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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搁浅-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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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我们迟来的馄饨皮,一家人似乎没有什么意见,事实上是,他们正热火朝天的搓着麻将。
  事实证明,精神层面的力量是无穷的,能抵御低级的生理需求,即使不吃饭,也不能不打麻将。
  “哎呀,小女婿回来啦……我们饿的都没力气打麻将勒……”某大娘扔了张一筒,眼朝我们一飘,“浅浅,赶紧的……你们两包馄饨去。”
  “我爸呢?”没看见老爸的身影。
  “哦,大概又去前堂了。”爷爷叹口气,扶了扶老花镜,又丢了张没用的牌,我不知道他是因为老爸在叹气,还是因为摸不到想要的牌而叹气。
  “哦。”我低下头,没再说话,拎着一袋皮去了厨房。
  “转过来,”不知何时,宗晨已经站在我身后,手里拿着毛巾,“头发湿了,我帮你擦干。”
  我愣了愣,便要伸手过去拿毛巾,“不用,我自己来。”
  他淡淡的看我一眼,什么都没说,只不动声色的将我的手挡回去。
  干燥的毛巾带着独特的清爽气息,宗晨的动作很温柔,手指在头皮来回擦拭,一阵酥麻。
  我站在他面前,一动也不敢动,视线停留在地上交叠在一起的影子,鼻子忽然发酸。何必呢,宗晨,你想走就走吧,不用对我感到愧疚,不用对我这么好的,真的不用。
  “好了。”他朝我笑笑,好看的下巴微微一扬。
  “嗯,包馄饨去吧,大家都饿死了。”我忙隐下眼里的泪意,转身去拿馅。
  “好。”
  我们将盘子端出客厅,边看电视边包,我们心照不宣的,没有看关于雪灾的新闻报道。
  屋子里开着暖气,宗晨将外套脱了,只穿一件毛绒绒的浅灰毛衣,穿在他身上看起来空荡荡的,锁骨凛冽而冷锐,我吸了吸鼻子,自言自语的喃了句:“好瘦。”那一场车祸后,他明显瘦了,下巴更加尖;脸上几乎没什么肉,没想到身上也是这么瘦。
  “心疼啦?”不知怎么回事,大娘对某些事总是特别耳尖。我心里是真的一酸,却还是笑道:“是啊是啊,我心疼了,心疼死了。”
  宗晨正娴熟的将一只馄饨包好,闻言唇角明显上扬,心情忽地大好。我也不是瞎子,虽说别扭着,但心里也是吃了蜜一样的甜。不管怎样,我都不得不承认,和宗晨在一起的时候,是真的能感觉到开心。
  也罢也罢,谁说的,今朝有酒今朝醉。
  “水开了,”我拭了拭额头的薄汗,在厨房叫道,“把馄饨端进来。”
  宗晨今晚真的很有家庭主男味道,虽然我知道他一向很会照顾自己,但是说起来他也是客人,就这么忙活了大晚上,从买皮到包,再调汤,又一一问了在座的要吃几只,再分别盛好,端上桌,放好勺子碗筷,这才喘口气。
  我忍不住不捉弄他,凉凉问了句:“什么时候改行到我爷爷家当保姆吧。”
  他但笑不语,意味深长。
  后来我才知道,这家伙一早知道那是爷爷故意试探他的,所以装孙子装的特卖力,任劳任怨的——就说他聪明吧,果然聪明。
  “爷爷,我去叫爸爸来吃饭。”
  “好,快回来,要冷掉的。”
  “让我去吧,”宗晨站了起来。
  我看他一眼,指了指西边,“过去第二个前堂。”
  “知道了。”
  宗晨去了很久才回来,回来时我们都已经吃好了,爸爸的眼睛红红的,我猜也猜到了,一定又在妈妈灵前哭了。
  我从电饭煲里将温着的馄饨拿出来,一人一大碗,“多吃点。”
  夜色铺天盖地的从各个角落涌了出来。一出屋子,冷意便直直泛上来,空气里有灼烧过后的干燥草木味。
  我们这边有个习俗,但凡大年夜,总要用食物先拜祭去的亲人,愿祖上保佑活着的人,也祝逝去的魂灵可永生安息。
  堂前是用来祭拜的地方,在四合院的一侧,与主屋隔开。爷爷家堂前用的还是旧时的低瓦灯泡,光线昏黄,让人恍惚之间分不清身处何处。
