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尔盖·尼古拉维奇·别列津回家还有一个小时。
这应该是最近一个星期他第一次单独回家来。无论如何他自己是非常期望这样的。
“我们今天没有客人,”他在电话中对伊琳娜·诺维科娃说,“你可以不在客厅里
摆桌,我很高兴就在厨房里吃晚饭。”
可是伊琳娜·诺维科娃还是在客厅里摆开了桌子,而且桌子上的陈设一样也没少,
从桌布上的小钧环到插上了花的花瓶。她准备了一个漂亮的大花碗,在里面盛上用中国
挂面、仔鸡和小虾米做成的汤菜。她还用彩纸带做了许多小玫瑰花,用以点缀肉排。天
哪,在家做个家庭主妇有多好啊。备好晚餐,等着丈夫下班回家,摆开餐桌,摆弄着那
些做得傻里傻气,但是让人看了十分开心且增添了一份舒适感的小玫瑰花,该是多么的
幸福啊。
她走进自己的小房间,打开衣柜,挑剔地翻看着她那些挂在衣架上的衣服。她想穿
一件特别一点但又不是花哨的朴素的家庭晚装。伊琳娜最后选定了一条领口开得很高的
俭朴的家用长裙。她知道,谢尔盖·尼古拉维奇·别列津非常喜欢她穿这条裙子。裙子
紧裹着她长袖露肩的针织内衣。再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她这可不是在饭店里。再在脖
子上系一条细细的金项链,再没别的,这就够了。
十点钟门铃响起。伊琳娜·诺维科娃从一开始就感到很奇怪,如果谢尔盖·尼古拉
维奇·别列津事先知道她在家并没有睡觉,他是从来不会用钥匙自己开门的。后来从他
断断续续的谈话和感慨之中伊琳娜·诺维科娃才弄明白,原来那另外一个伊琳娜经常独
自在家喝酒,喝得不省人事而听不见门铃声;或者就是她答应在家的,而丈夫回来却不
见了她的踪影。因此对谢尔盖·尼古拉维奇·别列津来说,有个给他开门的女人,就是
名副其实的有序的家庭生活的标志。
伊琳娜·诺维科娃跑着去打开门,双目炯炯地看着她的谢尔盖·尼古拉维奇·别列
津。
“晚上好。”谢尔盖·尼古拉维奇·别列津低声问候,他很疲惫,只打算今天在家
度过一个宁静的夜晚,不需要任何的激情波澜。
他并不急于在过道里就脱去大衣,而是径直走进了卧室,几分钟后当他从那儿出来
时已经不穿制服,而是常见的休闲装——斜纹布牛仔裤和羊毛衫。他洗完手,朝厨房里
瞟了一眼。伊琳娜·诺维科娃正在炉灶上忙乎,可是厨房的桌子上空空如也,除了一个
插着惹人喜爱的干花的小花瓶,什么也没有。
“要我帮你吗?”他问伊琳娜·诺维科娃,“让我来摆盘子吧。”
“不用,都在客厅里摆好了。”她笑着回答。
“在客厅里?”
谢尔盖·尼古拉维奇·别列津掩饰不住失望。伊琳娜·诺维科娃也突然明白,他们
在选举之前的那个夜晚就是坐在厨房里,对谢尔盖·尼古拉维奇·别列津来说,这样的
夜晚要比伊琳娜·诺维科娃能想到的重要得多。他深切地体会着夜晚在厨房里与她相聚
的妙处,这个时候他可以高谈阔论,大谈特谈在客厅里隆重地摆开桌子的公众聚餐时不
只是不说,而且是想都不能去想的话题。今天他多么想也安排一个这样的宁静而充满亲
切感的夜晚,这时他会感觉温暖和松弛一些。要知道他还专门提醒过她,说今天一个人
回来,没有客人,想在厨房吃晚饭。可是她……但是她有自己的打算,她应该按照自己
的计划行事。
他默默地走进客厅,坐在自己通常坐的位子上。一会儿伊琳娜·诺维科娃也挨着他
坐了过来。
“我们还等什么人?”谢尔盖·尼古拉维奇·别列津不满地问道。
“这我知道,没有人。”伊琳娜·诺维科娃笑道,“你自己说的,没有人会来。”
“但是,我看你在客厅里摆开了桌子……我可是事先告诉过你的,让你不要张罗,
今天就我们自己,完全可以在厨房里吃饭。”
“我们今天有个节日,谢廖扎,我想庆祝一下。”
“节日?”
