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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程氏生的少,就一个女儿一个儿子,好在两个孩子都健康长大了。她本来还就想带着守寡回家的女儿来的,也没敢指望女儿能在京城寻到人家。但回去后说出去好歹是进过国公府做客的,这再嫁应也会顺利不少。
不过临出发前,姚程氏也多了个心眼,提前去打听了下她那老姐姐准备带什么人去,这听说她还要带孙女去,姚程氏就也把自己大孙子也给带着了。反正不能吃亏就是。
她们俩年纪也大了,也知道去京城要走上十天半个月,也都做好了吃点苦头的准备。像姜程氏的儿媳就给她准备了一些松饼,用布包着贴身放好,让她再路上饿了吃。
可是她俩是怎么也没想到,这看着就比寻常人家用的大一些的马车,里头居然是金灿灿的。就是个普通的靠枕,好像都是用金线绣的。
姜程氏和姚程氏还没上马车呢,就都对着里头的东西偷偷咽了咽口水。
派去接他们的是高斐的人,身上有功夫,赶车也都稳当的很。这些人也会看形势,出门前他们的主子对这两位姨母都表现的淡淡的,又是几十年都没有来往的,便也没把她们当正经主子。
也就没说什么天黑就找驿站歇歇,而是快把加鞭、日夜兼程地往回赶,姜程氏和姚程氏也都是庄稼地里养大的,一直到这几年家里才稍稍富余些不用做活了,因此也都是能吃苦的人,靠着三四层的软垫子,尽管马车颠簸,她们却也是能睡得着的。
两个孩子也都还好,正是好奇心强的年纪,沿途掀着马车帘子跟看不够似的。等看累了,笑累了,眼睛一闭,沾了枕头就着。
就是可怜了两个娇滴滴的姑娘家,这些天一个好觉都没睡好,清减了几分不说,连脸色都苍白起来了。
等到了国公府门口,赶车的去染病个门房通报了。
两位老人就坐在马车里就手无措起来了。她们跟现在的成国公府老太君的梁子,那可不是嘴上说说的。
老太太早年有过两个女儿,但都没活下来。第一个女儿没的时候才六岁,那时候百日咳一直不见好,晚上还会发低热,但是第二天白天又会降下去,反反复复地吃了好多药也无济于事。
她手上虽然有老国公寄回来的钱,可那都是成锭的,她一个女人家不敢冒然用这样大的银子,怕给家里招来祸事。而且她们乡下地方的郎中也没有几分真本事,孩子的咳嗽就是一直他在看,却也不见好。
她就把孩子托付给孙嬷嬷照看,她孤身一人出去了,想着去镇上找好一些的大夫,她自己先去打听了一圈,人家给指了地方。说是他们这里镇上的大夫也不见得多好,好大夫在隔壁那个某某镇呢。不过那位大夫性子古怪,你一个外地人去请,人家恐怕不愿意,现在这世道,多得是人诓了大夫去不给钱的,所以还要有本镇的人给做个担保。
老太太一听,可不就是她姐姐和妹妹嫁过去的地方么,于是又往那里去。
老太太走了一天的路,到了姜程氏家门口敲门。
正好那天姚程氏也在,她们正坐在一处讲话。等开门一看,就看到了蓬头垢面的老太太,老太太还没开口,姚程氏就冷嘲热讽地说:“哟,这可不是咱们家里心气最高的那位吗?放了说好的亲事不要,硬要嫁给个臭当兵的。还以为有命做官太太呢,现在怎么就成了叫化婆了?”
老太太脾气也差,当场就差点想动手,但想到家里病怏怏的女儿,她给忍住了,没去管那姚程氏,而是去求姜程氏让她帮自己去请大夫,诊金等代付上门了她自己给。
姜程氏说:“担保我能帮你做,但是这位大夫出诊就要先交二两银子的押金。”
老太太出来当然也不可能带那么多的钱,就说让姜程氏让她先给了,她回头一定还。
姜程氏就犹豫上了,最后耐不住老太太苦苦相求,才勉强答应,只是当日天色已晚,也请不动人家这个时辰出诊。两人就说好第二天一早,姜程氏去给请大夫。
老太太这才安心回了家。却不知道她这一走,姚程氏就说:“你看她穿的那样寒酸,难不成还出得起诊金。那位大夫你也是知道的,开的药那可都不便宜,看一次病没个三五两的下不去。你就不怕她出不起那么多的银子,便吞了你的押金。到那个时候,难不成你还能为了那二两银子天天往乡下赶?”
