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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锦有自知之明,大兄尽管放心。”
瞧她说得信誓旦旦的,模样也是再真诚不过,崔湛说道:“最好如此。”唉,当人兄长不容易呀,生怕外面又来个赵三郎,用一张俊脸蛋勾一勾,阿妹的三魂七魄就连渣滓都不剩了。
谢五郎赠的那一套衣裳,崔锦打从那一夜有也没有再穿过。反倒是阿欣垂涎得很,总盼着自家大姑娘哪天再穿一穿,配上妍妍花容,那当真是贵气极了。
只不过阿欣盼了几日,都没有盼到,反而是得了吩咐,要将衣裳收到包袱里。
“大姑娘这是要送人么?”
崔锦道:“不是送,是还。”顿了下,崔锦又交予阿欣一金,她吩咐道:“去买最好的纸,顺便将阿宇唤来。”待阿欣离去后,崔锦换上了崔湛所买的鹅黄衫子和罗裙。
她揽镜一照,衫子买得有些小了。
家里不缺钱后,每隔几天便能吃上一顿肉,她的身子也长得快,尤其胸前的柔软之处,这几个月来似乎大了不少。如今包裹在鹅黄衫子之下,微微有些紧。
不过也不打紧,外面还要加披风。
待阿欣买回纸后,崔锦提笔蘸了墨,写下一行话。笔墨一干,阿宇也来了。崔锦没有见阿宇,而是让阿欣将帖子递给阿宇。
阿欣照着崔锦吩咐,说道:“大姑娘让你将帖子送到赵府。”说着,她压低声音道:“是给那一位贵人的。”
阿宇面色微变,他道:“若……若是那位贵人不收……”
阿欣打断他的话。
“你大可放心,贵人一定会收的。”她微微凑前,左看看右望望,才神秘兮兮地道:“看你为大姑娘办事我才告诉你的,你可千万不要往外说。”
阿宇连忙点头。
阿欣这才说道:“我们大姑娘呀,可能入了贵人的眼呢。你将帖子送去,贵人肯定会收。算你走运了,现在便得了大姑娘的青睐,等以后大姑娘飞上枝头,想要为大姑娘办事的人能从街头排到街尾。”
她扬起下巴。
阿宇忙不迭地应声。
后门一关,崔锦从耳房里走出。阿欣眨巴着眼睛,说道:“大姑娘大姑娘,奴婢完全按照你所说的去做了。”
崔锦满意地点头。
她这侍婢虽然有时候说话不经脑子,但关键时候还是很稳妥的。
阿欣问:“贵人真的会收大姑娘的帖子么?”
崔锦含笑不语。
。
赵府。
阿墨敢发誓!他从未在郎主的脸上看过这样的神情!平日里向来都是神态从容,可当他念完崔家大姑娘的谢帖后,郎主的表情变了。
尽管只有一瞬间,可他看到郎主呆了下。
那种惊愕的神情,明明白白地表露在脸上。
他挠着头,不明白崔家姑娘帖子上的这句简单的话有什么异常之处——多谢大人的关怀,阿锦不胜欣喜。
欸,等等!不对!
阿墨发现不对劲的地方了。
他家郎主什么时候关怀过崔家姑娘了?身为郎主身边的贴身随从,他怎么不知道?
此时,一直沉默不已的谢家五郎冷冷地道:“又在一本正经地说胡话了,”顿了下,“既要谢我,一张谢帖又岂能打发?”
