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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妆行-第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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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寝宫,灯烛如星仍然满满地点着。成皇穿着一身白衣,恍若白莲盛开星湖。
  南烛睡在她的梦里,成皇似乎也已经睡着。
  门一开,随之而来的是不浓重却可怕的肃杀之气。一群人飞影掠进。北谷惊道:“有刺客!”他脸上变色,这一群黑衣人显然武功极高,他跟成皇不是对手。却见成皇眼睛一睁,手指一动,寝殿之中突然落下铁网,瞬间将成皇与来者们隔开。北谷松了一口气,也暗赞成皇的可怕。成皇不会武功,整个寝殿里却不知有多少他新设下的机关,只是一弹指之间,便是满室金戈。烛光摇曳中,成皇镇定冷静地像是来自远古的神祗。有一种气势叫做不怒自威。这个人,甚至连正眼都没有看眼前的刺客们。只轻轻地拂开南烛脸上的一丝乱发。
  “你便是她所说的二哥?”一尊魔神黑衣飘飘降落在黑衣人们之后。
  见到这尊魔神,北谷微微一惊,这不是跟他赌钱的美纨绔吗?
  “殿外没有厮杀之声,你们如何进来的。”成皇反倒问。
  “很久之前,侥幸得到一张皇城图。”为首者道。
  成皇闻言,终于抬头。“你是谁?”
  “接她走的人。”为首的男子将蛇形剑往背后一放。长身玉立,潇洒风流。
  “也许,她并不愿跟你走。”成皇道。儒雅不紧不慢的语调透着不容反抗的气势。
  “也许,她不愿意留。”鲁冰花道。桀骜傲然的胆魄。
  成皇与鲁冰花对视。
  北谷心里发颤:好恐怖的气势。这两个人若是拼起来会怎样?
  “先救她。”妖魔一般的人说。
  成皇直视鲁冰花,道:“几分把握?”
  “五分。因为‘九龙吟’。”一个满脸是伤的黑衣男子从鲁冰花身后走出道。
  北谷吓了一跳,忍不住插话道:“胡说,你怎么会有九龙吟!”
  “因为这不务正业的家伙正是龙朝出走的皇子皆尤。别的东西没有,光有轰天雷跟九龙吟。”一个风度翩翩的书生好心地做了诠释。
  沉默了一会。成皇突然小心翼翼地将南烛的头从膝上放下。站起身,面对鲁冰花道:“还需要做什么?”
  鲁冰花一声冷笑,蛇形剑突然又到了他的手中,红光游走,妖异莫名。“还要的东西,就怕你舍不得。”
  “说。”
  “吃我一剑。”鲁冰花道。
  蛇形剑,嗜血夺魂,与青魂剑似乎有某种共通之处。
  “吾皇不可!”北谷下意识道。
  鲁冰花的话音刚落,层层铁网突然收起。
  一袭白衣踏星光而来。步履绝尘,身姿飘逸,如同凌波之仙。
  “剑来。”他道。
  北谷捂眼。
  三年后,紫苑花地:
  “那人为何每年都来?”南烛问,信手摘下一朵槐花,揉碎了丢在清清湖水中。湖水清清,衣裙青青。
  “他在等一个人。”鲁冰花浅笑。
  “他等的人去了哪里?”南烛问。
  “去了……很远很远的梦里。”鲁冰花答,手指轻拂南烛的眉梢。
  在南烛醒来的那一天,她紧紧地抓住了鲁冰花的手,却叫他“二哥”。杜若说,南烛的脑袋受了损。身子醒了,神魄还在沉睡。
  “二哥。你心口疼吗?”南烛的手碰在鲁冰花的胸膛上。鲁冰花温柔地一笑,握着她的手道:“呆子,我是我。”
  这句话,他很久以前也说过。
  “二哥,你会去很远的地方吗?”