  我拿着炉子,慢慢走了过去,站在妈妈的牌位前,炉子已陈旧多年,是早时用来烘手用的。原本光亮的银质已磨的黝黑,外层雕着繁复的枝叶,内里盛了不到三分之二的灰,添着几块红透亮的炭。那原是妈妈的用的,从小她便怕冷,自嫁过来,在奶奶家得的第一样东西便是这火炉。
  点香,跪拜,我沉默地看着星火一点点燃尽。
  “对不起,妈妈,但是……能不能让爸爸忘记你,我希望他能快乐的活着,就算再娶个人也没关系,他总归还要活个几十年的,妈妈……原谅我的自私,但我真的希望,爸爸可以忘记你……”
  人总是自私的,死人怎能与温香暖玉,有血有肉的活人相比。每次看见沉默着的老爸,心里便刀割似的痛。
  但还能怎样,有些人一生只能拥有那么一次,因为太过于刻骨铭心,所以其他的再也无法取代,所以我明白爸爸的苦,不是他不想,而是他根本就做不到。
  这样的人,说好听是情痴,说难听是傻子。爸爸是,我也是,而宗晨……我希望他不是。
  不知过了多久,香火渐渐熄灭,我小心翼翼的,将烛台上的灰烬收入炉中。
  因为跪久了,起身时膝盖有些麻木,慢慢走到门口,才看见一直靠在门边默不作声的宗晨。
  他低低的说了句:“当心。”
  “嗯。”
  出来时,夜色浓重,好在当空一轮皎皎明月;衬的大地银辉一片。
  小侄子蹦跶了出来——“我们去逛街吧。”

  番外之宗晨

  夜色浓重的像是泼了墨的绒布,一点一滴渗入整个城市的上空;不时有烟花升起,照亮本就映照灯光而微红的天,像是某种仪式。
  我牵着那小侄子的手,对,就是简浅叫他小崽的那可会折腾人的小家伙,不紧不慢的走在道路的前头,后面跟着她。
  就像是任何一次我们出去一样,我在前,她在后,隔着不长不短的距离。
  街道上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烟火味,地面散落着零碎的鞭炮壳与烟火屑,湿漉漉的粘着,带着过年所特有的浓烈而喜庆的气息。
  “呐,走慢点……”左边的小人忽然一停,仰着头看我,眼神晶晶的亮,“等等我小姑……她走好慢。”
  我脚步一滞,转头看她,简浅低着头,踢着地上的一颗小石子,垂肩的长发微微一颤一颤,就像是多年前那样,所不同的是,那时跳动着的是富有生命力的短发,如春日的花朵,而现在的她,更像个已成长的树,静静的立在那。
  “哎,怎么停下了?”她有些愕然的抬头,小脸被风吹的有些红,脖子微缩着,像个受惊的小白兔。
  “笨蛋,你不会走快点啊,跟上我们……”小家伙不满的嘟着嘴。
  我刚想说些什么,却见她皱着眉头,似自言自语:“没用啦,我永远都跟不上的……”语气竟带着不多见的透彻与淡然。
  顿了顿,她弯身笑着,对身旁的小家伙说:“不信你看哦,要是我加快步子走,他也会加快步子,不管怎样,总会被拉出一段距离的,我呀,总是跟不上这个人。”
  简浅说完站了起来,对上我的目光,淡淡一笑:“走吧。”
  有什么念头在心尖一划而过,我没动,怔然的望着她,可那念头闪的太快,我一时抓不住。
  “宗晨叔叔,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应该等着小姑嘛,说起来,她是女孩子,要我们的保护的。”说完,那小家伙一把拉过简浅的手,笑嘻嘻的仰着脑袋看看我,又看看她,然后很大步的拉着我们朝前走,“喏,像是这样,一起走,不是很简单,怎会跟不上,你们两个好奇怪。”
  你们两个好奇怪,不是第一次有人这么说。那个很快闪过的念头,就这样被一个小孩子给逮住了——只是,很简单的一件事而已,可我从不会与她并排走着。
  我与她都没说话,只有这个小家伙在兴奋的说着什么,我想,如果从远处拉过镜头来的话,那就像是一场即将落幕的温馨的电影,我牵着一个小孩,小孩牵着她的手,一起走在寒冬夜晚的街头,有烟花,有嬉笑声,可谁会想到,这将是我的一个即将被埋葬的美好过去,而刽子手却是我自己。
  简浅不告而别时,我像疯了似的找她。手机打不通,家里没人,我想起她说的药回爷爷家过年,这才想去,又四处打听,才找到了这里。
  本来一肚子的质疑,可在看见她之后,全没了,只化成满的思念,我想,我们在一起就够了。
