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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仲秋在她胸前啃咬着,含糊不清道:“吃你。”
灵犀打他一下:“我去做饭,仲秋乖乖躺着。”
方仲秋却不肯听话,不一会儿也进了厨房,从身后搂着她,下巴抵着她肩膀,瞧着她切菜,灵犀转身他也跟着转身,灵犀走到那儿他就跟到那儿,灵犀手脚利索,不一会儿就做好了喷香的鸡蛋面,盛好了端回桌上,方仲秋眼巴巴瞧着她,灵犀笑道:“我喂你。”
方仲秋正想如此,欣欣然点头。
吃过饭灵犀烧好水,方仲秋又瞧着她,灵犀笑道:“知道了,我帮你洗。”
他坐在浴桶中,灵犀在他身后,散开他的发,用皂荚抹了,篦子蘸了水,一点点梳洗着,方仲秋头微微向后仰着,不时舒服得叹息,只头发就洗了半个时辰,灵犀让他起来,又换了水,从脖子到脚跟为他擦洗,方仲秋任由她洗着,只傻笑着看着她,灵犀洗着洗着,瞧着他道:“头还疼吗?”
方仲秋摇头,灵犀笑道:“以为被磕傻了,跟阆儿似的,坐在浴桶中一动不动,都让我动手,不对,阆儿还知道玩水呢,你就知道傻笑。”
方仲秋笑意更深,瞧她额头渗出汗来,伸出手指尖为她轻轻擦拭,擦着擦着手指尖缓缓下滑,沿着她脸庞的轮廓一点点摩挲。
灵犀纵容孩子一般任由着他,仔细为他擦洗,快洗到某一处时,方仲秋轻喘一声道:“灵犀,等等……”
灵犀瞧着他,方仲秋捧着她脸:“雨夜说过的话,我要再说一次,我从小就认定了你,又何必在乎你心里有我没我,你在我身旁,我已足够。”
灵犀心中抽疼着滴下泪来,原来他早就说过这样的话,自己却没有听到,若是早日听到,就会知道他的在意,就不会让他长久得失落难受,她低泣着:“码头前说过的话,我也要再说一次,仲秋是我的命,我不能没有他,若这次老天非要他死,我就陪着他。”
方仲秋也滴下泪来,含泪笑看着她,握住她的手,二人执手相看,一时凝噎无语。
良久灵犀回过神来,往浴桶中加些热水,为仲秋洗好了,为他擦干,拉着他手往床榻边去,方仲秋痴傻一般,只跟着她,她到那儿,脚步就到那儿,眼光也只围着她打转。
鼓点敲了三更,灵犀为他换了被褥,铺好了摁他躺了下去,自己也躺在他身旁,抱住了他,方仲秋蜷了身子,缩进她的怀中,灵犀说一声睡吧,方仲秋轻嗯一声,闭了双眼不一会儿睡了过去,灵犀瞧着他笑着,亲亲他的脸,也渐渐睡着。
东方透出一线亮白的时候,方仲秋醒了过来,伸出手指,指尖描画着灵犀的眉眼,描画着描画着又红了眼圈,不想今生能得偿所愿,其实早就得偿所愿了,只是不自知,不想灵犀醒来睁开双眼,方仲秋猝然别过头去,灵犀伸手抚着他脸笑道:“行了,我都看见了。”
仲秋转过脸来看着她,看着看着笑起来,笑着说道:“灵犀,我们说说话。”
灵犀嗯了一声,侧身枕住他肩头,他年少时去西域投奔从未见过的表叔,肖赞给的银子他大半留在家中然后上路,他迷过路挨过饿,到了安西的时候,鞋都磨破了,脚底满是血泡,表叔待他不错,教他做生意,可表叔一出门,表婶就给他脸色看,让他干重活吃剩饭,他咬牙忍着,每月有了银子就换成交子钱送到驿站,家里也总来信催要银子,他肩上压着重担,每日单调而辛苦,仅有的愉悦,就是想起灵犀,灵犀对他那样好,总对他笑着,衣裳破了灵犀给他补,他淘气时陪他一起淘气,他受罚时给他送吃的,他生病了灵犀哄着他吃药……