谢五郎袖手起身。
阿墨察言观色,立马吩咐道:“带崔家姑娘前来。”
。
阿宇在赵府外已经占了足足小半个时辰。
今个儿的冬天是越来越冷了,呵出来的热气仿佛都能结成霜花。不过这时的阿宇可没心情想这些,他的心底有些焦躁。
阿欣的那一番话一直在他心头盘旋。
那一天他被捉走,黑衣人直接就表明了身份。那可是燕阳城的贵人呀,是连赵知府也比不上的。黑衣人审问他洺山古玉的事情,他犹豫了下,还是将大姑娘供了出来。
他别无选择。
一边是权势滔天的贵人,另一边却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姑娘。
而且贵人给了他更多的金,让他以后紧盯着大姑娘,将大姑娘所做之事事无巨细地回禀。只要他能瞒得住大姑娘,就能两边收钱了,发家致富也是指日可待之事。
他原本以为可以瞒天过海的,可他却没有料到一事。
大姑娘是个姑娘,且还是个姿色尤佳的小美人,还那般聪慧!被贵人看上是一件多么寻常的事情呀。到时候大姑娘真的成了贵人的枕边人,晓得他背着她做了这些事,定不会放过他的。
阿宇咽了口唾沫。
虽然身处寒冬,但他的心更为寒冷。
木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阿宇被吓了一跳。
一蓝衣小童走出来,说道:“郎主要见崔氏。”
阿宇的心噗咚噗咚地乱跳。
贵人来了燕阳城这么久,除了最开始的赵家三郎之外,就没有召见过任何人,莫说是一个姑娘了。如今却要见大姑娘……
阿宇忽然觉得自己发家致富的美梦破灭了,取而代之的是心慌。
☆、第二十一章
晌午过后,太阳出来了。虽有寒风呼啸,但日头暖洋洋的。街道上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三两成群的,有在面摊上吃面的,也有在街上闲逛的。
没多久,街头蓦然出现了一道惹眼的身影。
众人定睛一望。
只见是个亭亭玉立的少女,穿着鹅黄的罗裙和茜色的披风,衬着一张不施粉黛的俏脸,宛如冬日里的一抹明艳的亮色。
“啊,是崔家的姑娘!”
很快的,有人认出了崔锦。而这道轻呼声一出,街道上的人也开始议论起来。
“就是被孙大郎附身的崔家姑娘?”
“是,就是她。听说当时崔家姑娘变成了酒鬼哩,真的跟孙家大郎生前一模一样!无论是动作还是神态!那孙家三郎也因此才认罪了。当时孙家可热闹了!”
……
众人起初只是窃窃私语,可渐渐的,声音越来越大,甚至还有肆无忌惮的目光。
然,作为被议论的崔锦却仿若未闻,腰板挺得笔直,步伐也不曾有一丝慌促。不过她身后的阿欣倒是没这份功力,紧张地抱紧了怀中的包袱,低垂着头,紧紧地跟在崔锦身后。
就在此时,有人上前,拦住了崔锦。
那人打从听了崔锦被孙家大郎附身的消息后,便对崔锦好奇得很,在崔家门外守了几日,却连半个人影也没见着。
“崔姑娘走得这么急,上哪儿去?”
“莫非这次又被谁附身了?”
有第一个人凑前了,第二个人也围了上来,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崔锦身前就站了七八个人,其中还有人色迷迷地看着崔锦。
此时,她方不紧不慢地开口。
“虽不知为何孙家大郎附身于我,但想来是听了鬼神的旨意。又兴许是上天有好生之德,怜我父亲入狱,遂赐我解救之法。鬼神无处不在,还请诸位虔诚以待。”
众人皆信鬼神。
能得鬼神庇佑的人,是值得被尊重的。
而如今崔锦得了鬼神庇佑,如今又说出一番这样的话来,她身前的人不禁都露出了愧色,下意识地便往后退了数步。
崔锦不动声色地给阿欣使了个眼神。
阿欣立马挡在崔锦身前,微微扬起下巴,用清脆的声音说道:“你们围在这里是几个意思?见我家姑娘是个薄弱女子便起了欺负的心思了?快让开快让开,我们姑娘有要事要办呢。我们家姑娘受鬼神庇佑一事,燕阳城来的贵人已经知晓,如今特地传召我家姑娘。你们一个两个挡在这里,若是事情被耽搁了,你们有一百条性命也担当不起!”
此话一出,七八人面色顿变。
崔家姑娘竟然被燕阳城来的贵人召见了!那贵人是何等人物!几乎是没有任何思考,他们就各自退到一旁,连周围偷听的路人也不禁用带了敬意的目光往后退了几步,原本有些拥挤的街道瞬间变得宽敞起来。
崔锦依旧面不改色。
她迈开步伐,挺直背脊,缓缓地往赵府走去。
。
一传十十传百的,崔锦被贵人召见的消息在极短的时间内传遍了整个樊城,包括赵知府一家。当崔锦出现在赵府门口的时候,已经有人来迎接了。
崔锦认得的,是赵府的总管,唤作赵凡,是赵知府的堂弟。
她见过赵凡几次,只不过每一次都没有什么好脸色。而如今这副恭敬中带有谄媚的神情,委实让崔锦觉得好笑。不过好笑的同时,她也清楚地感受到了贵人二字的威力。
只是一次召见,竟让赵知府将总管派出来了。
这样的礼遇,怕是樊城中的富商也没有的。
“崔姑娘,这边请。”
赵凡侧身,略略领先了半步带着路。他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崔锦,虽是粗布衣裳,但胜在脸蛋白皙,五官精致,如今还未完全张开,已是容貌妍妍,当真没有想到燕阳城的贵人喜欢这种处于青涩与娇媚之间的姑娘。
“崔姑娘是头一回来赵府吧,我们府里有个与崔姑娘年纪相仿的二姑娘,兴许能成为闺中好友。以后崔姑娘不妨多来赵府走走。”
崔锦没有接话,反而是看了赵凡一眼。
她露出紧张的神态,问:“赵总管可知贵人为何召见于我?当真是因为孙家大郎一事?可孙家大郎一事已经结束了,阿爹也平安回来了呀。”
这好端端的提起自己的阿爹,莫不是在提示什么?说当初赵知府抓错人了?白受牢狱之苦?
