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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烛白皙的指尖按上那人的胳膊,柔软滑腻。那人不知为何很有些抗拒,一个激灵,猛地想将手抽回。
“喂,再动,再动手就废了。不上药的话,毒不去,半个时辰后我免费帮你砍手。”南烛转动手里的小剑说。
听到这句,受伤的男人吓了一跳,好一会,似乎经过了激烈的心理斗争后,那人终于自己将□□的胳膊让了出来。
“好嘛,这样才是乖娃娃嘛。”南烛得意地敲了下大头娃娃的头。这一瞬间,大头娃娃的眼神很是奇特。但是南烛没细看。
大约真是久病成医,南烛上药的功夫是不错,但是包扎的功夫——实在太差。
受伤的男人几次发出忍无可忍的低低呜咽。却不说话。
“真可怜,原来是个哑巴。”南烛同情地道。
受伤的男人不驳回。他的肚子却开始说话。
“哈哈,你饿了?”南烛善解人意地一笑道,“这么巧,刚好我也饿了。我身上有钱,今天我请你吧。嘻嘻,我不幸被没良心的同伴们抛弃,你陪我吃好了!”
南烛不由分说拉起受伤的人。
根本不给人拒绝的余地。
“你不会说话,头上有个大头娃娃,那我叫你大头好了。大头,走!吃好吃的去!包子,包子!”南烛欢呼。
包子,南烛这个没见过世面的。
“等等,先吃那个怎么样?那个看上去好像很好吃!”南烛指着一个离树林很近香味四溢的豆腐串串摊。这种豆腐摊,一般只有平民愿意光顾。像无愁公子之类的人,恐怕是看都不会看上一眼。
受伤的男人有点踟蹰。却南烛已经付账,手上拿了一大把豆腐串。顶着个猪头面具笑得一脸阳光,她吃了一口,眉开眼笑道:“真好吃!”
没见过世面啊!这样的东西真的能入口吗?
可是南烛吃东西时心满意足的笑让人觉得从心里泛起温暖。
大头娃娃站着不动时,他的肚子又响了。
“给!”南烛会心一笑,伸过一半豆腐串。
“试一试。”她说。
大头娃娃的头套很大,因此嘴巴跟头套下部都可以塞进东西。吃东西不是问题。
受伤的男人犹豫了一会,到底伸出了手。咬一口,炸得金黄的豆腐串酥香满口,香汁四溢。
“是不是很好吃啊?”南烛晃着手中的串儿笑。灯火下,眉眼盈盈。
受伤的男人没有说话。只是一点豆腐对一个男人来说并不能饱肚。
“再去吃那个!”南烛又发现了新大陆。
那是茶油果儿。同样不上台面的东西。连南烛这样的人家也不会把这东西作为点心,却是民间物美价廉的果腹之物。“味道真是出乎意料的好呢,难怪杜若说这东西好。”南烛笑嘻嘻地点着头。
四周不少女孩儿被她的笑弄得心头小鹿撞。
“那是什么?大头快过来!”南烛快乐地带着大头左蹦右窜。
大头不远不近地跟着。看着南烛顶着一个猪头快乐得像一只鸟儿。
“哈哈,这就是甜糕啊?做法简单却挺好吃啊,真便宜!”
“这是什么灯,呀,里面有会动的光!”
“大头你过来,这个鱼网好有趣——掌柜的,你不是说捞的鱼都可以送我吗?怎么出尔反尔呢?什么,我只出了一文钱你会亏死?可是是你自己白纸黑字写的只要纸渔网不破,捞起的鱼都归我的啊——好了,好了,别哭了,我还给你还不行吗?咦,你要改行?好啊,改行卖套圈,好啊,我喜欢,我一次能套这么多,我给你看个示范!老板,老板,你怎么了?”