有一日,表叔的铺子里丢了银两,表婶一口咬定是他偷的,表叔瞧着他的目光中也充满了怀疑,夜里他收拾了包袱逃了出来,一路流浪忍饥挨饿,到了于阗的时候,他找遍全身,一个铜钱也没有,他饥肠辘辘,跑到河边灌一肚子水,挨个问路上的行人,何处能找到活干,有人就说,你年纪太小,没有力气,也有人看着他狼狈的样子摇头,有一个老汉打量着他,说城东有个破庙,要不去那儿试试。
破庙?莫不是乞丐住的地方?他坐在城墙脚下,他不想做乞丐,他想着歇息一会儿,挨个去问那些店铺是不是需要伙计,这时有锣声传来,两个兵丁来到城墙下贴一张告示,他起身瞧了瞧,踮起脚尖揭了告示,跳到湿冷的河水中洗个澡,又将衣裳洗干净,挂在树上晾干,精神抖擞进了王宫……
灵犀听着心中酸楚,却不出声打断,方仲秋这些经历从未对人提起,今日对着心爱之人痛快倾诉,他又说到对灵犀的思念,心里梦里都是她,只有想起她,他才有在异地他乡坚持下去的勇气。灵犀吸吸鼻子,支起身子看着他,看着看着低了头,与他唇瓣相接,轻轻碰触着,仿佛他是易碎的珍宝,又放佛怕惊着他……
灵犀细细亲吻着他,从额头一路向下,仲秋目光追随着她,在她的触碰下轻颤着身子,手捏成拳,随着灵犀的动作,慢慢蜷起了双腿,过一会儿又紧闭了双眼,两手松开又攥起,猛然间,他一挺腰身,嗯啊一声低叫,两手紧紧捏住灵犀的肩,灵犀忍着疼痛,抬头看着他,看他头脸上浮着一层薄汗,脸色通红着,濒死一般大口大口得喘息,灵犀身子覆上他的,紧紧抱住了他,他紧贴着她,身子不住战栗,良久才平静下来,不一会儿想起轻微的鼻息声,灵犀为他盖了被子,起身梳洗做饭。
饭做好端进屋去,仲秋已经醒了,正靠坐在床上出神,瞧见灵犀进来,笑一笑懒懒问道:“阆儿呢?”
灵犀笑道:“才想起来?你昏迷不醒,我一急就回了奶,索性让韩大娘抱了阆儿回去,你昏睡着,我实在顾不上。”
仲秋愧疚着:“真是罪过,害得阆儿没奶吃了。”
灵犀笑道:“没事,好几颗牙了,吃饭吃得香着呢,哭了一次就忘了。”
方仲秋就笑,笑着瞧着她道:“灵犀过来。”
灵犀刚一走近,就被他伸手捞在怀中,紧抱了她叹一口气:“灵犀,我们的船烧没了,一切都要重头来。”
灵犀嗯了一声:“我不怕,仲秋怕吗?”
仲秋笑道:“不怕,我有你和阆儿。”
灵犀偎在他怀中:“仲秋给我买过好些首饰,都卖了,可够还清债务?”
仲秋亲亲她脸:“首饰都留着,芳兮斋的分铺先不开了,家里的田产也不添了,万事有我,灵犀不用忧心,”
灵犀答应着,突然想起家中那三幅字画来,万一是真品呢?是不是能换条船?
院门叩响,灵犀笑道:“准是马丰二哥何大哥他们,每日都来看你,马丰有一次跟周郎中发火,闹着要去上京请医,周郎中倒没生气,只说马爷信我的就是。”
仲秋笑道:“家里可知道吗?”
灵犀摇头:“只顾守着你了,没顾上说。”
院门又响,灵犀出去开门,一开门直了眼睛,门外站着魏怡君,人清瘦憔悴很多,一袭鼠青的披风将自己紧紧裹住,扬着下巴倨傲看着灵犀。
灵犀说声请进,魏怡君往里走着就问:“仲秋可在家吗?”
灵犀说在,魏怡君笑笑:“正好,既都在,我们今日说个清楚明白。”
灵犀听她语气不善,笑笑说道:“怡君又跟肖赞闹别扭了?”
魏怡君定住脚步,猛然回头盯着她道:“你以为你是谁?我跟他闹了别扭,就得来找你调停?上次巴巴得大着肚子赶过去,你以为自己有多大能耐。”
她咄咄逼人,灵犀退了一步:“怡君,我不是……”
“不是什么?”魏怡君愤恨说道,“我和他已经和离,这下你称心如意了。”
灵犀口拙,又听到她说和离,一时呆怔忘言,仲秋在屋中听到动静,出了屋门走了过来,将灵犀护在身后,看着魏怡君道:“怡君有话,进屋慢慢说,我想怡君不是来吵架的吧?”
