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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了班,裴以恒就来接林熙和,一起去林家大宅。
这种摆明了去碰壁的事情,裴以恒是绝对不会做的。不过谁让他家媳妇儿心软,他只得舍命陪娘子。
“你是不是觉得我有些自讨苦吃?”很突然的,林熙和转头问道。
“那倒没有。女人和男人不一样,你们女人心软,感性总是胜过理性。在亲情上,尤其如此。”裴以恒并认为她错了。亲情不是说斩断就能斩断的,他一个大男人尚且做不到,何况是感性的女子。
在林熙和幼年的时候,林智渊是给过她最真挚的父爱的。也许那段时间不算太长,但留给林熙和的记忆绝对深刻到烙在她生命里。
至于裴以恒调查到的那些真相,对林熙和来说,更像别人的故事,缺乏亲身体验的真实感。那些大大小小的意外,在她心里,依然是郭敏仪母女的龌龊手段,而不是来自林智渊。
林熙和对裴以恒抿唇一笑,有那么一点勉强。“我只是觉得,他也是个可怜人。他花了二十多年的时间来恨自己的妻子和孩子,肯定也过得不快乐吧?生活在仇恨和虚假里的人,本身就活得很苦。如今,他已经为他所做的事情付出代价了。作为他的女儿,我总不能跟着别人一块儿落井下石。”
“我知道。”裴以恒伸手,握住她修长的手指,捏了捏她的指头。
林熙和看着两人交缠的十指,回勾他的指尖。她越来越喜欢两个人的皮肤贴在一起那种暖暖的感觉,分享体温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
“我小的时候,他其实是很爱我的。在工作之余,他把所有的精力和心思都花在我身上。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他是怎么耐心地陪我玩游戏,给我讲故事,教我做生意……而且,他其实没有你们以为的那么狠。如果他真的那么绝情,他完全可以让我跟林熙晨都死于意外,而不是设计这么一场自相残杀的游戏。我觉得,他之所以玩这么一场游戏,恰恰是因为他很矛盾,他狠不下心来。”
说完,林熙和看着他,无声地征询他的意见。
“我赞同你的说法。他只是被仇恨蒙蔽了双眼,迷失了方向,也迷失了自己,所以做出了许多不理智的事情。”裴以恒知道,顾念亲情会让林熙和费尽心思为林智渊找借口,所以他索性顺着她的话去说。况且,真要计较起来,林智渊和他的父亲裴毅没什么不同,和他也没什么不同。父子相残、兄弟相残,其实都是一回事。
林熙和微微笑了一下,眼里满是感激。“我突然发现,你越来越善解人意了。”
“你居然现在才发现你老公善解人衣?看来,我要自我反省了。”说着,特地往她胸口瞅了一眼。
林熙和愣了一下,才明白他嘴里的“善解人衣”是怎么回事,
脸顿时就黑了。“不好意思,我收回刚才的话。”
“媳妇儿,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怎么还能够收回呢?”
“我喜欢。”
“媳妇儿,你学坏了。”裴以恒哀怨地控诉,还配合哀怨的眼神,惹人发笑。
林熙和想起沈玖玖那句话,更加忍不住笑了起来。“玖玖也说我学坏了。她说,世界上最漂亮最圣洁的一朵水莲花让你这池子淤泥给污染了。”
“我决定了,明天就把樊佑泽排遣到南极去开发市场。如此重任,非他莫属。”
林熙和低低地笑了起来,恰如水莲花迎风摇曳,美不胜收。
裴以恒立马夸张地叫了起来。“媳妇儿,我这正开车呢。为了咱们能够白头到老,你可不能再勾。引我了!”
林熙和对他喜欢乱用词的毛病已经彻底麻木了。
“大小姐,姑爷。”林耀东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林熙和朝他点点头,问道:“爸爸怎么样了?”
