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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雪狼王的蔑视不同,昔芜在苏素的眼中,看到了浓烈的恨意。
十分阴狠。
苏素蹲下身子,用途了艳红蔻丹的手指捻起昔芜的下巴。
“你平日里,不是很得意么?”苏素的声音连同她的样貌一般娇媚,可现在这种情况,昔芜心里还是有些害怕的。
不过她也觉得奇怪,这个姑娘看起来不知为何对她至始至终都有一股子恨意,方才这番话也说的让她很是费解,她与她接触不多。连话几乎都没说过几句的人,她又能在她面前得意成什么样子?
“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苏素笑得一脸妖娆:“你这张脸我做梦都想划了去,又怎会认错?”
这……这话听的昔芜觉得有些冷。想破脑袋她也猜不出,关于苏素,自己到底招哪惹哪了,怎么会让她平白对自己产生那么大的怨怼。
不过,苏素马上便为她解了惑。
苏素尖锐的指甲,慢慢滑过昔芜的脸,昔芜觉得有些疼,想来应该是划破人皮出了点血。反正这张人皮之下的容貌,早已是千疮百孔,再多几道伤痕又有什么区别呢?
苏素道:“你到底算是个什么东西?他竟然对你那样的好?!”
他?哪个他?看样子,难不成是苏素喜欢的男人?昔芜往后缩了缩,确信自己在雪狼族除了偶尔被雪狼王乐无烟戏弄一番,并没有接触比较对的男人啊?
“他把女娲石给你了对不对!”
这一句,苏素几乎是掐着昔芜的脸吼出来的。一双美目瞪的大大的,着实狰狞恐怖。
昔芜显得有些痛苦,挣扎着问道:“女娲石是什么东西!”
“就是镶在你心窝窝那里的石头!”
原来,心口的那块石头,竟然是上古遗留下来的一小块女娲石。难怪七夜给她的时候一脸肉痛,也更难怪,自从胸口多了这么一块东西,昔芜便觉得腰不酸了腿不疼了,打架斗殴也都有力气的很呐!
昔芜被掐得疼的倒抽一口凉气,方才意识到,原来这苏素姑娘看上的人,竟然是七夜圣君。
可是……
“你喜欢……七夜圣君……跟我有什么关系……你有本事怎么不去绑他……”
“只要他身边没有了你,还怕他不注意我?不过……圣君的眼光也真是奇特,像你这样要身材没身材,说样貌又没样貌的……他怎么就看上你了呢?”
昔芜突然很想冷笑,七夜的眼光一直很奇特,不然也不会看上墨先生了。
可怜她要给墨先生背多大一黑锅啊!
大约是昔芜的脸渗出了血,苏素十分险恶的甩来自己的手,昔芜歪着脑袋倒在一边,想着这张人皮可算是被她给毁了。
苏素将花炉子搁在地上,不紧不慢地揭开了盖子,露出几只满身带刺尚冒着黑烟的小虫子。
神仙妖怪练的蛊虫,自然同肉眼凡胎所练的蛊虫有所不同。光说这虫子,看起来都要恶心好多。而苏素却是一脸得意,一手捏着昔芜的下巴强迫昔芜张嘴,一手拿起香炉,便将里面的东西整个倒进了昔芜嘴里。
其实这玩意完全可以自皮肤植入体内,而苏素却用了如此简单粗暴的方式,可见是存心恶心她。昔芜睁着着,却任然能够感受到那些恶心的小东西在她嘴里融入骨血的触感。
真的好恶心!好不容易摆脱了苏素,昔芜头发凌乱的倒在一边干呕着。
“对了。”苏素拢了拢头发对,抬手抚上昔芜的胸口,她笑得格外妖娆,她说:“这女娲石,可不能再放在你这儿了,不然,这蛊虫所带来……”
话还没有说完,昔芜瞪大了眼睛伴随着胸口的剧痛,看着眼前苏素的美目一沉,接着便是撕心裂肺的痛楚。这种痛,让昔芜一瞬间仿佛透过了清冷的烛光,看到一只手,捏着一样东西。然后那手的主人一袭红衣微微一笑,竟是徒手捏碎了它。
当苏素将女娲石从昔芜身上取出来的时候,昔芜在疼痛中看清,那女子手上握着的物什,是一颗心。
当昔芜面色苍白,呼吸微弱的,将那女子挂着泪珠的笑容,同苏素满心欢喜的笑容看重合的时候,昔芜最后看到了,是苏素手上,那颗早已同她血肉相连,如今血肉模糊的那一小块女娲石。
最后,昔芜便晕了过去。
伴随着阴冷与疼痛,和无边无际的黑暗。她伸出手,试图抓住些什么。这是她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竟然是如此的无助,她能感受到那些恶心的虫子,此时,正一点一点啃食着她的骨血,带着它们身上的刺,在她的身体里到处游走。
她痛极了。她知道,那些蛊虫要的不光是血肉之躯,还有她的灵识和元神。
她想,一望无际的黑暗与孤独,当真会连累自己的思想变得消极。不然,她也不会有一种,自己似乎就这么死在这儿的错觉了。
总听琅邪山上那些老一辈的妖怪们讲,死前的那一刻,往往这一声中最重要的人,最深刻的记忆与执念,都会跟走马灯似的一一在眼前浮现,可是,她为什么,就是什么都看不到呢?