大头娃娃微微侧过了身。似乎是在笑。
“花灯!好漂亮的灯!”南烛又乐了。伸出手去碰了一个蝴蝶。灯笼的光将她纤细的手指照得通红。
“这个灯,我以前也做过一个。”南烛道,“哥哥教我做的。”
那年,她缠着二哥做了花灯,屁颠颠地拿去送给秦子敬。却被秦子敬不耐烦地丢到窗外。她做得本来就不好,一下就碎了个稀巴烂。为此她还哭了好久。直到二哥递过来一个栩栩如生的大蝴蝶。
大头闻言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又忍住。
“糖人!快手糖人!”有吆喝声。
南烛闻言惊喜地回头。
这个东西,南烛一直想要。
大头看她满脸欣喜的样子,微微地靠近,伸手帮她去拔那惟妙惟肖的糖人儿。
“谢谢。不要了。你喜欢吗?这个送给你!”南烛却突然道。抬起头,她在笑,眼底却分明有一丝悲伤流过。
大头怔怔地看着她。南烛嫣然一笑道:“没事,想起一些不太好的事。——时间不早了,我的朋友们不知找我了没有。谢谢你履行诺言陪我。跟你逛街好开心啊。你好好养伤。有缘再见。”
言毕,没心没肺地转身进了人海,干脆利落,只留下大头拿着那糖人发呆。
糖人,曾经的秦子敬总是用糖人来忽悠年幼时的她。
大头也渐渐走到湖边阴影里。
“可恶,我这是在干嘛?”他说,一狠心,将手中糖人丢进湖里。又奋力想将手臂上的绷带扯下,却扯不下——南烛扎得太结实了。一时怒起,他将巨大的大头娃娃头套取了抛进湖里。
晚风中,黑衣下露出紫袍,在风中轻扬。
秦子敬捂着伤躺倒在草地上。“岂有此理。”他看着星空喃喃地说。
岂有此理,既然要杀她,怎么却老遇见她。最要命的是看见她笑时自己真的很开心。连伤痛都忘到了九霄云外。好久好久没见过她的笑了。从来不知道自己这么爱看她笑。
闭上眼。
她的笑靥还在眼前晃。“不要了。想起一些不太好的事。”她说。笑容掩不住伤心。
秦子敬只觉得心痛得五内俱焚。
“真是……可恶。”他道。
作者有话要说:
☆、69
告别大头。南烛自嘲地抿嘴一笑。
是人就有不开心的时候,南烛也不例外。看到糖人,南烛不自觉地心情有点低落。即使自己当自己已经死过,但有些东西仍在记忆里挥之不去。一旦想起,还是会让南烛难过。好在南烛的性子,从来利利落落很是干脆,别人无情,她也会知趣。对于现在的南烛而言,年幼无知的憧憬已经远远不及家人朋友的地位。“有什么不高兴的呢。今天至少有件大好事啊。收到了二哥的消息呢。”南烛对自己说。
掏出南烛花的玉坠子,灯火中,浑圆如指的玉坠子无比温润可爱。
尽管白絮明显有事情在瞒南烛,但是她也准确地告诉了南烛二哥确确实实地活着,而且安全。
南烛的心里有一种希望在滋长。一种回家的希望。回到二哥跟父亲身边去的希望。
“只要将这个寄给二哥,就能有机会解二哥的毒了吧?”南烛寻思着要将丑叔给她的红色腕带托白絮寄给二哥。
二哥从来身子孱弱,母亲将他锁在家中。这么多年,二哥就像是隐在浓雾里的宝剑,锋芒无人知晓。要是解了毒,他应该就能做他想做的事了。聪慧的二哥,到时一定能发出夺目的光芒,让人不能小觑。
不过没关系,他再厉害也是自己的二哥。是会陪着南烛看星星不忍南烛掉眼泪的温柔二哥。
小小的玉坠子,在南烛看来有着家的温暖。世上恐怕只有二哥会想到雕朵呆呆的南烛花送给她。明明远在千里外,南烛却似乎能感觉到二哥手心的温暖。
二哥雕这个坠子时是不是也很担心自己?
抬起头,月光如纱,笼住轻烟般的云,在云的那头,就是二哥所在的地方。
二哥很好,他在成国。
腕带能托付给白絮吗?她可靠吗?
