的身手。” 

说罢,一手提起他的后颈,程秋远只觉一股强劲的力量如排山倒海般卷来,还来不及反抗便被抛落在黑衣人面前。 

八个人现下只有四个仍站着,而且在方才的打斗中都受了些轻伤,见程秋远上前,都退了一步,神情紧张地看着他,老乞丐笑眯了眼,摸出酒壶喝了一口,道:“方才八个打一个都能打了,难道你还怕四个打一个?” 

程秋远瞪了他半晌,突然露出诡异的笑容,道:“老头,你错了,是五个打一个。” 

十三、 

“先把湿衣服换下来,烟清。”楚风吟将洞口的藤蔓扯拢,密密实实地遮住山洞中的火光,把干净衣服递过去。 

沈烟清默然接过,满面狐疑地看着他,目光如炬,烫得楚风吟红了脸,不知不觉气短了下来,道:“你先换上衣服,小心着凉了。” 

沈烟清与他对视片刻,决定不跟自己过不去,于是挪到火堆近前,换了干爽的衣服之后,冷冷地问:“这次的事,你做何解释?” 

楚风吟挠挠头,吱唔了半晌,迟疑道:“你不要再在江湖上露面了,那些人几次三番地要对付你,太危险了。” 

方才见到他以一敌众的时候,一颗心差点从嗓子眼里跳出来,要不是老头提醒他小不忍则乱大谋,真要不顾一切地杀过去。 

沈烟清双眉紧锁,道:“江湖事江湖了,沈烟清一生不敢说光明磊落,倒也能快意恩仇,怎么现下,你却要我去做个缩头乌龟?” 

楚风吟揉着额头,苦恼万分,仍然不死心地劝他道:“今日之事,人们说起来,只道你被丐帮带走了,他谁能寸寸掀开地皮寻你出来?烟清,我会出此下策,实在是万般无奈,你性子倔,凡事总要论个是非曲直,可是我真的不愿意看着你再去冒险,你不是好虚名的人,何不及早抽身呢?” 

沈烟清闻言一震,眼中似有些了悟,盯住楚风吟,道:“你知道是谁想杀我?” 

楚风吟抿住嘴,硬生生地把答案憋了回去,不自在地摇头,接着道:“那老头……唔,也算丐帮有头有脸的人物,让他去查劫镖的事,也算对观叶楼有个交待。” 

沈烟清眯起眼睛,低声道:“告诉我,风吟,我惹上了何方神圣?” 

楚风吟偏过脸去,嘴硬道:“我不知道。”zyzz 

本来以为他会生气的,然而沉默了许久之后,却听见沈烟清低声笑了,道:“你不想说,是否也是为我着想?” 

楚风吟愕然,随即满心雀跃:他所喜欢的果然是个通情达理、善良体贴的聪明人。 

这么一想,提着的心也落回原位,楚风吟靠近了些,笑道:“不必太感激,你明白我的心就好。” 

沈烟清无奈地摇头,苦笑道:“风吟,你霸道得让人受不了。” 

话音未落,楚风吟只觉身上一麻,几处大穴都被封住,直挺挺地倒在地上,一时间惊讶难言,沈烟清将他扶坐在石壁边,拍拍衣摆,站起身来,语气疏淡而平静,道:“只可惜我实难从命,就此别过。” 

说罢,转身就走,楚风吟望着他绝然的背影,喊道:“烟清!你回来,你不能一个人去!” 

沈烟清拿了他的破烂雨笠,拨开洞口的藤蔓,回身笑道:“君子不立危堂之下,风吟,保重。” 

若有恩怨,也该由他一人去了结,楚风吟几次救他,无以相报,让那人趋吉避凶,也算聊表谢意吧。 

“小伙子,这么不济事呀?”老乞丐蹲在横七竖八的打手面前,掏出酒壶灌了一口,踢踢被点了穴的程秋远,道,“你们原本就是一伙的,还是临时合起伙来欺负我老头子?” 

程秋远气得咬牙,道:“要杀便杀,少说废话?!” 

老头看了看天空,雨势渐歇,一手支着下巴,漫不经心地道:“不知道那个俏后生被我那呆徒儿带到哪里去了……我那呆徒儿什么都好,就是见了美人就……” 

“你闭嘴!”程秋远想到一路行来,自己还没沾上手的人却让一个肮脏的乞丐抢了去,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吼道,“解了我的穴!你这老不死的!” 