心好痛……
不对,她本来就没有心啊……
果然,没有心,就真的没有一丝可留念的吗?
人死了会变成鬼,那么妖呢?是灰飞烟灭吧……想想真是不公平……
“痛么?”忽然有人问她,她很想看清来人是谁,可眼皮真的好重,只能抬出一条缝儿,隐约而又模糊的瞧见那一袭红衣。
“我曾经也这么痛过。”她的声音柔柔的,抱着手臂坐在那里。头发散开,垂铺了一地。
“可是后来,便不痛了。”昔芜听到她轻轻地笑了一声,她道:“你可知是为什么吗?”
“……”昔芜没有力气说话,此刻只想睁大了眼睛去看她的容貌。
“那是因为,我有了你啊……”
“……有了我……”昔芜一片茫然。
那女子俯身在她面前,昔芜看到了她的眼睛,美丽,温柔,一如苍穹的澄澈。她的手覆在昔芜的脸上,为她抹去那些干涸的血渍,她对她微笑,如花开放。
她说:“他来找你了。”
“他……是谁……”
那女子却笑而不答。
第六章 :无心之人亦无情(四)
当离渊找到昔芜的时候,她正满身是血的蜷缩在冰冷的地上。那一刻,他的手几乎是颤抖着去试她的鼻息,虽然微弱,却还活着。
不得不承认,他真的好害怕,他将她抱在怀里,抱的是那样的紧。
若不是他身上那半块琅轩玉有了感应,他恐怕根本察觉不到她有危险。昔芜的身子只冰冷的,头发也凌乱了,脸上也被划出几道血痕。一贯有的笑容,也不见了。
他将自己的下巴搁在她的额头上,将自己的灵气渡给她。可昔芜的身体,就像是一个破了洞的木桶,无论你渡给她多少灵气,最终都还是会在不知不觉中流失掉。
离渊慌了,以现在的凡人之身他根本救不了她。就连明明肉眼都能从她鼓起的皮肤里看到的蛊虫,他都没有办法驱除。
七夜,对,要带她去找七夜!
他抱着她起身,闭上眼睛,颂诀去了琅邪山。
离渊抱着昔芜一脚踹开七夜房门的时候,七夜正往温泉池子里撒着花瓣准备沐浴。听见碰的一声,忙抬手拢了袭衣,满脸不悦的光着脚丫子蹭出屏风。拧着眉头抬手,准备好好教训一下来人,嘴巴里的那句:“究竟是没有规矩还是没有脑子。”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便看到离渊白着一张脸,怀中抱着脸色更为苍白的昔芜,三步并作两步地走了过来。
“怎么回事?!”瞧见昔芜满身是血,七夜怒了,眼睛顿时渗出几点血丝,望向离渊,几乎是冲他喊道:“她怎么会弄成这样!”
昔芜满身是血的狼狈模样,在这之前,他只见过一次。便是在神女花璟跳下诛仙台后,他在榴花树下遇见她的那一次。
“先救她。”这三个字,是吩咐也是请求。离渊抱着昔芜的手,不自觉地收紧,骨节泛白。此刻,他比七夜更为愤怒。可他必须先确保昔芜无事,他不能,也绝对不可以,再让她在他面前消失。
七夜捏了捏拳头,眼中的血色退去,厉声冲跟在离渊身后神色慌忙的婢子喊道:“叫初一十五给我马上滚过来!”