  “……不会。”鲁冰花喃喃地道。“无论你的脑袋瓜想不想得起,我都会陪着你。”
  “你说什么?”南烛问。
  “没什么。如果我是二哥,那么,花下弹琴的又是谁?”鲁冰花道。伸手为她摘下又一枝槐花。
  “那个人,是皇帝。”南烛回答。
  南烛醒的那天,鲁冰花要带她走。她叫鲁冰花“二哥”,却叫成皇“皇帝”。成皇扯住了南烛的脚,脚踝上是铁链锁出的伤。一拉扯之下,南烛疼得直吸冷气。“二哥,我要回家。”南烛哽咽着说。成皇闻言,身子一怔,缓缓松开了手。
  华英缤纷,起舞翩跹,花树下,白衣翩翩的指尖流淌一曲悲伤。
  他又来了,他想接她回家。她可能明天就会醒,也可能永远不会醒。
  “听起来,让人觉得很难过。”南烛说。伸出手,碎碎槐花落青裳。                        
作者有话要说:接下来就是几篇小番外了。谢谢大家的支持:)

☆、番外一

  初次见他,才十岁。
  正是那年桃花初放的时候,春风吹过指尖时都有丝丝缠绵的暖意。
  那天,锦绣去找南烛。因为南烛说要带她捅一棵槐树上的蜂窝,锦绣并不喜欢捅蜂窝,可是爷爷交代过她要跟南烛好好相处。谁知她一大早便发现蜂窝已经不见。这可是件大事。
  南烛所住的地方是槐院最清净偏僻之处。据说大户人家的小姐都会住在院子最深处,可是南烛所住的地方未免太偏了些。绕石山穿花林,还要过一架咯吱咯吱的竹桥。说是竹桥,却不过是三根圆竹捆起来的竹架。横放在小溪两端的石墩上。斑驳的青苔给桥墩上了晨妆,竹桥在水雾中湿漉漉地极是滑脚,惹得锦绣直皱眉。南烛年纪虽小可是会轻功,过这竹桥只需轻轻一点,整个人便可以跃出很远很远。锦绣却没有功夫。
  怪不得这后院都没有人敢来。
  想了想,锦绣还是壮着胆子走到竹桥上。
  一踏脚,竹桥便摇摇晃晃,噼噼剥剥的声音让锦绣脑袋很有些发麻。迟疑一阵,索性跪在竹桥上,心想着反正没人看见不如爬过去。
  这一爬,便简单多了。
  锦绣暗自觉得自己真聪明。
  谁知正小心翼翼地爬到一半,便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有人?锦绣下意识抬头。
  对面的竹林里走出一个白衣翩翩的少年。那少年也看见了自己。
  晨风送着涌动的水雾,那少年像是从雾里突然幻化出来。竹叶轻轻拨动着他乌黑的发丝,丝丝缕缕轻轻起伏。他的唇畔突然扬起清浅笑意,如风如雾,温润平静。轻抚着手侧竹子,他看着像小狗一般趴在竹桥上的锦绣。
  好漂亮的人。
  原本以为南烛已经足够粉嫩可爱,没想到世上还有如此俊秀的人物。他,真的是人吗?
  锦绣吓了一跳,心里一紧,想动,手脚却再不听使唤。
  “哎呀哎呀!”锦绣惊叫。
  “噗通!”锦绣掉进了水里。几乎与此同时,锦绣听见岸上少年噗嗤一笑。 
  锦绣尴尬地想去死。
  钻出水的刹那,锦绣看见的是他伸出的手。没有过多的言语,只有嘴角的笑意。
  “你是谁?”锦绣问。
  “南岩风。”他答。阳光穿过竹林,落在他的身上,将他的侧脸勾勒得无比美好。
  原来,他便是那无法习武的病弱少爷。
  自那天起,锦绣对待南烛益发好,几乎百依百顺。为的是南烛能够邀请她去后院竹林小屋中玩耍。去那,便能碰见二少爷。
  有时他在弹琴,有时他在配药,最多的时候,他在看书。他的屋子里有数不清的书。锦绣从未见过有人有这么多的书,也从不知道一个人的肚子里可以装这么多有趣的故事。他爱惜书本,南烛却拿书本当玩具。被南烛惹急了,他便会哭笑不得地用手指敲南烛的脑袋。每每看着他坐在槐荫下细细地给只顾着拿线穿花的南烛讲故事,锦绣就觉得自己在看一幅可以醉人的画。看着看着,她便开始希望那个听他细细讲故事、被他爱怜地弹额头的人是自己。
  锦绣的怪病是不能睡觉。一晚上只能睡一个时辰,而且,突然爱吃腐肉。最恐怖的是半夜不能自已地去挖坟找尸体啃。
  这病是送哥哥去习武时,她得罪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醉鬼后得的。村里人说她是被恶鬼缠上了身,用粪泼她,还差点被火烧死。南老爷却说她是中了毒,这病南家夫人大约能解。这才来了南家。
  于是爷爷便告诉锦绣,南家对她有大恩,锦绣哪怕一辈子服侍南家也是应该的。
  南家的下人们却并不喜欢锦绣。因为她身上有“鬼”。有时候,还会有小厮用石头子打她。“谁打她,我就打谁!”南烛会为她出头,但是南烛毕竟太小,一团孩气,南烛看不见时仍然有人会欺负她。“黑丫头,丑八怪!”,“吃死人的鬼婆子!”,“只会讨好夫人小姐的哈巴狗儿!”下人们总是这么说。可是这院子里,谁不讨好夫人小姐呢,只不过她是个外来人又刚好是穷人家的孩子而已。论长相,她是黑,可是她并不难看啊。一句句奚落,常说得她眼泪直掉。有一天,锦绣又受了排挤嫌弃,呆呆地坐在台阶上抹眼泪。
  却听见有人问:“怎么了?”