“从警察局回来吃了些东西,一直在房间里休息。你们先坐一会儿,我去叫他。”
“好。”
裴以恒估计,林智渊不会见他们。至少,不会想见他。
果然,林耀东很快就出来了,面上有些歉意。“老爷说他累了,只想好好地休息一下,让你们回去。”
林熙和转头看向裴以恒。她倒是无所谓,就怕裴以恒有想法。毕竟,他奔走了两天,才让父亲得到保释的机会。如今,父亲不仅不感激他,反而将他拒之门外。
裴以恒耸了耸肩头,一脸的淡然。他也没兴趣见到林智渊的尊容。“媳妇儿,咱们就先回去吧。”
“嗯。”林熙和转向林耀东,叮嘱道,“耀叔叔,那我们先回去了。有事情,电。话联系。”
“好。”
裴以恒搂着林熙和刚踏出门口,还没上车,下人突然追了上来。“姑爷,老爷请你去书房。”
☆、244。这是引狼入室。。。
林熙和愣了一下,因为林智渊要见的只是裴以恒。她不解地转头看去,眼里带着疑问。
“别问我。”裴以恒一脸无辜地耸耸肩头。林智渊那种脑回路不正常的,谁知道他想什么呢。不过,林智渊要是要单独见他媳妇儿,他还不放心。“媳妇儿,你就在这里等我吧。”
林熙和点点头,眼里有点担忧。这两个人不会一言不合就打起来吧?随即她又失笑地摇摇头,裴以恒怎么也不会混账到对一个老人家动手。
裴以恒单手插在兜里,在下人的引领下,一派从容悠闲地踏进了林智渊的书房。
“你出去吧。”林智渊挥手让下人退下拗。
裴以恒也不用他招呼,直接在他对面的位置坐下来。长腿交叠,姿态悠然而霸道。“不知道,岳父大人突然改变主意,是有何指教?”
林智渊见他这副姿态,恨得牙痒痒。心中颇有些“虎落平阳被犬欺”的憋屈,却只能忍着。如果不是手下的人刚刚报告,康健不见了,他绝对不会见裴以恒跖。
裴以恒迎上林智渊的视线,眼神很淡。他两世为人,性子已极为沉稳,所以他从不用犀利如刀刃的眼神去看人,那其实是不够成熟的人才会做的事情。真正的强者,看人永远都是淡然得仿佛没有什么事情可以让他紧张分毫
“裴以恒,康健是不是在你手里?”林智渊没有心情跟裴以恒打太极,他也没这个时间。虽然获得了保释的机会,但随时都有可能重新被请进警察局去住。他得趁自己还算自由的时候,确保康健的安然无恙。
裴以恒依旧是那副谈谈的样子,唯一的变化就是,他微微挑了一下剑眉,表示他听到了。“岳父大人想听到什么答案?”
他这岳父大人摆出这种姿态,多少有点认输的意思了。可惜,他这认输来得太晚了。有些错犯下了,是必须付出代价的。
“裴以恒!”林智渊被他这种淡然得好像完全不当一回事的态度气得不轻。他这一生叱咤风云,还没有人敢这样看轻他。
“岳父大人,有什么事情你就吩咐吧?”裴以恒看着林智渊,就像看着一头气数已尽的老兽,还在做着最后的垂死挣扎。一把年纪了,还要面对牢狱之灾,委实挺可怜的。说实话,他还真有点同情他了。
林智渊死死地看着他,几乎要从他身上盯出几个洞来。他梗着脖子,维持着最后的高姿态。在一个后辈面前,他总不能把自己的尊严和脸面全丢了。况且,他应该还有时间。“你走吧。”
裴以恒二话不说,站起来就直接走人。
那挺拔的背影,在林智渊看来无疑是一道高墙,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折在一个后生手里,这个后生还是他的女婿!
门关上,林智渊像是在瞬间被吸走了所有的精力,软软地靠向了沙发背。
林熙和在外面等得有些着急,好在裴以恒很快就出来了。
“走吧。”裴以恒揽向她的腰,一起坐进了车子。
林熙和一直忍耐到车子离开了大宅,才问道:“爸爸跟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就是叫我好好照顾你。”裴以恒勾着嘴角笑,一脸的猜不透。
林熙和无语地看着他,面上是一丝隐忍的无奈。“裴以恒,你觉得我是三岁小孩吗?”
如果是从前,林熙和或许会相信,父亲单独跟裴以恒见面只是为了嘱咐他要善待自己。如今,她已经不敢去相信。
“真的。”
林熙和知道他这是打定主意不说,她也就不再问。反正照情况来看,两个人应该是相安无事。
……
林智渊在裴以恒离开之后,就开始绞尽脑汁想办法,动用所有的力量去寻找林康健。他做这么多,都是为了这个孩子。如果没有他,一切就没有意义了。如果康健有什么差池,他也对不起冒死将孩子生下来的翠浓!