  可她给我的感觉,就仿佛随时要逃似的,这让我很不安。
  我迫不及待的要来。
  “伤筋动骨,起码得休养百天,你自己的身体,自己看着办。”母亲只淡淡的说了一句,再没有激烈的反对与极端的阻扰。或许是新换的药物效果不错,她的情绪这些天也慢慢平静下来了,不再像之前那样,有些歇斯底里。
  从杭州上了高速,大概有三小时左右的车程。这个浙东的旅游城市,并非是第一次来,不过是千篇一律的山水,看得多了,便再也没什么稀奇,房屋则是典型的江南小镇构造,有着大片不合理规划的住宅,参差不齐,低矮的古旧房屋之间造着不合格调的高楼建筑,精心打造的商业区反而没有老城区街道的兴旺,这都是未跟上经济的城市规划现象。
  若是平日,我的脑子里大概就只有这些吧,如何可以更好的改造旧城,计算那些房子之间的距离离标准还差多少,有几户人家会照不到阳光……诸如此类的,习惯性的职业病。
  不过这一次,出现在脑海里的只有一个念头——原来这就是她的家乡。关于这里所有的一切,一下子都被烙上了一个印记,多了些莫名的亲切感,这种感觉,与先前七年时不时涌起的某种情感惊人的相似。那些日子,每每看到简,浅这类的字,心头总会一跳,有莫可名状的情绪在心底蔓延,却说不清是为什么,是思念还是怨恨,我也想不明白,久而久之,年少的我便将其归纳为,不过是对某习惯性事物的惯性作用罢了。
  在意识到那种情感之前,我一直都以为,对于她,只是种惯性作用,可我自己也解释不通,为什么这惯性持续的时间会这么长久。
  “哎呀。”简浅忽然停下脚步,转过头看着我,因为风的关系,眼睛眯成一条缝,像是一直假寐的猫,呵……加菲猫,一样的会做坏事却让人讨厌不起来。“今天,影院应该不开门吧,刚过完年呢。”
  “啊……不要!”小家伙有些按耐不住的叫道,简浅也垂着眼眸,左脚又不安分的玩起地上的石子,这样的神态,她也是觉得有些失望与扫兴。
  我忽然很想笑,这个模样的她,与这个小家伙有什么差别。其实蛮想逗逗他们的,本来一开始也不是打算去影院的,不过也只是淡然的说道:“这样的话,租碟吧,应该有音像店开门的。”
  “好耶,去我家看,我爸妈都没在家,”小家伙马上又高兴起来,“唔,还要去多买些好吃的……”
  简浅想了想,淡淡的点点头,没说什么,只是带着我拐进了一个路口。
  其实她变的挺多的,当她望着我的眼神不再是炽热到不顾一切时,我应该很理智的为她的改变而感到高兴,可问题是,我只感受到巨大的空虚与失落,像是心底某处塌陷了,再也无法复原。
  小家伙一进超市,便如鱼得水,熟悉的在几个货架之间蹦跶来蹦跶去,简浅气喘吁吁的跟在后头。
  “不行,不能买糖,你又想尝尝牙医电钻的滋味么?”
  “垃圾食物,放回去……”
  “冰的,对胃不好,换。”
  我站在那,忽然觉得一阵恍惚,这样熟悉的对话与场景,只是,她已经由那个贪嘴的孩子变成了有着决定权的大人。
  “简浅,阿姨说你不能吃过寒的食物,所以这,这,这,都得放回去。”
  “不要吃太多,去春游不是野餐,这几样就够了。”
  彼时,她会急躁的跳开来,恨恨看我一眼,却又紧紧拽着手里的几样东西,左右权衡比较,小心翼翼的放一样回去,然后没几秒,又换另一样。
  那么现在的她,总算可以照顾自己了吧。
  不过,我刚萌生的这个念头,马上就消失了。
  “小姑,你最爱吃的哎……咱们一人买几大包吧??”
  “啊……可以吗?”她似乎有些犹豫,想了想,却还是乐滋滋的抱着好几大袋,又自言自语,“可是,晚上吃这么多,会肥吧。”
  我有些哭笑不得,过去一看,果然是她可以吃一整天的那些零食,似乎感觉到我的目光了,她下意识的将那几包东西扔回去,见我没反映,脸色微窘,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叹口气,重新拿了起来。
  我也没说什么,只是从她怀里挑出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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