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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梦江:《缅怀谢雪红》,周梦江、王思翔《台湾旧事》,(台北)时报文化出版公司1995年4月版,第119页。
《和平日报》发行量约一万二千份,经费上也未能得到南京总社的支持,必须走“以报养报”的道路。为了争取社会读者与地方名流的支持,楼宪、王思翔、周梦江上任后,专程拜访了台中政治文化界的一些名人,诸如已息影家园的老一代社会运动家林献堂,市参议会会长黄朝清,市图书馆馆长庄垂胜和研究员叶荣钟,三民主义青年团台中负责人张信义,作家杨逵和张文环,实业家张焕珪等等。
《和平日报》的特别之处还在于,它虽然是国民党军方的机关报,却能与具有台共身份的谢雪红合作,谢雪红借此机会安排身边的杨克煌、林西陆、蔡铁城等进入报社工作,以扩充其影响力。周梦江曾谈及这种情况:我们欢迎谢雪红的支持,报社绝大多数人员都是谢氏介绍的。如谢氏的助手以后出任台盟秘书的杨克煌,来到报社任日文编辑科长;一位曾在农民协会工作的林西陆出任副总经理。此外编辑、记者以至一般职工几乎全是谢氏介绍的,报社还聘请她为顾问。
就在此时,王思翔他们邀请了杨逵担任《和平日报》“新文学”副刊的编辑。杨逵加盟“新文学”副刊,是与他在大陆文艺界的文学声誉分不开的。其代表作《送报伕》于1936年4月被胡风收录于《山灵——朝鲜台湾短篇集》,并在大陆文化界有着相当广泛的传播。外省知识分子来台后,仰慕其名其文,纷纷拜访杨逵,杨逵也与他们之间展开文化交流。王思翔在《忆杨逵》一文中就曾提到,1946年春天他刚到台湾,便设法托人邀见杨逵。当然,更重要的原因还在于,王思翔等人来自大陆的左翼文化色彩,以及他们的办报动机和编辑理念,颇能引起杨逵的共鸣与认同。
《和平日报》创刊伊始,即开设综合性文艺副刊“新世纪”、青年专刊“新青年”、妇女专刊“新妇女”、纯文学专刊“新文学”、趣味性的“周末版”等副刊栏目。之后又陆续增加了“每周画刊”、“新时代”等等。《和平日报》的核心编辑们有意仿效上海《大公报》的“大捧小骂”策略,在社论和国内新闻处理上,尽量配合军方的反共立场,新闻电讯全部取自官方的“中央通讯社”,以保证不出大的“问题”;而在省内的社会新闻版和副刊栏目上,则以抨击时弊、揭露陈仪政府的专断腐败的指向,鼓吹和平、民主、繁荣的理想,力争成为民众喉舌为特色,这使得原本为军方报纸的《和平日报》发生了某种程度的转向,一跃而成为除《台湾新生报》之外的台湾第二大报。
周梦江、王思翔《台湾旧事》,(台北)时报文化出版公司1995年4月版,第62页。今天看起来:
王思翔等人的真正动机则是鼓吹“民主思潮”,他们在副刊“新青年”、“新妇女”、“新世纪”与“新文学”从事这样的文化工作,并刊登大陆的文艺作品,将三十年代以及抗战时期充分发展的“现实主义”文艺美学带进台湾,作为台湾现实批判的利器。
徐秀慧:《战后初期台湾的文化场域与文学思潮的考察(1945—1949)》,(台湾)清华大学博士论文,2004年7月,第104页。
杨逵加盟《和平日报》“新文学”副刊编辑工作的时候,堪称家徒四壁,叶陶以沿街叫卖小百货维持生计,夫妻两人经常穿着破旧不堪的衣服出入于社会活动场所。杨逵与周梦江对谈时,因为杨逵只懂得闽南话和日本话,每次都要经稍谙北京话的叶陶来翻译。在周梦江的极力劝说下,杨逵先任中文编辑,因语言障碍,自觉无法胜任而请辞的杨逵,后来又担任日本版编辑。
《和平日报》“新文学”副刊自1946年5月创刊至同年8月9日停刊,共出刊十四期,历时约三个月,为中、日文并刊。该副刊的编辑方针,特别体现了杨逵及其同仁们的文学理想,那就是以台湾回到祖国怀抱的孺慕之情,渴望两岸的文化交流;以国际主义文学情怀,关注着世界文学特别是普罗文学的发展态势,以强烈的当下关怀精神,不断对台湾新文学运动的现状与发展提出建言。