谢尔盖·尼古拉维奇·别列津眉头稍稍舒展了一些,脸上露出了一点轻松的神情。
他原先就想度过一个宁静的夜晚,真是拿她没办法,天知道她又想出一个什么节日来。
“打开香槟。”
谢尔盖·尼古拉维奇·别列津顺从地伸手拿过瓶子,拉掉金属皮,重重地按下瓶塞,
让它从瓶颈中滑了出来。他把金黄色的香槟倒入高脚杯,用探询的目光看着伊琳娜·诺
维科娃。
“谢廖扎,上帝偏爱三位一体,对吧?”
“不知道,”他耸耸肩,“这跟节日有什么关系?”
“有直接的关系,如果这是真理,那今天就是我们的节日。今天我经历了第三次考
验。”
“还有什么样的考验?”
“第一次是记者招待会时,那些记者紧抓住我不放。第二次考验是你的第一任妻子
季阿娜·利沃夫娜给我的,但我都经受住了。而今天这第三次考验是我以前的一个顾客
给的,他在超级市场遇见我并认出了我。”
“怎么,他认出了你?”谢尔盖·尼古拉维奇·别列津脸色变得煞白,“后来怎么
啦?”
“没什么,谢廖扎。我假装成一个被激怒的贵妇人,尽力吸引民警的注意力,结果
我们心平气和地来到了警察局。”
“警察局?!”谢尔盖·尼古拉维奇·别列津恐惧地急忙问了一遍,“那后来呢?”
“后来民警进行了调查并公开对那个人说是他认错了人啦,因为我已经死亡。你看
见他的嘴脸了吧!谢廖扎,我知道,你非常担心我们会有什么事情应付不过去,你担心
我会在什么地方犯错,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或者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我也在担心这
一点。我们几乎没有谈起过这个话题,好像生怕吵醒了一只睡得正酣的狗。但是我知道,
我们两个人都经常在想这个问题,只是没有把它说出来。我总是在担心两样东西:一是
冒充不了你的伊琳娜,一是如果我遇见了自己的熟人我会自相矛盾,前言不搭后语。季
阿娜·利沃夫娜发现了伊琳娜的外表有些变化,变丑了,但是她最终没有怀疑,我就是
那个伊琳娜。我们成功地欺骗了季阿娜·利沃夫娜。你的那些整日里来家做客的朋友也
被骗住了。在这儿,我出的事和我的疾病帮了我们的大忙。但是,我总是担心我骗不过
那些认识我的人。你明白我说的是什么吗?我担心,如果我遇见认识的人,特别是那些
待我好的、交情比较深的人,我不能做出样子,说这不是你们认识的伊琳娜。我担心,
我会失去自制力,脸开始变白或变红,扑过去搂住他们的脖子或者还会有别的什么事。
而今天命运给了我一次考验,并且我经受住了这次考验。我没有晕过去,也没有歇斯底
里,我没有说出一句多余的话,没有失去控制。我经受住了这一切,而现在我有一种感
觉,今后任何情况我都会经受得住了,我能应付自如,把它摆脱掉而不至于让你失望。
而且从今往后你再也不用为此担心了。”
伊琳娜·诺维科娃说到这儿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拿起装满香槟的高脚杯。
“我觉得,谢廖扎,我们的一切都已经像我们预想的得到了结果。因此,我想我们
应该为这个干杯,这一杯应该喝。”
伊琳娜·诺维科娃在整个诉说她事先想好的这段独白的过程中,看都没看谢尔盖·
尼古拉维奇·别列津一眼。她不知怎么地感觉有些不自在,她觉得好像自己是在哄骗一
个很容易轻信大人的小孩。这节日是她想出来的,好像是为了让谢尔盖·尼古拉维奇·
别列津明白,她关心他,她关心他们俩共同的事儿。但是实际伊琳娜·诺维科娃是想让
他知道,她是多么地强大,多么地勇敢,她不是个爱哭的人,不是一个怨天尤人的人,
而是他真正的靠山,坚强的后盾。事实上她非常希望的是,他不会对她感到失望。
伊琳娜·诺维科娃端起酒杯,控制着自己,双眼注视着谢尔盖·尼古拉维奇·别列
津。谢尔盖·尼古拉维奇·别列津就这样坐在那儿,双手放在胸前,甚至不想去碰一下
那杯香槟。“一切都完了,”伊琳娜·诺维科娃不无忧郁地想,“我没料到他的情绪,
