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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音。”离渊打断她,淡淡回眸,余给她一张被阴影侵蚀了大半的侧脸。离渊道:“花璟她……不会死的。”
她是神女,怎么可能跳下诛仙台就死了呢?
凤阳仰头,极力控制着眼眶中的水泽。细不可闻,她苦笑一声道:“有时候我真的很想杀了你。”
“你现在这副样子是做给谁看呢?是想感动整个天阙,还是仅仅只是为了感动你自己?我同花璟自小一块长大,我自然相信她神魂尚在。可是你,在那样对待花璟之后,又有什么资格说要找到她?”
“流渊,回你的天阙吧。”凤音淡淡开口:“你这一世历劫原本只有凡间的五十年,可你私自寻司命改了命格,是以有了现下这幅长生之躯。乘天君还未怪罪下来,你且回去吧。”
“阿璟的事情,就不劳上神费心了。”
流渊抬起步子继续往前走,不再理会凤音,却还是淡淡说了一句:“找不到她我不会回去。”
“找到了又能怎样?!”无论是流渊,还是离渊,于凤音来说他都厌极了那副道貌岸然的嘴脸。想想他一直护着的柳丝若,难道他找到花璟只是为了消除那种夹杂在他身上的负罪感吗?那找到花璟之后呢?只是跟她说一句抱歉,便又转身去到那个巫人那里吗?凤音心下愤怒,可愤怒之余又是一片苍凉。
她愣在那里,看着离渊的身形渐行渐近,苦笑一声不禁开始埋怨花璟。
她道:“花璟,你又为什么爱上他呢?”
一切正如凤音所说,花璟跳下诛仙台不久之后,适逢流渊下凡历劫。本是墨迟国皇室血脉,后登大宝,人间五十年寿元。可她与司命颇有矫情,便在一日饮酒之时无意得知,临下凡前,流渊找到司命,私下里给自己改了命格。于是便有了墨迟国三皇子一心向道,索性抛却朝堂人心纷扰,远赴昆仑,拜入天墉城门下。
也便有了后来长生不老的执剑长老,离渊。
流渊下凡前,并没有喝下那碗忘川水。其实以往下凡历劫的神仙,若有些脸面身份,不想喝的话也是不必喝的。流渊便是这样子,带着九万年的记忆,借着离渊的身份,开始独自寻找花璟的踪迹。
一千年,整整一千年。连凤音都打算放弃。
即使她始终相信花璟或者那又怎样?三界碑上芸芸众生,神仙传上的牌位,自那一日起,便都再也寻不到花璟的名字。
她又怎么可能尚在人世?
其实流渊心里也是清楚的。神仙不同于凡人,一世方转瞬,便又重入轮回,再踏红尘。神仙多半都不会有转生,譬如上古时代的女娲,譬如伏羲。
他们的名字自三界碑上消散以后,他们余留下来的气息也逐渐消散。
慢慢的,便仿若从没有存在过一样。
带着九万年记忆来到凡间,日子似乎变得更加难熬。他根本没有办法睡觉,即使熄灯上了床榻,只要一闭上眼睛,便能看见花璟满手是血的捧着那颗鲜血淋淋的心脏。他能看到花璟对她微笑,却又笑着笑着便流出眼泪。很多时候他想抬手帮她拭去那些水泽,他不知道这么多的眼泪是怎么能够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一般,从她那璨若星辰的眼眸中跌落下来的。
他想对她说声抱歉,可下一刻,花璟却一袭红衣,决绝而又真切地跳下诛仙台。
每一次,他能能够听到她满是自嘲的却是诅咒的声音。
她说:“流渊,总有一天我所承受的痛苦,你必当承受十倍百倍,如此我便放过你了。”
那么花璟,现在呢,你不是说要我十倍百倍地去承受吗?那么在受完之前,你又怎么能死了呢?