《和平日报》“新文学”副刊的内容大致可以分为三类:
一是致力于中国文学及文化传统的介绍,让台湾民众更好地了解祖国大陆的整体形象。与此同时,该栏目特别注重通过弘扬五四运动所揭橥的民主、科学精神,试图建立战后台湾的新文化论述。郑振铎的《覆书》、丰子恺的《艺术与革命》、艾青的《诗人》、《关于诗》,老舍的《储蓄思想》、何其芳的《工作者的引见》、《叫喊》,臧克家的《假诗》、陈残云的《走人民的道路》、刘白羽的《饥馑》、郭沫若的《慈悲》、靳以的《给赛珍珠女士》、许杰的《献身文学的精神》、王思翔的《纪念屈原》等篇章,从诗歌、散文、小说、书信到评论,不仅文体形式多样,多为大陆著名作家执笔,且内容多带有左翼色彩。其他像《中华全国文艺协会上海分会成立宣言》、《慰问上海文艺界书》、《山城文坛漫步》等文章,及时地将内地文坛信息传递给台湾,特别是引进了一种思想上受民主主义指导、提倡走进人民大众的现实主义美学,构成了中国左翼文艺思潮在台湾的传播现象。
二是热衷于世界文艺的传播,给台湾文坛打开新的视野。从英国诗人雪莱、霍斯曼,到保加利亚的伊凡·威佐夫;从法国作家纪德,到俄国的托尔斯泰、拉甫涅列夫、葛洛斯曼;特别是德国女版画家珂勒维支、俄国的高尔基,对于那些倾向于批判性的社会主义现实主义创作,“新文学”副刊都给予热情的介绍和评价。这其中,仅与俄国无产阶级文学家高尔基相关的就有《高尔基之家》、《苏热烈举行“高尔基纪念周”》(塔斯社讯)、《高尔基的作品在中国》(茅盾)、《高尔基的小说》(艾芜)、《关于写作》(高尔基语录)等五篇,足以见得杨逵对于普罗文学的信奉与崇尚。
三是立足于台湾新文学运动的历史反思、现实关怀与前景展望,突出了台湾新文学的重建意识。楼宪、张禹的《一个开始·一个结束》、竹林的《应该来个文学运动》,特别是杨逵的《文学重建的前提》、《台湾新文学停顿的检讨》两篇文章,直面光复一年后台湾的社会症结与文坛现实,诸如台湾新文学停顿的主要原因在于包办主义、语言问题、文艺园地缺失、文化交流受阻、文艺工作者团结不力等五个问题,并呼吁文艺工作者自发组织起来,以形成自主、民主的团体,并与全国文联合作,以便重建台湾文坛,以左翼的现实主义推动战后台湾新一波的文学运动。
1946年8月9日,《和平日报》“新文学”副刊,在没有任何预告的情况下,刊出了最后一期。
1946年10月13日,“中华全国文艺协会总会”为鲁迅逝世十周年的纪念活动,特地向全国各地发出文告。台湾也同步参加了这次活动,各类报刊发表的纪念文章共达三十多篇。其中,由台湾的左翼进步人士杨逵、谢雪红、杨克煌等人,与大陆来台湾的进步文化人士王思翔、周梦红、楼宪等人共同合作的《和平日报》的几种副刊,表现得最为热烈。它连续几天推出纪念鲁迅专辑,从木刻、版画,到纪念文章,诸如许寿裳的《鲁迅和青年》、胡风的《关于鲁迅精神的二三基点》、杨逵的诗《纪念鲁迅》、颖瑾的《鲁迅先生传略》、黄荣灿的《中国木刻的保姆——鲁迅》、秋叶《我所信仰的鲁迅》,以及黄荣灿的《鲁迅先生遗像》、耳氏《母女》、陈烟桥《高尔基与鲁迅》等版画作品,计有十六篇(幅)之多。
由于《和平日报》的进步倾向,该报后来被迫改组。报社副社长张煦本也曾谈道:
民国三十五年十一月,台湾和平日报因被当时的台湾行政官公署认为不能作充分的配合,颇有难以为继之势,我受台湾社长的邀请,受聘为和平日报复社长兼总编辑……(中略)我,到了台湾以后曾在编辑方针上做过相当的修正,以消解行政长官公署方面的误会。
张煦本:《工作在浙西及台湾》,《扫荡二十年——扫荡报的历史记录》,(台北)中华文化基金会1978年11月,第30页。