白絮跟大哥信中所说的人已经完全不一样。
“喂你!”一个声音从背后响起,回过头,一个身影从房檐上跳下,落在南烛身前。来者不是别人,正是那老王爷侍卫左康。
南烛微微行礼。
“叫我好找——传王爷令,今夜兴致不错,请南岩风去花厅手谈两局。”左康阴着脸道。在他心中,南烛恐怕就是一个贪生怕死善于钻营的小白脸。
“谢左康兄传话,请前面带路吧。”南烛笑道。十分谦和有礼。
“哼。”左康哼了一声。南烛的谦和还不足以改变左康对南烛的印象。
王府的花厅在议事厅之后,芭蕉松竹环保,缀以流水奇石,很是雅致。花厅里有着十多位郡上的权贵,外厅坐着高程等人,没看见飞雪楼的高手们,估计不习惯在明晃晃的地方呆着。除了高程几个便是其它客人的侍卫或者心腹,再往外的画廊上垂手站着准备端茶送水的丫鬟仆役。南烛一路走进去,看见高程时忍不住挤挤眼,高程就咧开大嘴憨憨一笑,也看不出来他的事成没成。再往里面进去花厅靠水的内间,一眼就看见鲁冰花杜若已经在了,甚至还有恒泰的少东家。估计是少东家刚巧跟鲁冰花杜若等人遇上了,就顺便被拉进来。作为一个生意人,能出入王府的厅堂是件极有面子的事,少东家尽管只是恭谨地站着,脸上却荣光焕发。看到南烛时亦是十分感激。他估计觉得自从认识了南烛就交上了好运。
这些人中最显眼就是无愁公子。——因为无愁公子一看见南烛就开始坐定不安一心想溜。
南烛毫无疑问已经成了无愁公子的心病。
鲁冰花心眼多,一看见无愁公子推轮椅想跑,鲁冰花就乐了。“公子肚子不适?”鲁冰花提高音量道。
老王爷等人立刻看过来。老王爷对现在这个多年没照顾到的儿子怀着深深的歉意,十分宠爱。当然,无愁公子本身也确实卓尔不凡。
无愁公子忙不迭应道:“是是是。”眼睛都不敢往南烛这边瞄。
“来人啊,给公子准备一套干净衣裳!”鲁冰花不怀好意地坏笑道。
“衣裳?”老王爷的客人们忍不住觉得奇怪。
“公子要去湖里出恭,准备一套捞起来好用。”鲁冰花佯作严肃地说。
杜若一本正经地热情补刀,他道:“公子,门在那边。”
这两人齐心协力损人时真是神仙都招架不住。
众宾客闻言莞尔。有几个宾客直接喷了茶。
无愁公子顿时想直接撕了这俩人,偏生这两人还笑嘻嘻地看着他。
“咦?无愁公子您这是怎么了?到底要去哪啊?”有宾客问。
注意力哗哗哗地集中到无愁公子身上,无愁公子就像是一只众目睽睽下偷腥不成的猫想跑都跑不了,只恨自己怎么遇上这几个人。
“肚子不适,也许是想去栏杆边吹吹风?拿个披风给公子吧!”鲁冰花生性最为乖巧,见已经“逮”住了无愁公子,只要他跑不了,鲁冰花就心满意足。鲁冰花这老狐狸,见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立刻就送出一个台阶给无愁公子下。无愁公子恨得直磨牙,却没有拒绝台阶的理由。
只好谢过众人后,偷偷在栏杆边瞪杜若跟鲁冰花。
杜若当没看见。鲁冰花就索性回个媚眼。刺激得无愁公子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不愿再多看鲁冰花一眼,无可奈何地去看南烛。
话说南烛已经见过礼。王爷请她在一张软凳上坐下。“林节度使不服老,很想跟年轻人过两招。本王托大叫声贤侄啊,你让着这老哥哥一点!”
老王爷说话幽默,众宾客都忍不住哈哈直笑。
林节度使虽然笑,眼睛里却不怎么友善。他家林大小姐,这两天为了这南岩风真是闹翻了天,可是他是不会把女儿嫁给一个小兵头的。
王爷朝手下们暗暗使了个眼神,属下宾客们便纷纷回自己座位上手谈或者借故赏月去了。鲁冰花使了个眼神,恒泰家的少东家也两眼发光地走了出去——这可是与达官贵人攀谈的好机会。鲁冰花提醒他出去结交贵人。不一会,这里便只剩下南烛鲁冰花杜若无愁,林节度使以及老王爷。南烛林节度使对弈,老王爷无愁当看客。杜若鲁冰花纯粹作陪。
南烛跟两位好友对视一眼——王爷此举,怕不是下棋这么简单啊。
无声之中,林节度使镇定自若道:“小兄弟执白,老夫执黑吧。”
此时对弈,黑方不像后世那般要让四子半,执黑显然占优势。林节度使是毫不客气。南烛闻言一笑,清清朗朗道:“依大人方便。”
老王爷暗暗点头。这个南岩风气度不错。
林节度使抬起头,心道:“这孩子周身的气度,眼角眉梢的自信,都是人中佼佼。难得他说话做事潇洒磊落眉眼之间没有一丝阿谀也没有半分自傲。倒是十分讨人喜欢。只可惜出身太低。”
“落。”张又清一子落在星上。
南烛毫不客气地赶上。
南烛棋艺不算高,却胜在常与二哥作伴。也习得三招两式。落子之时,常有妙招。引得林节度使连连抬头看她。南烛落子,一会深不可测,一会天真烂漫不知真假。虚虚实实,林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