他不由一愣。
崔锦此时睁着水灵灵乌溜溜的眼睛,无辜而好奇地看着赵凡。
赵凡一时半会也分不清崔锦究竟是话中有话,还是随口一说。而这时,院落将到,赵凡也不敢跨过那条线,只好停下脚步,说道:“崔姑娘,贵人便在前方的院落,我也不方便带路了,请自行前去。”
恰好此此时,院落的门被打开。
阿墨探头出来,见到崔锦,眼睛弯出了弧度。
“崔家姑娘,跟我来吧。莫要让郎主久等了。”
崔锦低声应了句,便疾步跟上。待院落的门一关,赵凡若有所思地盯着院门。阿墨的脸赵凡是见过的,当初是跟在马车旁边的,从衣着与位置看来,显然是个能在贵人面前说得上话的人。
一个小门小户的姑娘前来,竟惊动了这样的人物,且从语气上看来,似乎颇是熟稔。
看来,崔家的姑娘真的要飞上枝头了。
赵凡大步往书房走去。
不得了了,得马上跟堂兄商量对策才是。
。
只不过赵凡千想万想也没有想到阿墨并非是谢五郎派出来迎接崔锦的,而是阿墨太着急了,他准备先来敲打敲打崔锦。难得郎主主动召见一个姑娘,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推到郎主身边再说。
阿墨清清嗓子,边走边道:“郎主喜洁,也喜静,只要避过这两点,郎主是个极好说话的人。”
崔锦微微一怔,心中却是想,一言不发地就将赵平毒哑了,这是个极好说话的人?想起上回的谢五郎,她不由在心底打了个寒颤。
不过想归想,崔锦面上仍是带着矜持的笑容。
“多谢郎君指点。”
阿墨见状,心中不由添了丝好感。这崔氏倒是个知分寸的,生得也不差,若郎主欢喜的话,打点下汾阳崔氏,将崔氏的父亲接回燕阳城,到时候有了汾阳崔氏女的身份,也是能够当郎主的妾侍的。
“郎主在里面,姑娘请。”
崔锦轻轻颔首,她接过阿欣手中的包袱,独自一人走进。
屋里一个人也没有,崔锦想起方才阿墨的话,刻意放轻了脚步。然而她在屋里转了一圈,也没见到谢家五郎,正诧异不已时,忽有琴声响起。
她循声走去,穿过纱帘,又走过一段游廊,蓦然间天地变得广阔起来。崔锦不曾想到屋里竟是别有洞天。层峦叠嶂的假山石前,梅树三两株,红色的梅花开得正灿烂。
而梅树之下置有坐地屏风。
屏风前的谢五郎白衣白袍,两膝上卧有五弦琴,指骨分明的十指在琴弦上灵活地滑动,琴音时而低沉时而高扬,明明是不成音节的曲调,可由他那般随意慵懒地弹奏出来,却极是风雅。
崔锦看得目不转睛。
一个郎君竟有这般容貌,还有这样的家世,这才是真真正正上天的宠儿呀。
崔锦施礼道:“阿锦拜见贵人。”
琴声仍然未停,而在崔锦话音落后,五弦琴调皮地发出刺耳的声音,手指每动一分,琴音便更刺耳一分,尖利得仿佛能刺破耳膜。
持续了将近一炷香的时间,琴音方歇。
谢五郎问:“琴音如何?”
崔锦打量了下谢五郎的脸色,方道:“阿锦不懂琴,可郎君白衣如雪,黑发如墨,阿锦头一回见到如此风雅的大人物,不由看得如痴如醉。”
所以,醉得什么都听不见。
谢五郎缓缓起身,循声而去,待站定后,他微微拧眉,冷道:“你这般伶牙俐齿,是崔元所教?”
崔锦悄悄地挪动步伐。
刚动了下,谢五郎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