《和平日报》改组后,楼宪、周梦江离开了报社,王思翔苦苦坚持到1947年3月,并在“二二八事件”之后,于3月2日主编了《和平日报》“新世纪”副刊最后一期(一百二十三期),并登载有纪弦新诗《虚无主义》、《故乡》与《窒息》等三首。3月8日,一度停顿的《和平日报》重新出刊,针对“二二八事件”刊登《省处理会告全国台胞书》,并冠之以醒目的标题:“这件事件动机单纯/完全出诸爱国热情/要求肃清贪官污吏刷新本省政治/不仅不排外并且欢迎外省同胞合作”。3月12日避居台北的原报社社长李上根与发行人韦佩弦重返台中,接掌报社,正式发行《和平日报》的“台北临时版”,王思翔遂告假还乡。没有了左翼编辑力量支撑的报纸很快失却了原有的进步风格。《和平日报》的“台北临时版”发行不久,也遭遇了停刊命运。
《和平日报》创办期间,与其有着“兄弟刊物”关系的《新知识》月刊也于1946年8月15日创刊,发行人张星建,主编为王思翔、周梦江、楼宪,由中央书局股份有限公司出版,实际出资人是张焕珪。这份刊物,实际上是“一份由台湾文化人士出资,而由文化人出面组稿的综合性刊物。”
秦贤次:《〈新知识〉导言》,原载《新知识》第1期,1946年8月15日。
《新知识》创办的缘起,是因为王思翔、周梦江等人在《和平日报》报社里经常可以看到一些来自大陆的报刊,其中有不少与官方持不同观点但很有价值的文章和资料,是一般台湾人所无法接触的,因此“萌发了办一份刊物的念头,想把这种一般人不易看到的文章和资料选载或摘录成辑,公开发行。”
王思翔:《台湾一年》,收入周梦江、王思翔《台湾旧事》,(台北)时报文化出版公司1995年4月版,第28页。这一想法得到了谢雪红、杨克煌等人的支持,有说谢雪红还变卖了一副首饰资助出版。
《新知识》三分之一为新发表的文章,其余为选录转载的文章,其内容有着强烈的现实批判色彩和社会真相披露。据王思翔回忆,《新知识》“以介绍祖国大陆各报刊有关全国政治、经济、文化诸重大问题的言论为主,试图打破国民党当局的钳制封锁,可是因政治色彩太浓,一印成就被查禁了,只由印刷工人偷出几百本散发给熟悉的读者。”
张禹(王思翔):《一幅半个世纪前的插图》,原载《江淮日报》1994年9月16日;收入《从心随笔》,中国致公出版社2003年6月版,第120—121页。
杨逵虽然没有直接参与《新知识》的编辑工作,但他与这种刊物的核心编辑王思翔、周梦江、楼宪关系密切,有着《和平日报》“新文学”副刊的历史渊源和同道志向,因而持续与该报编辑群合作。杨逵在“二二八事件”之前最重要的文章之一,标志了他战后初期理想信仰受挫、思想认知转折的文章《为此一年哭》,就发表于《新知识》创刊号。
在日本殖民统治的漫漫长夜,杨逵是那么急切地盼望台湾回到祖国的怀抱,首阳农园的“隐士”气节,“焦土会”的抗争志向,收听日皇投降广播时的欢喜若狂,让杨逵一次次经受了时代情感的巨大洗礼。台湾光复后,为把台湾建设成三民主义模范省,杨逵办刊物、写文章,四处奔走,多方努力,致力于台湾新文学的重建。但光复一年的社会现实又是如何呢?
《为此一年哭》写得情真意切,声泪俱下:
很多的青年在叫失业苦,很多的老百姓在吃“猪母乳”炒菜补,死不死生无路,贪官污吏拉不尽,奸商倚势欺良民,是非都颠倒,恶毒在横行,这成一个什么世界呢?
说几句老实话,写几个正经字却要受种种的威胁,打碎了旧枷锁,又有了新铁链。结局时间是白过了,但是回顾这一年间的无为坐食,总要觉着惭愧,不觉的哭起来,哭民国不民主,哭言论,集会,结社的自由未得到保障。哭宝贵的一年白费了。
杨逵:《为此一年哭》,原载《新知识》创刊号,1946年8月;收入《杨逵全集》第10卷(诗文卷·下),(台南)国立文化资产保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