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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完晚餐后，天色渐晚。
孩子们都睡下了，乔乔准备去东栋陪陪邓佳茹。
从老宅中庭的露天游泳池去往西栋的时候，碰上了吴伯。
吴伯与她一起驻了步，“少奶奶，你还没睡呢？”
“吴伯。”乔乔答非所问，“阿墨的父亲，还站在大门外呢？”
“是啊。”闻言，吴伯紧紧皱了眉，沉沉的叹了一口气，“我去劝了几回，让他等夫人消了气再来。而且他从昨晚就来了，滴水未进，这样等下去身子哪里承受得住。少奶奶，要不，你去劝劝吧。”
“我不去劝。”乔乔是个直性子，眉眼间似有怒意，“我看他身子健硕得很。这么一小会，哪里能抵得来妈妈几十年来所受的罪。让他继续等下去吧，也好消消他自身的罪孽。”
“夫人这几十年来，确实是苦。”吴伯再次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先生不回来倒好，他这一回来，从来没见过夫人如此封闭自己。”
“没事，他愿意挡着大门，就让他挡。”乔乔心里已经有了主意，“明天我就带妈妈，从后门出去，带她去美容院，带她去逛街购物。这样下去，确实要把妈妈憋坏的。”
…
和吴伯告别后，乔乔就直接去了东栋。
停在东栋门前的时候，天空突然打了一个响雷。
她的高跟鞋边，吹来几片绿黄相间的落叶，眼见着远处送来的风，越来越肆意。
但只是片刻间，风就停了。
墨青色的天空，看着像似要下一场雨。
但这风一停，雷一停，眼见就是下不成了。
乔乔望了望邓佳茹一楼的会客厅，明亮的灯落从落地窗外映射而来，照得外面的花花草草更加幽静绚丽。
走进去时，没门关，邓佳茹果然还没有睡，一个人独座在欧式帝王风范的宽敞沙发上，手里捧了一本黑色封面的书，书页上的书名是烫金的英文字，特别的明显。自从阿墨飞机失事后，乔乔被逼着实习英文，这会儿见了一连串的英文字母，和见了汉字没什么区别。
一眼就看出，邓佳茹读的是一本圣经。
“妈妈，你还对圣经感兴趣呢？”邓佳茹这才从书页间抬起头来，望向款款走来的乔乔，“你怎么还没睡。”
“来陪陪你啊，你好几天不去东方明珠，我都不习惯了。”乔乔坐在邓佳茹的旁边，望着她手中的圣经，“妈妈，你不是信奉佛教吗，怎么又看起圣经了？”
“前段日子李卿把这书送给我，说是闲来无事的时候看看，既能陶冶情操，又能让人心平气和，所以就看看。”邓佳茹合上书，将书放在沙发柜上，起了身问她要喝点什么，她笑了笑说，“我最喜欢你泡的花茶，别人泡还泡不出那般味道，随便泡一种吧。”
“那加桂花糖吗？”邓佳茹已经走到了吧台前，拿出一个陶瓷杯子，随意给乔乔取了首乌藤草，乔乔点头说好。
她知道，邓佳茹之所以想通过读圣经来让心绪平静下来，定是与云清有关。
但乔乔不愿在她面前再提起云清。
尽管大家都知道，这会儿云清还站在老宅的大门外，静静的等候着邓佳茹的原谅。
两盏首乌藤茶泡好，邓佳茹端着走来，远远的就能闻见一股性味甘平的气味。
“首乌藤茶。”邓佳茹递到乔乔面前，“养心安神的，多喝有助于女性睡眠和养气血。”
“妈妈。”乔乔接过面上浮着几颗精选小红枣，与滤过首乌藤的清茶，微微皱眉，“你最近是不是总是睡不好？”
“还行。”邓佳茹端着茶盏，优雅的抿了一小口，将茶盏搁在旁边的沙发柜上，乔乔笑了笑说，“妈妈，明天周末，让孩子们在这边陪爷爷玩，我和你一起去美容院吧。佳佳在做月子，维维在旅行，我都很久没有去美容院了。没人陪我，我也懒得去，明天你陪我，好不好？”
“行啊。”
两婆媳随意聊着。
和平常一样，乔乔看不出邓佳茹的异常情绪。
也没有和邓佳茹聊到关于云清的半个字，但她知道，邓佳茹在她面前的微笑，一定都是装出来的。
