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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样的人。”
“伊拉,不必……”谢尔盖·尼古拉维奇·别列津开始说,但她打断了他的话。
“我向你保证,我能学会做一个名副其实的政治家的妻子的,但我永远不会当杀人
犯妻子的。”
她穿过厨房从谢尔盖·尼古拉维奇·别列津身边走过去便躲进了小房间,砰的一声
关上了门。
行政机关大楼与劳动教养所其他所有的楼房及建筑物仅有的区别就是,它在“自由
的天地里”,而不在围墙和铁丝网后面。楼内到处弥漫着被汗浸透的长筒靴子和不洗澡
的身体所散发出的那种穿透力很强的味道,墙上漆了一层昏暗的油画颜料,总之,整个
环境让人感到不是办公场所,倒像是班房。
纳塔利娅·米哈伊洛夫娜·多休科娃耐心地坐在走廊里,像她这样来探监或带来包
裹的人排着长队:现在邮政工作实在太差,包裹要么完全寄不到,要么在途中被陆续偷
光。好在如果包裹寄不到,可能再寄新的,而如果包裹寄到是半空的,那就可以认为,
包裹被犯人偷了,在最近半年不能再寄新包裹了。很多人开始亲自送包裹或遇到机会托
人转交,这样更可靠一些。
这是纳塔利娅·米哈伊洛夫娜·多休科娃自叶夫根尼·米哈伊洛维奇·多休科夫被
关进教养院以来第一次来探监。她很久没有看见他了,以至于不敢想象她丈夫变成什么
样了。听熟人们讲加上看书和电影她已经对教养院的生活概况有了某种印象,所以她想
象中将看到一个情绪沮丧、脸上过早地布满了皱纹、牙齿发黑、双手磨出厚厚茧子的叶
夫根尼·米哈伊洛维奇·多休科夫。
终于轮到她了。她回头看了一下坐在令人厌倦的长队中的女人们(不知为什么没有
一个男人,大概只是母亲和妻子们来探监,而父亲和儿子们比较喜欢其他消遣),悄悄
地给自己画了个十字便推开了办公室的大门。
“我找根据法律条款第103条被判刑八年的犯人叶夫根尼·米哈伊洛维奇·多休科
夫。”
“你是他的妻子?”身穿内务部队绿军官制服的大尉眉头紧锁,连头也不抬地开口
问道,“请出示证件。”
“在这里,”纳塔利娅·米哈伊洛夫娜·多休科娃赶快把身份证递给了他,这个身
份证是全新的,两个月前她更换姓时刚刚办的。
大尉从第一页到最后一页认真仔细地看了一遍,然后抬起头好奇地凝视着她。
“这里有婚姻注册登记,你们是半年前结的婚?”
“完全正确。”
“叶夫根尼·米哈伊洛维奇·多休科夫当时还处于被调查中吧?”大尉明确地说。
“是的。”
“那么这意味着您是自愿嫁给杀人犯做妻子的了?为什么?这很有意思。您赞成他
这样做吗?”
“不,您不能这样理解,”纳塔利娅·米哈伊洛夫娜·多休科娃急忙说了起来,
“我也是个正常人,我怎么能赞成去犯罪杀人呢?但希望他服刑的时候,知道我在等他,
我需要他,他一定能战胜一切困难的……要知道,他没有一个亲人来探望,给他寄东西。
母亲年纪太大了,而且几乎双目失明了。她实际上出不来门了。没有父亲,他父亲早去
世了。叶尼亚是她惟一的儿子,他既没有兄弟,也没有姐妹。因此,如果我们不登记结
婚的话,你们就不会让我来探望他了。即使他是杀人犯,那他也应该有一个他信任和可
以信任的人呀。”
“您刚才讲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大尉说道,“您说:即使他是杀人犯。这么
说您相信他杀了人?”
“我不明白。”她瞬间口干舌燥地说。
“我是想说,您丈夫无论是在调查中,还是在法庭上都不承认杀了人。而且至今仍
不承认自己有罪。所以我就问您:您是怎么认为的?您也确信他没有犯罪?”
“我……”她惊慌失措地说,“我不知道,应该说,叶尼亚不是那种要杀死某个人
的人……但是人心隔肚皮,知人知面不知心,不能为任何人担保,甚至为自己本人。不,
我不知道。不过我知道我的义务是什么。如果国家认为必须要把因某件事的惩罚加到他
身上的话,那么我的义务就是帮助他,保持寡言地经受这一切,使他别丧失人性,使他
认识错误,认清自己的罪过,如果他的确犯了罪的话就让他悔过,改正过来。”
“您是教徒吧?”