魏怡君矮了气焰,慢慢红了眼圈滴下泪来。
作者有话要说:
☆、和离
那次灵犀大着肚子出现,肖赞受了不小的惊吓,灵犀进来嚷嚷些什么,一个字没听清楚,只拼命点头,意思是都听你的,看灵犀走了,追出来对车夫和韩婆子千叮咛万嘱咐,回来又出去,牵了马上去又下来,终是叹口气回了屋中,跟自家娘亲道:“娘想让我怎么做,都听您老人家的,只是求您,别再去找灵犀了,她是个热心肠,爱管闲事,做事也不顾后果,她这样大着肚子跑过来,若是有个闪失,没法跟仲秋交待。”
这些魏怡君都听得明白看得清楚,她心中感觉从未有过的挫败,她从未将灵犀放在眼里,是以,她去上京,她大大方方让她见肖赞,果然如她所料,灵犀在权贵面前乖乖低头,她坦然和灵犀说起她和肖赞的事,灵犀同情她,恨不能助她一臂之力,她很聪明,她知道将情敌当做朋友比当做敌人,更能俘虏男人的心。
在她心里,灵犀不过是个乡下丫头,肖赞做官前见识不多,又跟她一起长大,喜欢她是自然的,随着时光推移,他的眼界开阔,总会慢慢忘了她,可她万万没有想到,肖赞依然对灵犀情深,处处为她着想,对她心心念念,却又远远避开,只因她说过要好好待仲秋。
她有些灰心,这时肖赞走了进来,脸上看不出喜怒,平静无波说道:“我不会上奏,你安心养胎。”
魏怡君心里又升起希望,她抚着自己的腹,希望孩子生下来象他,有了孩子在中间,我们两个就能慢慢好起来。
从那日起,肖赞对她不再冷淡,客客气气的,她欣喜着,总算他有所改变。十月怀胎一朝分娩,是个女儿,眉眼象极了肖赞,肖赞抱着女儿的时候,成亲后头一次展露出笑容,他为女儿取名曰渥丹,魏怡君笑道:“颜如渥丹,其君也哉,肖郎,我们的女儿,人如其名。”
肖赞笑了笑,瞧着她欲言又止,她的心怦怦跳了起来,心里升起隐约的企盼。
满月的这一天,宾客散尽,肖赞进了屋中,笑看着她唤一声怡君,魏怡君低下头去,再抬头已经红了眼圈,成亲后他从未唤过自己闺名,肖赞搬了椅子坐在她身旁,温和说道:“我想和怡君好好说说话。”
魏怡君轻嗯一声点了点头,肖赞斟酌着说道:“我和怡君成亲已两年多,这两年中,未曾有一日痛快,我想着,怡君也是一样,开头总是恨着,总想尽我所能报仇,等着看魏府家破人亡,如今有了渥丹,突然觉得这些都没了意思,我看开了,怡君,我们和离吧。”
魏怡君惊诧看着他,脸色煞白着抖了双唇,嘶声道:“我做了这么多,就换来你一句和离”
肖赞点头:“怡君是聪明人,不管你做什么,我心里始终容不下你,我们经历了这么多,回想起来皆是仇怨,我忘不掉这些,也不想勉强自己与怡君相敬如宾举案齐眉,我更不想让渥丹瞧着自己的父母形同陌路,我想让她快快乐乐得长大,我手中握着怡君父兄的罪证,是以,怡君将渥丹留下,回京城去过你该过的生活,若是你的父兄问起,就说你是自愿和离,跟我无关,从此我们两不干涉。”
肖赞说着话,从袖中拿出早就写好的“放妻书”,魏怡君再忍不住,泪如雨下,肖赞一揖到地:“当初我也有不是,我为了利用怡君,假装对你有意,我做了小人之举,怡君若恨我,日后只管恨去。”
魏怡君看着摇篮中的渥丹:“你宁愿孩子没娘,也要让我走?”
肖赞点头,柔声道:“怡君只有十八岁,以后的日子还很长,以怡君的美貌聪慧,这一生会过得很好,不必与我纠缠,辜负年华。”
魏怡君流着泪咬牙道:“你就那么忘不了叶灵犀?她有什么好,糊涂、没见识、自以为是。”
肖赞摇摇头:“怡君错了,若是喜欢,就是那个人,若不喜欢,天女下凡也不喜欢,无关相貌性情身份地位。另外,就算我忘了灵犀,也不会去喜欢怡君,我此生都忘不了,你们将我禁锢起来,践踏如蝼蚁,怡君以为,我能做护军府的女婿,能被怡君这样高傲美丽的女子相中,就该感恩戴德心满意足?怡君却不知道,一个男人的自尊,比什么都重要。还有,因为你们家仗势欺人,险些害了叶青山的性命,那是我视如兄长的人。”
他语气温和,却毫不留情,话说得透彻而决绝,魏怡君看着他,原来自己一直都不了解他,她擦擦眼泪深吸一口气道:“话说到这份上,我也无话可说,我愿意和离,不过肖赞,我告诉你,我恨你,我这一生,都恨你。”
肖赞笑笑:“怡君若想以后的日子顺遂,最好是忘了我,我,不值得你去恨。”
她怎能不恨,初见他时,知道他心有所属,她却自信笃定,他的心早晚是自己的,她抛却高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