有一句话：
面具戴久了，便成了皮肤。
这一句话，用在邓佳茹的身上，何其贴切。
她在人前，总是喜欢温婉的微笑着，或许这是她经年来的伪装面具，戴久了，也就成了她掩饰内心的荒凉、悲伤、痛苦的皮肤了。
乔乔并不拆穿。
邓佳茹越是一副：我很好，我没事的样子，乔乔越是心疼。
聊着聊着，窗外再次响起一个空雷，雷声响过了，青黑色的天边才划过一道闪电。
在这样宁静的夏夜里，这一个响雷，这一道闪电，来得太过突然，接着夜风肆意，吹得窗边的落地窗帘阵阵扑腾，外面的花花草草也摇摇摆摆的。
眼见要变天了，乔乔还以为今夜是下不成雨了，没想到大风不过刮了几下，便有弹珠大小的雨点砸落窗外，不过须臾间，便将外面的花花草草砸得东倒西歪。
而坐在沙发上的邓佳茹，原本一脸的泰然自若和温婉微笑，在这风雨骤然来的片刻，也变得心神不宁，柳叶般细长的双眉，紧紧的蹙在一起，像是聚拢的小山头。
乔乔见她起了身，似乎是要去窗边掩窗，便跟着起身。
外面的风力很大，平开的窗户被吹得噼里啪啦，想掩紧还得费一会儿功夫。
乔乔就站在邓佳茹的旁边，清晰的感觉到窗外肆意刮来的风，像是巴掌一样在扇着自己的脸，撩得她与邓佳茹的头发凌乱飘散，视线也跟着模糊起来。
☆、718。第718章 放不下心
身后沙发柜上的那本全英文的圣经，也被大风肆意的翻扯着，刷，刷，刷，一页一页的纸张快速的翻着页，甚至在大风中破出一道口子。
直到邓佳茹与乔乔，合力将所有的门窗关紧，屋子里的异动，这才停了下来。
接着，内线电话响起，是云墨打过来的，刚好邓佳茹隔着电话机比较近，便接起了电话。
“阿墨说要过来接你。”邓佳茹和云墨说了两句，便望向已经坐回沙发的乔乔，乔乔皱眉说，“你跟他说，让他好好看着三宝。周姨们不在老宅，三宝要是醒了会哭闹了，我等雨停了再回去。”
邓佳茹如实和电话那边转述着乔乔的意思，然后挂了电话走回来坐在乔乔的身边。
门窗虽是关了，但窗外的雨势不减。
隔着玻璃窗，看见庭院前的花花草草，被肆意的风与大雨撩得东倒西歪。
“今天夏天，倒是第一次下暴雨。”邓佳茹又恢复到了先前的泰然自若。
乔乔点点头附和，目光落在邓佳茹放在沙发上的双手，见她揪紧了衣服一角，紧紧的，紧紧的。
而邓佳茹的面上，依旧是那阵泰然自若的笑意。
面具戴久了，虽是成了皮肤。
但终究是面具。
“妈妈。”乔乔故意又说，“我过来的时候碰到吴伯，吴伯说云清还在大门前蚊丝不动的站着。”
“那是他的事。”邓佳茹掠唇一笑，这笑容中几丝嘲讽之意，看似平静，她捏紧衣服一角的手，却更加用力了，“与我无关。”
“他是昨天早上就来了，一直滴水未进的等在大门外吧？”乔乔故意又说，目不转睛的盯着邓佳茹的反应。
“是吗？”邓佳茹淡淡的笑了笑，“我怎么不知道？”
“……”乔乔不答，皱起眉头来看着邓佳茹这副强装若无其事的模样，心里有着太多的心疼。
“我再去给你倒点茶。”邓佳茹端着她的茶杯起身。
乔乔望着邓佳茹身上那件上等绸缎做的旗袍。
这复古的袍子穿在邓佳茹身上，倒是特别合身，衬托出她的优雅贵气，完完全全是一个旧时光的美人儿。
可被她捏过的衣角处，已经皱皱巴巴得像是太老婆的额角。
可见，刚刚提到云清时，她是有多么的紧张。
隔着几米远，乔乔看着邓佳茹在吧台前帮她倒茶。
看她神思飘远，看她端着茶杯，暖黄色的茶水溢到杯延边上，茶水沿着杯沿缓缓下淌，流到了琉璃石的台面上。
乔乔假装没看见，拿起沙发柜上的那本英文版的圣经，随便翻开一页，却注视着几米开外的邓佳茹。
倒一杯茶，何其的简单。
可邓佳茹却打翻了茶杯，变得手忙脚乱。
乔乔也终于忍不住，松开手中的圣经，走到吧台前，朝里面一望，满地都是陶瓷碎片与茶水。
“妈妈！”乔乔心疼的叹了一口气，“如果你放不下，那就去叫他进来吧。再这样淋下去，明早他一定会进医院。”