“正像您说的那样……”
她微微一笑,从她走进办公室到现在这是第一次笑。
“叶尼亚被捕后,我便开始去教堂,只是因为想在某种程度上帮他一下,怎么帮我
不知道。我认识了一位神甫,他向我讲解说,如果我在叶尼亚身边生活这么多年不能阻
止他犯罪,那么我的职责是,现在竭尽全力去帮助他洗清罪孽,弃恶扬善,重新做人。”
大尉打开放有很多卡片盒的保险柜,从中抽出一个卡片盒,一张张地翻阅了很长时
间,最后从中取出一张并认真地研究了一番。
“您的探望时间是烦期的,三个小时。”
“时间这么短呀?”纳塔利娅·米哈伊洛夫娜·多休科娃绝望地两手举起轻轻一拍,
“而人家告诉我……”
“谁告诉您是长期的——三昼夜?”大尉冷冰冰地打断了她的话,“这对您来说暂
时还早,期限还未到。”
“那什么时候?”
“三个月过后,不能提前,而且还要看您丈夫的表现情况而定。如果他要破坏制度
的话,那么作为惩罚手段他可能会被剥夺寄包裹或探监的权利。”
“那他现在表现如何?破坏了吗?”她胆怯地问了一句。
“暂时没有,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有一次。”大尉严肃而不容反驳地说。
他拿起了无拨号盘的电话机话筒。
“第七队,叶夫根尼·米哈伊洛维奇。多休科夫,103,8年,短期探望。”
听到回答后,他又转过身来用疲劳的声音向纳塔利娅·米哈伊洛夫娜·多休科娃讲
述,应该做什么和出示什么证件。
“到那里会有人告诉您的,但以防万一我事先通知您:钱,有硬刺的和切削的工具,
含酒精的饮料,带过滤嘴的香烟……”
她顷刻间半合上眼睛迷糊了一会儿。在四处透风甚至连晚上都不熄灯、常常有人在
你身边走来走去的卧铺车厢里呆了一昼夜,她完全不能入睡,她感到很冷而且很可怕。
所以现在在尽管不舒适的、气味难闻的,但比较暖和的办公室里她感到困乏无力了。而
有关探监时不准随身携带的东西她还在来隔离侦讯室结婚登记时就知道了。
“女公民!纳塔利娅·米哈伊洛夫娜·多休科娃。”
“哎,对不起。”她不好意思地微微一笑,整了整帽子、围巾便站了起来,“在火
车上呆了一整夜。谢谢您。再见。”
“再见,您丈夫现在在上班,十八点下班,到那个时候你们才能见面。”
到晚上六点还有很长时间,需要找个什么地方度过这段时光。她从教养院行政机关
大楼出来便向市郊的电气列车站站台慢慢走去。大概她要回市里,而六点前再到这里来。
纳塔利娅·米哈伊洛夫娜·多休科娃扫视了一下挂在站台上的火车时刻表——火车每半
个小时一趟,因此她总是能及时赶回来的。而到市里要坐四十分钟左右的车。
电气火车里又脏又冷,车厢里不供暖,但她勇敢地忍受诸多不便,明白反正是没有
办法的事。如果不坐电气列车,现在就会在教养院周围的新居民区里闲逛或者坐在行政
机关楼里陷入痛苦、忧伤、流泪和绝望之中了。
纳塔利娅·米哈伊洛夫娜·多休科娃走进工业大城市的市中心车站第一件事就是决
定吃点东西。她把装有为叶尼亚准备的食品和防寒衣服的大旅行包皮带往肩上用力一搭
便兴致勃勃地在宽阔的大街上闲逛起来,欣赏着商店的橱窗和大大小小的招牌,极目寻
找她所需要的东西。一家半地下室小店引起了她的注意。她知道,往往就是那些半地下
室的小店是最难寻找不过的了,这些小店拥有美味佳肴、一流的服务。
纳塔利娅刚一推开门便明白了,她没有搞错。一个身穿熨得非常平整的裤子、雪白
衬衣外面套着黑色坎肩和打着蝴蝶领结的中年男士马上跑到了她跟前。
“您好!”他彬彬有礼地说,“欢迎光临,您想用餐还是只是稍微吃点什么?”