然而,整整一天一夜的搜寻,事情仍是毫无进展。林康健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没有任何消息。
林智渊跌坐在椅子里,头疼地捏了捏眉心。他的眉宇之间,一片灰败之色。那个叱咤风云、高高在上的林智渊,再也不复存在。现在的他,只是一个焦头烂额的老人,一个一筹莫展的父亲。
“老爷,你没事儿吧?”林耀东十分担忧地看着他,自责不能为主分忧。
林智渊有气无力地摆摆手。“我没事儿,只是有点累了。”他何止是累,简直是身心疲惫。活了61年,他还从没试过这般疲惫不堪。
“你昨晚也几乎没有休息,要不还是去睡一下吧?”
林智渊还是摇头。林康健还没有任何消息,他哪里睡得着?虽然,他就算在这耗着,那也是无补于事。
“那我去给你泡杯茶,提提神。”林耀东无声地叹息,转身去泡茶。
等林耀东出去了,林智渊放下伪装,面上的颓败之色一览无遗。就像是有谁在他面上撒了一层细
小的白霜,让他的五官都变得灰白朦胧,显得不那么真实。说得难听点,有点像垂死之人。
在等待消息的煎熬过程中,林智渊不止一次想起昨天在书房跟裴以恒面对面的情形,越回想就越觉得,林康健肯定是在裴以恒手里!
裴以恒抓走了林康健,他到底想干什么?逼他交出林氏吗?
随之,林智渊苦笑了起来。他手里还剩下什么?不就是林氏的股份吗?这是他奋斗了一辈子的东西,难道真的就这么双手奉上吗?如果裴以恒真的抓走了林康健,他难道还有别的选择吗?
人生头一回,林智渊悔恨得肠子都青了。他当初选择跟裴以恒合作,简直就是引狼入室!他千算万算,最后却被人家算计了去。阴沟里翻船,奈何,奈何。
林智渊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可胸口那块巨石的重量并没有消减半分。对于一个曾经位高权重、尊贵无比的男人来说,认输是一件艰难且痛苦的事情。这就像永远考全校第一的学生,突然间考了个倒数第一,那种巨大的落差和周围人惊愕嘲笑的眼光,足以让人无地自容。
真正的强者,必须能屈能伸。可事实上,真正做到能屈能伸的,又有几人?多半都是赢得起,却输不起!
林智渊靠在椅子里,两眼无焦距地对着窗外。寒风呼啸,黄叶飘零,一片萧索之意,恰如他此时此刻的心情。
林智渊还清楚地记得,还有四天就是除夕夜了。一眨眼,又是一年,又到了天朝人最隆重的节日。
往年这个时候,下人已经将大宅布置得红红火火,热闹非凡。可今年,因为郭敏仪的死,大宅里半点即将过节的喜庆布置都没有,看着分外的冷清。
郭敏仪死了,林熙晨精神出了问题,林熙和与他离了心,林晴朗跟他反目成仇,林康健失踪了……所有不好的事情都叠加在一起,像一座大山迎面压来,让林智渊喘不过气来。
这个年,注定是这么冷清这么死气沉沉的。
林智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第一次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已经老了,属于他的那个辉煌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很突然地,林智渊耳边响起了林晴朗那天在办公室质问他的一句话。“你做好众叛亲离的准备了吗?”
如今想起来,当时林晴朗的语气很平和,这话却是犀利如利刃,一碰就见血。
“老爷?”
林智渊下意识的想要恢复平常的样子,却在直起腰杆子的时候,又软了下去。“进来吧。”
林耀东端着茶和点心进来,见到林智渊这副姿态,着实惊愕了一把。他放下手里的东西,关切地道:“老爷,吃些点心吧。”
林智渊抬眼看向他,眼神不复往常的霸气与犀利,而是藏着一股子挫败和颓丧。“阿东,你是不是也觉得我错了?”
林耀东完全没料到林智渊会问出这种类似于后悔莫及和认输的问题,又是一愣,但很快又缓了过来。“老爷……”
这是他追随了一生的人,也是他的救命恩人,林耀东实在不愿意直言他的是非对错。他已经落到这般田地了,作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