老头毫不留情地一打狗棒敲在他头上,吹胡子瞪眼睛道:“有眼不识泰山!‘老不死的’是你叫的么?!” 

正想拎住他的脖子教些敬老尊贤之道,身后传来温润的男声:“贺老前辈,那是晚辈的同路之人,若有冒犯,晚辈代他赔罪了。” 

那老头顿时笑眯了眼,起身看着沈烟清,道:“小后生,你认得我呀?” 

沈烟清拱手道:“‘漳州酒丐’贺长老,江湖上谁人不识?沈烟清见过贺老前辈。” 

丐帮中德高望重的漳州酒丐,在江湖上名号响当当,如果他是楚风吟的师父的话,沈烟清就可能理解那人随时随地能把人气得七窍生烟却又无何奈何的本事是从哪来的了。 

贺长老捋着胡子,笑得意味深长,道:“小后生,我那徒儿呢?” 

沈烟清目光闪动了下,道:“他受了伤,在后山石洞中。” 

“啥?”贺长老眼睛瞪得溜圆,啧啧几声,围着沈烟清转了几圈,老不正经地道,“难道是因为那傻小子对你……” 

“前辈误会了。”沈烟清哭笑不得,脸上还装得万分诚实,道,“楚兄不慎被毒蛇咬了,现下……” 

“后会有期。”贺长老不等他说完,便一脸焦急地朝后山掠去,沈烟清看着他不见了踪影,方轻轻吁了口气,上前解开程秋远的穴道,神情若有所思。 

程秋远站起身来,满身泥水,狼狈不堪,脸上有些挂不住,道:“多谢沈堂主。” 

沈烟清淡淡一笑,道:“举手之劳而已。” 

程秋远挑挑眉毛,问道:“那乞丐没把你怎么样吧?” 

他这一去半个多时辰,又换了身衣服,让人不由自主地浮想联翩,沈烟清想起在山洞中的事,脸色黯了下来,程秋远见他那样子,更加笃定了自己的猜测,不由得暗中咬牙,道:“都怪我这伤……竟让你被连累了……” 

沈烟清笑容渐冷,眼神更是没有一丝温度,定定地看着他,道:“连累?只怕没有这么简单吧?” 

程秋远心中“咯噔”一下,屏气凝神,戒备地问:“沈堂主何出此言?” 

沈烟清走近了些,离他一步之遥站定,清冷的声音不急不躁,却像鞭子一样抽过来—— 

“你究竟是何人?” 

十四、 

“你究竟是何人?”秋风吹过林间,凉意沁人,树叶在风雨中沙沙作响,沈烟清衣衫尽湿,头发也散乱了几缕,甚为狼狈,他却丝毫不在意,依旧冷冷地看着对方。 

程秋远勾了勾唇角,不答反问:“你以为我是谁?” 

话音未落,眼前一花,沈烟清拔剑出鞘,一剑划过他的面庞。 

比闪电还要快的一剑,让人根本无从躲避,剑风掠过,程秋远愕然,右颊被划开了个两寸多长的口子,极浅,就像划开一本书的封皮却没有伤到里面半张纸页似地,划开了他的脸皮,却不见半丝鲜血渗出。 

“浸蜡脂……果然。”沈烟清盯着那外翻的划痕,厉声道,“你是谁?为何要冒充程秋远。” 

浸蜡脂是江湖上用来易容的物事之一,形态绵软如蜡,细腻如脂,平滑处如人的肌肤一般,颜色从瓷白到黝黑应有尽有,贴在脸上能紧紧附着肌肤,只有用药水才能将它洗净。一小块鸡蛋大的浸蜡脂,能让人容貌全改,且不像人皮面具那样单一固定,更不像它那样容易看出破绽,但是对手艺要求极高,江湖上极少有人能使用自如。 

程秋远自问这易容术虽称不上炉火纯青,却也相当精妙,沈烟清又是如何看破的? 

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沈烟清语带微讽,道:“你学会用这东西易容的时间还不长吧?怎么不知道它淋了水会变色呢?” 