自那一日花璟当着众神的面跳了诛仙台,凤音与流渊的梁子便也结的大了。凡是有流渊出场的宴席,她决计不会去的,就是天王老子来请她,她也不会去。
凤音恨极了流渊,是以方才与身为凡人的离渊斗法时,连一丝手下留情的意味都没有。
加上逆转炼妖壶导致其与通天*镇相连,而耗去了太多法力,是以离渊此番受了极重伤。昔芜发现他的时候,他正捂着胸口,双目紧闭,靠在一颗合欢树下。
昔芜拿脚尖踢了踢他也不见他又任何反应,将自身灵识探到他的气海里,才发觉此人是伤到了真元。
昔芜其实也苦恼了一阵子,碍于自己的身份,她本就不想与修仙者有过多的牵扯,上次给他那瓶前尘如梦,就是打算两不相欠。
可现下他伤成这个样子……
昔芜纠结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施法将其带回了客栈。
毕竟人家也救了她……
进炼妖壶一是为了明砂,二是为了赌气。可不管怎么来说,都太过莽撞。若是炼妖壶里光凭她自个儿,指不定要同明砂一起化成水了。
想想觉得也是,昔芜便觉得心安理得多了。
虽然她屡次三番告诫自己,自己不过是看这个道士模样十分可取。等他清醒了便正好两清,谁也不欠谁,可到底事与愿违。
有件事情昔芜未曾注意,处于半昏迷状态下的离渊自然也不知情。
那便是在昔芜施法手心与流渊身体相接触的时候,昔芜脖子上掉着的那件物什,与离渊身侧系着的半块玉玦都浅浅发出了银色的微光。
当昔芜的发丝不经意地划过离渊的眉眼,恍然间他似乎嗅到浅淡的榴花香气。
他抬手去抓,却终究只是握到一片虚无。
“……花璟……”
第二章 :长安如故花开早(三)
离渊做了一个梦,梦见浅色涧的榴花开了。
绵延数里,红如焰火。
花璟红衣黑发,衣袖摇曳,于花间轻舞一曲人间蒹葭。
他看见她微微上扬的嘴角,与带着笑意的眉眼。
醒来之后,他看到的是客栈粗糙的帐子顶,还有昔芜趴在床前黑压压的一颗后脑勺。
其实只不过是昔芜找丹药的时候,一颗护心丹从乾坤袋里落了出来,滚到了床底下。她正扑在床榻上伸手去够,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好不容易捞着了。抬头便对上离渊略显疲色的双眸。
昔芜笑的很是灿烂,抬手拍了拍丹药上的灰,递道离渊面前道:“正好你醒了,喏,吃下去!”
离渊并没有伸手去接,反而听在昔芜耳中是怯生生的一句:“昔芜姑娘……”
弄的她好像长得跟个恶霸似的。昔芜看不过眼,站起身来,拿了那颗护心丹,倾身便捏住离渊的嘴巴,将那颗个头也不算小的丹药一点也不温柔地塞进了离渊的嘴巴里。
捏着离渊的下巴,直到他咽了下去才将将松手。
“好了!”昔芜拍了拍手上的灰尘,颇有些得意。她转手走到桌前,将那燃了整晚的的油灯吹灭,便提起乾坤开始收拾之前找东西时散了一桌子的宝贝。
昔芜抽空看了一眼离渊,十分认真的说道:“道士,我们两清了啊?!”
是肯定的语气,还因刻意提高了语气而带着少许威胁的意味。
离渊试着聚拢仙气,却发现仍是徒劳。身上的伤虽然并无大碍,但是真元还需修养一阵子。他颔首:“多谢姑娘。”
收拾妥当,昔芜在凳子上坐下。问离渊道:“道士你来长安做什么?捉妖怪么?”
望见昔芜一副极认真的模样,离渊失笑。摇头道:“天底下哪有那么多为祸不仁的妖怪?”
昔芜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不自觉多看了他两眼,觉得他这个做师父的,比起那个叫墨子靖的徒弟不知道好到哪里去了。
这个人,虽容貌细看之下还是比不过七夜圣君,不过倒是仙风道骨别有一番气韵。就是在病中,也是个谪仙一般的人物。人间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哦,病若西子胜三分,大概说的就是这个道理了吧。
给自己倒了一杯凉水,啜了一口方才问道:“那你来这儿做什么来了?”
做什么来了……
将目光看向窗外的一方碧池,沉默了一会儿离渊方才开口说道:“寻一个人。”
“什么人?”
什么人?他也曾无数次的问过自己,花璟到底算他的什么人。青梅竹马的未婚妻,还是旁者眼中天作之合的神仙眷侣?