“……”邓佳茹抬起头来，阴郁的目光落在乔乔身上，与她四目相对。
“他折磨你，你也折磨他。”乔乔无可奈何的叹一口气，“何必呢？”
“……”邓佳茹的眉头，皱得更紧，乔乔很少时间见她这般忧愁，这般心神不宁。到底，那个男人还是占据了她生命中很重要的一部分，所以才能扰乱她的心思。
“妈妈，我知道云清不值得原谅。但你放不下他，对吗？”
“……”邓佳茹不置可否。
“外面的雨确实很大，他又两天一夜没合过眼，没吃过东西。要不要出去迎他，妈妈你自己决定吧。”
说完，乔乔拿了邓佳茹的一把伞，走到门边时，还回头望了望愣在原地的邓佳茹，虽然看她犹豫不定，但乔乔知道，她一定会去大门口把云清叫回来的。
叹一口气，这才撑开手中的花伞，快速的冲进了急骤的风雨中。
等乔乔回到西栋，到了二楼的卧室时，身上已经湿透了。
虽然她撑了伞，但是根本挡不住肆意的大风大雨。
云墨抬头时，看见一身湿淋淋的她从门口走进来，每走一步，都淌了一地的水渍。
“不是说雨停了才回来吗？”云墨立即起身迎上去，皱紧了眉头，拉着她的胳膊就往浴室走，“怎么突然跑回来了。”
“我怕我留在妈妈那边，她更加为难。”乔乔自己脱着衣服，云墨已经帮她放好了热水，“快洗个热水澡。”
“你出去，洗完了我再慢慢和你聊。”
“别动。”云墨把热水调到合适的温度，比平时烫了些，但不至于烫到她的皮肤，大掌落在她的脑袋上，帮她搓着泡泡。
就她这慢吞吞的速度，肯定会感冒。
不一会儿，帮她洗完，云墨拿着宽大的浴巾把她整个人都裹了起来，用命令的口吻说，“裹紧。”
“又不是冬天。”乔乔心满意足的笑着，“一点都不冷。”
云墨转身，从置物架上拿了另一条浴巾，擦着她湿漉漉的头发。
等她穿上浴袍，云墨正准备听她解释时，她一溜烟的从浴巾串了出去。
云墨跟出去的时候，她已经站在了落地窗前，望着外面。
卧室的两面都是环着落地窗的，特别的通透，乔乔站的这一面，刚好可以望见老宅的大门。
但大雨瓢泊，一眼望去像是大雾朦胧，虽是看得见大门的方向，却看不清。
“你不是一点都不在乎云清吗？”云墨站在她的身后，同样望出去，依旧是什么也看不清，“怎么突然这么着急。”
“他确实是不值得在乎。”乔乔趴着玻璃窗，朝外面张望，“我是在乎妈妈，不知道这会儿她有没有去接云清进来。”
风雨依旧肆意，一阵一阵的风，一阵一阵的雨，雨势未减，乔乔隐约看着雨雾朦胧的大门处，一个人影也没有。
该不会是云清怕了，已经走了，去躲雨了？
就在乔乔疑惑的时候，突然看见一道嫩黄色从雨雾中闪过。那是一把在雨中快速游动的雨伞，伞下的身影很像邓佳茹。
乔乔的心捏紧，对着身后的云墨说，“妈妈还是放不下他。”
☆、719。第719章 我不反对
大雨倾盆。
邓佳茹手中嫩黄色的雨伞，根本挡不住雨水的来势汹汹。
从东栋一路走到老宅大门前，身上的白色旗袍早就湿透了，就连盘在脑后的精致发髻，也湿淋淋的。
一阵狂风掀来，雨伞被掀翻，邓佳茹臂力一软，手中的伞被吹得不成横样，最后随着大风卷向了几米开外。
再转身时，看见雨雾朦胧的大门口已经没有了人影。
邓佳茹以为，云清是离开了。
那一刻，雨水打在脸上，汹涌的水雾挤进眼睛里，抬手拂了还来，真有些睁不开眼。那样的雨水，甚至让眼睛有些生痛。
便真以为，大门口的云清早就在大雨来临前离开了。
心里，落寞有之，欣慰有之，矛盾着。
既希望他在，又希望他不在。
便在大门口站了一小会儿，任由大雨瓢泊般的砸在她的身上。
…
楼上的乔乔被身后的云墨搂在怀里，两人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外面风雨中的一切。
“妈妈真傻。”乔乔感触颇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