  只见一片茫然朦胧的月光中,二少爷拿着一盏灯缓缓走来。七月的流萤在他身边飞舞,点亮他眉眼间的温和,那盏灯摇啊摇,一轮光晕摇进锦绣心底。
  “不要管我。我,要是死了就好了。”她哽咽着说。
  二少爷驻足。
  “要是我死了,爷爷不用挂心,不用欠着南家的情。我也省得听他们说那些不干不净的话。”锦绣抽泣着说。
  “我曾这么想过。在最难受的时候。”二少爷淡淡地说。
  锦绣惊讶地抬头。这才看见二少爷已经轻轻地来到她身边,与她一起坐下。头一次靠这么近,锦绣的脸猛地一烫。月下灯光中,他好看的眼眸里是看不透的悲伤。他也会想过死?是因为他的病吗?他的病那么严重吗?
  “我舍不得死。”他淡淡地笑着。
  “咦?”锦绣惊讶。
  “你知道那是什么花吗?”二少爷突然指着院中一丛常见的花儿问。
  “那不就是锦绣吗?”锦绣道。
  “对,正是你的名字,锦绣。绣球儿花。”二少爷道,他说话不急不慢,有如夏夜凉爽的风,“南烛淘气,曾经将铁片锤进了它们的茎干里。我以为它们会死去。谁知它们活了下来,不但活了下来,还开出了蓝色的花,明媚得像是天空。比之前更是动人。南烛告诉我,它们是有不舍的东西。”
  “是什么?”
  “南烛说,是苍穹。”二少爷笑着,眼角眉梢都是哭笑不得的温柔。
  “我不信神佛,”二少爷道,“我只知道,花草爱命,春风吹又醒,一个人却只能活一次。”
  锦绣迷茫地看着他。
  谁知他不再深说,而是朝着锦绣一笑。
  “听不懂,你是不是想说你怕死?”锦绣茫然地问。
  二少爷捂头一笑。笑了好一会才道。“死,我是不怕的。我只是惜命。”
  跟死打交待久了,便会格外惜命。
  他的笑让锦绣也跟着轻松了许多。
  “你那么有本事,你是不是有许多想做的事?你想考状元吗?”锦绣好奇地问。
  二少爷点头笑道:“不爱乌纱。但我确实有许多想做的事。只要……我活得足够长。”
  “最重要的是,越来越发现,我有舍不得的东西。”白衣的少年带着笑意道。
  二少爷道。起了身。
  月夜中,他的身影逐渐走远。伴着月色渐渐消失在夜幕中。
  那天之后,晚上不睡觉的锦绣,便常常能碰见踏月而行的二少爷。
  “您去哪?”锦绣问。
  二少爷只是笑笑。
  锦绣鼓起勇气跟在他身后,他没有拒绝。于是,锦绣看着他从后山找回哭泣的南烛。又或者,偷偷地将马蜂窝取走。“烛儿太莽撞。”他如是说。他说这话时,温和得能将月光融化。
  锦绣常常想着。想着想着便做了一个梦。梦里,没有南烛,只有她。
  这个梦她一做便是一生。
  

☆、番外二

  “兄台去哪?”骑马的人道。
  “随风而行,看上京花开。”无愁懒懒地答道。两骑白驹并辔而行。
  “如此说来倒是顺路得很,一块走吧。”蓝色衣裳的人大笑道。这个人有一双温和的眼睛。
  无愁微微皱眉。他向来不喜欢跟人凑太近,除了美人。这个蓝衣人虽然长得不赖,却不是女人。
  既然不喜欢,便懒得多说,看了骑马人一眼,扬鞭策马走远。只听见身后远远道:“嘿,怎么自己走了?真是好心没好报。” 
  莫名其妙。无愁公子心里道。
  好在这点事不会影响他赏花看月的闲情。青楼买醉一场,好不痛快。直到侍童侍女赶到,惊讶地问他:“公子,百毒门的人是您一个人解决的?”
  无愁抬眼道:“他们来追我了吗?碰都没碰上。兴许迷路了?”
  侍童嘴角抽搐。
  无愁公子话一出口,却猛地明白过来那蓝衣人话里的意思。
  原来是他出手。
  “无聊。”无愁公子将酒杯一丢,“好端端地欠个人情,我可不会认账。”
  青楼名为浣花。掌柜的名叫花娘。据说花大娘年轻时艳冠三城,身材窈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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