“想吃饭。”纳塔利娅·米哈伊洛夫娜·多休科娃毫不犹豫地回答说,一副威严的
姿势,就像扔北极狐的毛皮大衣一样把沉重的旅行包扔到他的手里,“饭菜可口,有汤
有水,服务周到,这能做到吗?”
“没有什么做不到的,如果漂亮的女人希望这样的话。”看门的人伶牙俐齿,他就
是存衣室工作人员,根据肌肉组织判断他就是门房①,“我保证您肯定会满意的。请脱
下您的上衣和帽子。请进餐厅,劳驾。”
①酒店专门对付喝醉酒和闹事的人。
她对着镜子从头到脚自我打量了一番。不,还不十分满意,不十分。为了到这个
“地区”来旅行,她穿得当然是比较朴素的,因为知道要在寒冷的车厢里过夜,然后去
找教养院的头谈一谈,最后与叶尼亚见见面。穿贵重衣服显得不懂事,不合时宜。穿干
净衣服和黑色斜纹布牛仔裤、黑色防寒安卡拉高领绒线衫——这样的装束对进行这样的
旅行是最合适不过的了。事实上她不是准备来过节的,而是与杀人犯见面的。毛皮大衣
也不想穿,尽管火车上真用得着它——可以搭搭脚。但是毛皮大衣很昂贵,很漂亮,蹭
到地板上不好。穿着这样的毛皮大衣去探监会产生什么效果呢?难道是为了多余地提醒
他一次,大门外面仍然是一种什么样的生活吗?她做得很对,她穿了一件常款的夹克,
墨绿色的,镶有紫罗兰色和深红色的饰物。这些颜色在前年冬天冬季奥林匹克运动会上
曾风靡一时,当时纳塔利娅·米哈伊洛夫娜·多休科娃买了这件夹克衫,防寒又经脏,
专门用来上市场和到别墅去穿的。
她站在镜子面前,全身都是黑色的,心满意足地打量着漂亮高耸的乳房、丰满的大
腿和苗条的腰肢。她从来不是那种瘦弱的女孩,乳房和臀部一直引人注目并诱惑着男人
的眼睛,但是腰部惊人地细,纳塔利娅·米哈伊洛夫娜·多休科娃为了使自己体态优美,
下了不少的功夫。而且她的面色光润,一双乌黑的大眼睛炯炯有神。她沉思片刻,整了
整头发。
她迈着优美而自信的帝王步走进了餐厅,她没有左顾右盼径直来到了一张空桌前坐
下。餐厅的顾客不少。饭店已小有名气和吸引了一些长期主顾。她刚一落座打开面前的
酒菜单,餐厅服务员便立刻跑了过来。
“您好,我们非常高兴地欢迎您光临我们饭店。对不起,您坐那桌子更舒适些。”
地说这些话的同时转了一下身子用手指着餐厅对面的桌子。那张桌子靠近窗户,而
这张桌子靠墙,但离生着火的壁炉不远。
“为什么您认为那个地方对我来说更好一些呢?”纳塔利娅·米哈伊洛夫娜·多休
科娃用做慢的口吻问了一句。
“靠近窗户的桌子习惯上被认为要好一些。”服务员面带惊人微笑地解释说。
“我快冻僵了,”纳塔利娅·米哈伊洛夫娜·多休科娃气呼呼地回答说,“因此我
想留在这个离火近一点的地方。而窗户无疑透风。年轻人,不必再说了,请您给我送杯
咖啡和菜单来。”服务员的脸上显出那种不知所措的样子,她觉得很可笑。大概她占了
某个常客的桌子,所以现在这个可怜的服务员在痛苦地琢磨,如果他的主顾来得比她从
这里离开早一些的话,应该如何摆脱这种因境。但她还有很长时间,不会离开的,应该
五点钟上火车,而现在才刚一点半。
“您想要哪一种咖啡?‘涅斯卡费’,‘佩列’,‘雅各布斯’,‘埃斯普列索’,
‘卡普奇纳’,土耳其式的?”
“埃斯普列索和一杯不带汽的矿泉水。同时请把餐厅主任叫来。”
半分钟过后,一位身穿晚礼服手里拿着菜单的仪表堂堂的餐厅主任来到了她面前。
站在他身后的是端着托盘缩手缩脚的服务员,托盘上咖啡冒着热气,一杯矿泉水,杯子
闪闪发光。
“您好,我是餐厅主任。”餐厅主任用特别高的嗓门说道。
“想必我占了某个常客的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