我没能与他的思路合拍,让他觉得荒唐可笑了。”
“把酒杯放桌上。”他说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伊琳娜·诺维科娃只得把酒杯重新放回到雪白的桌布上并低下了头。
“请站起来。”他低声说道。
伊琳娜·诺维科娃奇怪地听见他的声音就在她的耳边。她一抬眼看见谢尔盖·尼古
拉维奇·别列津几乎是贴着她站在那儿。她顺从地站起身,把脸转向他。她还没有一次
这么近距离地看过自己丈夫的双眼。
她觉得,这一次的接吻持续了整整一个世纪。这是他们认识几个月来第一次这么接
吻。
“好了,现在可以干杯了,”谢尔盖·尼古拉维奇·别列津说着松开手放开了她,
“为了我和你干杯。”
他们站着喝完香槟,然后谢尔盖·尼古拉维奇·别列津再一次吻了她。但是后来又
发生了什么事,伊琳娜·诺维科娃也搞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在他们中间始终被一种尴尬
所笼罩,直到吃完晚饭这种尴尬也没有驱散、缓解和克服。
谢尔盖·尼古拉维奇·别列津辗转反侧,翻过来覆过去想睡得舒服些,但是他始终
毫无睡意。而且奇怪的是,这当中还夹杂着轻微的恐惧。当他久久地、熟练地吻着伊琳
娜·诺维科娃的时候,她的回应也是温柔而充满热情的,而这一切都应该是多么的美妙
啊……但是不知为什么他却一点美妙的感觉都没有。当他站在装饰得十分漂亮的餐桌旁,
桌子上刚刚倒进高脚杯的香槟泛着白沫,他拥抱亲吻着伊琳娜·诺维科娃,可是谢尔盖
·尼古拉维奇·别列律突然明白,他什么也感觉不到,完全没有感觉。
(“为什么?”他看着伊琳娜·诺维科娃,整个晚上都这样问着自己,“为什么?
我是这么喜欢她,她是如此聪慧、温存、柔弱。她是个出色的主妇。她善良而且勤快。
她漂亮。她对我有求必应,这么说,她也喜欢我,她不会反驳我。可是为什么我什么感
觉也没有?我希望一切都像以往一样,这是千真万确的。我想要她。”)
当整夜里他一次都不再去碰她,谢尔盖·尼古拉维奇·别列津看见了伊琳娜·诺维
科娃一脸的困惑。他极力想用温柔的话语来减轻自己的过错,对她说恭维话,赞扬她的
镇静和自制力,并且关切地问,当时是不是非常害怕。但是他的话语中表现出越多的体
贴和温柔,在她那温柔的瓜子脸上就越是迷惑不解。“如果你对我那么好,那么温暖,
那就做点什么吧。”——她的脸上分明就这样写着。
但是他什么也没有做。挨到半夜,他帮忙收拾完桌子。在她洗餐具的时候,谢尔盖
·尼古拉维奇·别列津有礼貌地在厨房里陪着她坐了一会儿,看着小电视机的屏幕,电
视里正播放新闻,他向伊琳娜·诺维科娃道了声晚安就回卧室去了。
现在他躺在巨大的双人床上辗转反侧,感觉自己非常地不幸。突然,走廊里响起了
轻轻的脚步声,伊琳娜·诺维科娃走出了自己的房间。谢尔盖·尼古拉维奇·别列津害
怕得在被子里缩成一团。现在她要进他的卧室里来了,因为伊琳娜·诺维科娃有理由期
待他做点什么,有理由期待他的具体的动作。而对于他的犹豫不决她可能理解为是出于
礼貌。
脚步声沙沙地从他的卧室旁响过,啪的一声,响的是浴室开关的声音,接着是水流
声。又是开关的声音,伊琳娜·诺维科娃经过他的卧室往回走,可是她没有回自己房间,
而是走进了大房间。根据几乎是听不见的响动,谢尔盖·尼古拉维奇·别列津猜想,她
是打开了电视机。她也睡不着觉?“不,这不像话,”他不容置疑地对自己说,并且蹬
掉被子下了地,“我这就去找她。她这又是在耍什么小孩子脾气了,我敢保证。”
在光溜溜的身上披了件蓝红条纹的睡衣,谢尔盖·尼古拉维奇·别列津走出了卧室,
他能感觉到自己重重的心跳。他来到了伊琳娜·诺维科娃坐在沙发上弄出开电视机声响
的房间。电视屏幕上是一个女人味十足的长发男子晃动着麦克风,表演的大概是令人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