程秋远下意识地去摸脸,眉头紧锁,道:“是,又如何?” 

“不如何。”沈烟清语气平淡,道,“你易容成谁的样子原本与我无关,但若算计到沈某头上,则另当别论了。” 

程秋远眼中不掩赞赏,看了他许久,道:“有趣,有趣,沈烟清,你果然是个妙人!我竟有些舍不得杀你了。” 

“是么?”沈烟清悠然道,“沈某倒要谢过阁下不杀之恩。” 

程秋远眼中闪过一丝火气,很快淹没在笑意中,道:“六年前,人们只道他抛下了你,其实楚瑛能顺利逃出京城,是你一手安排的吧?” 

他的语气仿佛闲话家常一般,将不为人知的秘密随意提起,沈烟清心头一震,强抑下那份惊异,道:“你认识他?” 

“何止认识?”程秋远意味深长地看着他,道,“除了大内高手,谁能劫下观叶楼的镖旅?谁告诉我你怕蛇?又是谁教我用浸蜡脂易容?烟清,你还不明白么?” 

楚瑛?! 

如遭晴天霹雳一般,沈烟清煞白了脸,眼中惊疑不定,浅绯色的薄唇微微颤抖着,显然方寸已乱。 

不!不会是他!不会是那个伴着自己长大、亲如父兄的人! 

胸中的惊惧如潮水般漫卷过来,几乎将他灭顶,潭水般沉静的眸子掀起了惊涛骇浪,俊美的面容扭曲着,眉心纠结起难言的痛楚,苍白的手指几乎握不住剑柄,脑中嗡嗡作响,心里纷乱如麻。 

程秋远得意极了,露骨的目光逡巡在他的领口,下了最后一击:“他告诉我,沈烟清最大的弱点,一是蛇,二是,迷药。” 

什么?沈烟清猛地回过神来,然而为时已晚,微苦的香气已萦绕着他的口鼻,他以剑支地,踉跄地退了一步,顿觉一阵眩晕袭来,带着席卷周身的倦意,催人欲睡。 

程秋远眯起眼,径自笑得开怀,道:“烟清,你应该再镇定一些才好。” 

暗暗划破了手指,在疼痛之下勉力保持着清醒,他抬起头,声音颤得几乎不成字句:“你……从扬州一路跟着我,只是为……取我性命?” 

“不错。”程秋远点点头,像看一件即将到手的玩物似地打量着他,沉吟道,“若你愿意跟我,或许我可以向主上求个情,留你一条性命也未可知。” 

沈烟清冷笑一声,道:“你脸皮很厚。” 

程秋远硬了个软钉子,也不恼,问道:“你想杀我么?” 

沈烟清不答,澄澈的眼眸罩上一片氤氲,程秋远心知他药力发作,自己必能手到擒来,也不着急,一步一步朝他走去,邪笑道:“你现在这个样子,怎么杀得了……” 

后半句话他没说出口,沈烟清浊滞的眼瞳突然变得清明如水,剑光一闪,程秋远的头颅飞了出去! 

鲜血狂喷而出,那无头的尸身颓然倒地,扭动了几下,血淋淋的人头落在泥水中,滚了几滚,犹自大睁着双眼,临死都不敢相信自己竟会在万全的把握之下,功亏一篑。 

当楚风吟气急败坏地赶过来时,看到的正是这番景象:身首异处的程秋远,和神志迷离、站立不稳的沈烟清。 

“烟清!”想也没想便冲了上去,沈烟清颤抖着持起剑,朝向楚风吟,雨水打在脸上,几乎睁不开眼,然而那安心的感觉异常熟悉,在认出来者何人后,孩子一般倔强的神情松懈下来,长剑脱手落下,全身的气力终于用磬,软软地倒在他怀里。 

“风吟……”朦胧中,他听见自己叫了一声,随即被那双强健有力的臂膀紧紧拥住,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是我,我在这里。” 

然后,似乎有温热柔软的东西碰触了他的嘴唇,但是已完全被迷药所控的沈烟清无力去探究那是什么,他闭上眼,抓着楚风吟的衣袖,沉入无知无觉的酣眠。 

十五、 

沈烟清在颠簸中醒来,闻到浓郁的药香,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宽敞舒适的马车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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