大抵是从未见过盛怒之下的七夜,那婢子哆哆嗦嗦的应了一声,便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七夜示意离渊将昔芜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床榻上,看着昔芜胸口那一片猩红,七夜蹙眉,阴沉不悦。他沉声道:“她胸口的女娲石被人拿走了。”
“女娲石?”离渊伸手接过婢子递来的巾帕,小心翼翼地替昔芜擦去脸上的血污,手中动作不由一顿。
“确切来说,是女娲石余下的一小块碎片。”七夜知道离渊在疑惑什么,他一面在婢子的服侍下套上自己外衣,一面看离渊说道:“若是神仙妖怪,没了心也不打紧。可当初我捡到花花的时候,她没有了内丹,法力修为也少的可怜。身上的伤养了两年多都没有痊愈,病情也总是反反复复的,我便寻了那玩意嵌在花花的胸口里。”
“其实,这一小块女娲石,灵力本就所剩无几,我也不知道它究竟能够帮昔芜撑到什么时候,原本我想着时间还长……我总能替她再找到一块,可是现在……”
话未说完,初一直接用法术窜了进来,原本还是笑得一脸温雅,却在顺着七夜和离渊的目光看到躺在床榻上,面色苍白的昔芜时,神色一紧。不用七夜吩咐,便上前两步,抬手抚上昔芜的额头,将神识探了进去。
“怎样?”七夜问道。
“不太好。”初一摇了摇头,缩回了手,沉吟半饷转头看向七夜道:“虽然能醒过来,可是圣君您也知道,这些年若是没有这一小块女娲石撑着,花花的身体扔凡间都是个病痨。”
初一叹了口气,道:“这么些年,女娲石早就和花花血脉相连,成为了她身体里的一部分,现在女娲石被人挖去……只怕……而且,那块女娲石早已日渐衰弱,便是找回来,对花花来说也也没有当初的用处了。”
“如今之计,要么找到新的女娲石,要么给昔芜找一颗心。”
离渊看向初一,沉声道:“在哪能够找到女娲石?”
“若是知道女娲石的下落,又怎会有今日的局面。”回答离渊的是七夜。早在将这一小块女娲石嵌到昔芜心里的时候,七夜便想方设法地替她寻找下一块碎片的下落。
可惜,一直一无所获。
那么,要让昔芜活下来,便只能替她寻找一颗心了。
七夜问初一道:“你说的心,恐怕不是一般的心吧?”
“必须是一颗不老不死的长生之心。”顿了顿他道:“不过你我不行,我们是魔,妖魔之心与花花的身体非但不能相溶,反而会遭反噬。”
“你的意思,这颗心必须来自天族?”望向昔芜紧闭的双眼,离渊问道。
“也不尽然。只要是长生不死之身,非妖魔邪族一道,神仙,修罗,精灵,无一不可入。”初一抬眼望向离渊,那一眼意味深长,他道:“当然,也包括修道之人。”
听完初一的话,离渊几乎连思考的时间也没有,他淡淡道:“用我的吧。”
“这……”初一望向七夜,等待七夜的吩咐。
屋子里极静,七夜却忽然笑了。
他展开大袖子往椅子上一趟,用一直以来都是那副玩世不恭的眼神望向离渊道:“何必那么认真的,把你心剜出来你不就死了吗?回归仙身是好,可便再也不能来我琅邪山了啊?本君知道一个法子,只需要在你心上割下一片肉来,每日用心头血供养,不出七日,便能长出一颗一模一样的心来。若是没有意外,只要你这个正主不死,那颗被心头血供养出来的心,自然是活着的。虽然这种法子,也只能用一次,不过既然是不老不死,一颗足矣。”
离渊望向七夜,眸色如墨深,他点了点头,说:“好!”
不过,在此之前,他还有一件事情,必须亲自处理。
苏素是第一个发现昔芜失踪的,当她把地牢翻了个遍,除了一摊血以外什么都没有瞧着的时候,满心愤怒之下,她还是速速跑去禀告了雪狼王。
雪狼王和几个亲信大臣聚在一起,正琢磨着昔芜这丫头到底有什么能耐,是怎么能够逃走的时候。
一人,一剑,一袭白衣,带着肃杀的剑气,一道白刃直逼雪狼王眉心。
来人便是离渊,此刻,他身上的白衣早已沾满血污,说不清哪些血是昔芜的,哪些血又是这洞里的妖怪的。只要他们不挡路,他无意伤害无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