姜程氏想想也对,就说:“那且再等等,等她过几日再来问,咱们便说这几日是大夫没有时间,不出诊。那时候她再来身上总该带银子了吧,我再跟她去给她作担保。”
姐妹俩一合计,就想好了对策。
老太太回到家里已经月至种田,路上伸手不见五指的,她在田埂上就摔了两个跟头,但是想到明天大夫就来了,她心情好啊。因此栽了跟头回到家,那脸上也是带着笑。
可这等啊等啊,第二天大夫没来,第三天大夫没来,第四天晚上那孩子发起了高热都开始说起胡话了,老太太一看要坏,先抱她到了常看的那家大夫家,那大夫说不会看,你给抱到镇上去吧。
镇上的大夫敲了两家的门,也都说看不好,你抱到隔壁镇上那谁谁那里试试。
当然这说的还是老太太白天求姜程氏去做担保的那位名医。
等到了隔壁镇,天都泛鱼肚白了。名医看过后说这小儿发热初看是小病,久病却能要人命,现在全都发出来了,只能勉强试试……结果孩子挣扎了一天一夜,还是没撑过去,在老太太的怀里没了。
老太太那叫一个恨啊,恨自己蠢,当时来这里没直接把孩子带过来,却相信那姜程氏,等到第二天大夫没来还没死心,又蠢得多等了两天……她是抱着孩子哭的眼睛都干了,从那以后再也没跟那两个姐妹来往。
丫鬟撩了帘子以后,姜程氏和姚程氏就下了马车。
两人下了车就不由自主地往门口看了看,见没有主人家出来,只站了两个中年衣着光鲜的妈妈。再一瞧成国公府巍峨的大门,门口站成两排垂手而立的下人,那腿肚子就是止不住地发抖。
两位妈妈上前给她们行礼,她们两人就木愣愣地受了,也没说客套一句。
花妈妈道:“两位老夫人一路风尘仆仆,想来都是累了。老太君和夫人都备好了茶,特派老奴来迎您几位的。”
这两位老太太都被吓住了,就更别说带来的女儿和孙子孙女了,一个个都缩在了她们后头。
花妈妈说完话,见她们都没动,就又笑着说:“两位老夫人可还走得动?用不用老奴准备软轿?”
姜程氏就赶紧说:“走得动,走得动。”然后一拉身旁还在左顾右盼的姚程氏,将她拉回了神,两人这才想携着进去了。
这一路的繁华自不必提,她们都快觉得眼睛不够用了。
姜程氏和姚程氏因为年纪大了,便觉得不能像小辈那么,便也没怎么多看,仍然是目不斜视地往前走,却不知道她们那僵直着背板,一脸肃穆往前走的模样,才是最反常。
等走到了老太太的院子,跟在她们身旁的丫鬟就自觉地止了步。
刚还在跟她们说话的花妈妈也收起了脸上的笑,放轻了脚步。
姜程氏和姚程氏相握着的双手一抖,不约而同地紧张了起来。
☆、第3章 月丨
第一百一十一章
她们刚到院门口,秋心已经迎上来给她们行礼,“二位老夫人可算来了,我们老太君正在里面等着呢。”
姜程氏和姚程氏干笑两声,就跟着她往里走。
老太太听到外头的响动,就理了理衣襟,问袁璐说:“我这样穿可好?”
其实她从上午等到下午,这句话问来问去问了不下十遍,袁璐便还是点头道:“好,很庄重却也不过过于隆重,很适合您呢。”
老太太就安下心来,按捺住勾着头往门边张望的冲动,让丫鬟上了茶。
姜程氏走在前头,进门的时候连该迈哪条腿都不知道了。这姿势是要多僵硬,就有多僵硬。
老太太见了她,其实已经认不出她了。她这位姐姐其实比她大不了两岁,长得还比她水灵些,但现在老太太见到的就是一个满头银发、满脸沟壑的老妪,身上穿的衣服虽然也是崭新的,但也就是最普通的细布衣裳。
老太太有些不敢认,然后往她身后瞧,就看到了同样苍老的姚程氏。那可是小她三岁的妹妹啊,现在瞧着比她可老好些了!