他对昔芜露出一个苍白的微笑,浅声说道:“一位故人。”顿了顿他又说道:“我寻了好久,任天下之大都再也寻不到她的踪迹。”
“你可有她画像?”昔芜想着,若是将那画像瞧上一眼,指不定会在哪儿见过。
离渊摇了摇头。
似乎除了她的浅色涧,除了那枚香囊,除了那支簪子,她似乎什么都没有留下。
他记得早年她是问他要过一副丹青肖像来着,可是那时的他却无甚在意。记得他拒绝的时候,花璟还嘟着嘴问他:“如果有一天你不记得我长什么样子了怎么办?”
他不记得那时是怎么回答的,只是那时,他心里想着,以往万万年的时光都能见到你,以后万万年的时光也自然能够见到你,模样又怎么能忘?
昔芜这句话,让他不自觉的去回忆起花璟的样貌来,可到底也只是一个模糊的轮廓,看不真切。
他忽然地就懊悔起来,当初,他是凭什么理所当然的认为她会一直陪在他的身边?
“喂……?……喂!”昔芜抬手在离渊眼前晃了晃:“回魂了!”
离渊这才从思绪中抽离出来。黯然道:“在下失礼了。”
昔芜自顾自地笑了,然后同离渊讨论起他的伤情,和离渊自己估计的相差不了一二。
“不知姑娘原懂医术?”
“在琅邪山的时候,随他们杂七杂八的学了一些。”
“琅邪山?姑娘说的可是千山幻境里的琅邪山?”
“是啊!”提起琅邪山,昔芜便又来了兴致。她道:“琅邪山可是个好地方,跟桃花源似的。若你的身份不是个道士,本姑娘回去的时候倒是可以带你过去逛逛。”
“姑娘有心了。”
想了想昔芜还是在桌上留下了几瓶药,指着那几个小药瓶子对离渊说道:“这个是回血的,这个是固气的,这个和这个用来修补真元乃是再好不过。”
她收了乾坤袋走到门前,望了一眼离渊说道:“我结了余下三天的房钱,你若无事便在这里好好歇着。”
说罢,也不待离渊回答,便转身下了楼去。
沉默许久,离渊方低头看向自己腰际系着的半枚玉玦,抬手抹上那些复杂的纹路已经成了这一千年在凡间的一种习惯。
他托生于这具凡胎,出生时,手中便是握着这半枚玉玦。
这便是当日他随神无妄去浅色涧找花璟提亲时,去昆仑墟境所求的那块琅轩玉。
那日他弃花璟而去,花璟盛怒之下,将这块琅轩玉碎于重华殿白玉砖。此玉一分为二,等到他回到重华殿,冰冷的玉砖上便只剩下这半阙而已。
也便是那一日,混懵之中他去寻了司命。那个平日里张狂不羁的女子,难得安静下来,将他手中这半块琅轩玉玦翻来覆去看了好几眼。才告诉他,琅轩认主。或许,那另外半阙玉玦便是随花璟一起去了。
或许,也正是因为有了司命星君的这段话,才使他一直坚持到今天。
也许,最开始来到人间,借着历劫之身来寻花璟,便是如同凤音所说。花璟因为他而跳了诛仙太,他心中多少有些愧疚。可一千多年的时光,他早就已经分不清自己这样漫无目的找下去,究竟是为了什么。
真的是因为愧疚,还是在知道了花璟所作的一切之后,而衍生而出的执念?
离渊身上的伤并没有好,可是他还是起了身,打算去城隍庙那儿看看。看看那几株枯木逢春才榴花,能不能寻到哪怕一丝花璟的踪迹。
原本鲜少有人问津的城隍庙,如今里三层外三层的站满了人。
探了灵识过去,离渊方才看清,五月榴花,那几株榴树,确实在三月月末开出了不合时宜的花期。在旁人眼中是吉兆,却也是祸端。
榴树下,站了一行人。为首的是名宦官,他旁边的那位单看衣着似乎是个将军。
宦官指着身后的一块告示牌说话了,标准的阉人口气。他甩了甩袖子对着众人道:“城隍庙枯木逢春,榴花一夜开遍,众所周知。沈贵妃素喜榴花,灵毓宫中亦是种有榴树一片,圣上恩宠。”
叽叽歪歪将皇恩浩荡天佑本国什么的都讲了一大堆。
环顾众人,宦官又道:“圣上有旨,今日起长安城中所有花匠如数入宫。务必保证灵毓宫所有榴树生花,不败不谢!”
榴树生花,不合时宜本就已是难事,如今又加上一句不败不谢,离渊心中冷笑,这一切恐怕只有神仙做的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