她恨着的那两个人,在她当官太太的这些年,已经被生活磨砺的不成样子。那一瞬间,真的是什么恨意都消散了。
老太太神色激动,嘴唇翕动却说不出话,袁璐已经先站了起来给她们福了福身,“两位老夫人路上辛苦,我们老太太也是惦记,快坐下喝口茶,歇一歇。”
说着便让人给她们看座。
姜程氏和姚程氏都有些手足无措,丫鬟搬了椅子来,她们看了看椅子,却是站在原地没敢坐。
她们在老太太的眼里是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老太太在她们眼里又何尝不是呢?
以前记忆里的土丫头,现在变成了高高在上的国公府老太君,别说那衣着打扮是她们见所未见的,就是一脸威严之气,也不敢让人在她面前放肆。
老太太闭了闭眼平复了一下心情,,招呼她们说:“都坐吧,一路上累着了吧?快坐下。”
姜程氏和姚程氏这在敢坐下了。
老太太也不知道说什么,那两位拘谨得只顾喝茶,显然也不是敢挑话头的。
袁璐便对她们道:“两位老夫人这是带了家里的谁来?也介绍给我们听一听。我瞧着后头还有两个哥儿姐儿都可爱讨喜的很,来,到前头来,让我们老太太好好看看。”
姜程氏的孙女八岁,名唤姜燕。姚程氏的孙子七岁,名唤姚江。
两个孩子都是缩在他们姑姑身边,只露出半边脸来。
场面着实有些尴尬,老太太便轻咳一声,道:“多年不见,阿姐、阿妹过的可还好?”
一句话,倒是勾起了几人心中的许多往事。
三人相对无言,过了许久,俱是一声叹息。
老太太眼角湿润,拿着帕子擦了擦,说:“你们也不用拘束什么,权当是寻常走亲戚。多年没有来往,小辈们怕我心有挂怀,便想着让我死前与你们见一见。”
袁璐道:“您这是哪里的话,您身子骨硬朗得很,还要等着喝府里哥儿的孙媳妇茶呢,现在说这些不吉利的也不怕招晦气。”
老太太便笑了笑,“好,那我不说。”
袁璐也看出她眼中的欢喜,就转头吩咐青江拿出了两个小盒子。那是给那两个孩子的见面礼,照理说他们也要喊袁璐一声表婶。
人家的见面礼都拿了出来,孩子再不上前就说不过去了,姜程氏和姚程氏就喊了自家孩子到身旁,这时候也才算是想起了一些场面上的规矩,让他们给老太太和袁璐行礼。
姜燕和姚江的动作虽有些笨拙,却也能看出是用心学的。
老太太也让绿意拿出了她准备的东西,是两块成色上好的小玉环,这个年纪的孩子串了红绳挂在脖间最是合用。
袁璐就送的比较实用,盒子里就是金子做的小鱼儿、小元宝、小花生什么的,孩子的小手也能抓好几个。意头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日后可以折成银子。早听说这两位的日子过的并不如意,眼下看着确实只是普通百姓,这东西倒也没准备错。
两个孩子收了玉佩,却更是金子做的小玩意儿更上心,捧着盒子看的不眨眼,但是也知道这东西贵重,没敢伸手去拿起来玩。
见她们和善,姜程氏也总算放开了一些,让自己的女儿姜秀珠上前拜见老太太。
姜秀珠胆子有些小,磨蹭了半天才到老太太面前半屈了身子,声如蚊讷地道:“秀珠见过老太君。”
老太太笑着说好,让绿意给她递了一个精致的荷包。
姚程氏的女儿姚小溪就洒脱多了,姜秀珠刚退下,她就走上前笑着道:“小溪给姨母请安。在家时就听母亲说,姨母是再和善不过的人了,现在一看果不其然,还当是见了庙里的菩萨呢。”
叫的也不是“老太君”,而是“姨母”。
这声“姨母”这时候也是喊到了老太太的心坎上,挂念了许久的亲人终于见了面,却也彼此生疏,这孩子倒是透出一股子亲热劲儿来,让她心头暖暖的。
“哎,好孩子。”老太太笑的眼睛都弯了。
袁璐不动声色地看了看姚小溪,见她双十年纪,皮肤白净,貌不惊人,看看清秀。但一双桃花眼却极具风情,叫人看过难忘。胸前也是鼓鼓囊囊的,更显得腰肢不盈一握,就是穿了最普通的细布衣裳都掩不住那种诱惑力。
她回想了下早前听到的消息,这位听说还是个寡妇?这容貌个性加上身段,还真是让人不得不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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