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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泰把砒霜倒在地上了。
环子晚上发现了枕下的“角先生”(性具)。环子平静地去了和泰的里屋。环子羞辱了和泰,说自己打十三岁进宫,小二十年过去了,想的不是这,是活人,是一份人心。环子说你能把对花的心分一点出来,我知足。
和泰陪着环子看戏。下雨了,和泰惦记着菊花先回了。路上冰雹。到家看到菊花都打残了。
和泰想让环子回娘家住。环子说好歹是太后指的婚,回家给宫里丢人。
和泰在侍弄菊品时,环子把宫里带出的东西晾晒,一种香料使刚开的奇菊品谢了。和泰伤心无比,和泰觉得这样下去,没法安心。
和泰请花把势喝茶,给花把势买新衣裳。
当夜。对环子说了一句“我不能在这屋了”。和泰从里屋出来,看着环子和花把势说:“我出去后边住去了。”
和泰与花把势换了个房。和泰把后院布置得讲究,玩玩意儿,天天在后院生活。环子与花把势夜夜淫乱。
高兴的环子,无意看见了从后院偏厦子出来的和泰,高贵而孤单,环子有种因陌生而生出的心疼。哭了。环子回房没好气地把正学着爷的做派的花把势奚落了一场。
和泰拿了件古董去庆王府串门。跟管家打听宫里的事儿。管家信口说:万岁好着呢,太后好着呢,国家好着呢!那时辛亥革命爆发在即。
和泰回家高兴,看花时意外地发现了花圃的角落里,开出了一朵浅蓝色的小菊。和泰捧心一样地把小花移出。
环子突然来说自己怀孕了。和泰看着蓝色的小花,看着怀孕的环子说“七百年一遇”,和泰伤心和高兴同时都来了。
花把势为偷名菊品在大觉寺被打伤了。和泰边照顾伤了的花把势,边照顾怀了孕的环子。花开得很好。小小的院子独立、畸形而温暖。为遮耳目他们与外界很少来往。
环子生了个男孩。
冬天,给和泰净身的小刀刘,让下人找到了和泰家。净身师都保留着太监被去的“势”。按例太监发迹后要高价从净身师那儿赎回自己的下身。钱要得多少,视太监的地位高下,一般太监肯花大价钱将下身赎回,以求死后有个全身。小刀刘来人价开得很高,谈崩了。来人说,你们家一个老公,一个宫女两个从宫里出来的,这么点钱会拿不出,养花您倒舍得。和泰说没钱。
环子听到了这些她不懂的事。同情和泰。
冬天过去了,在冬天,和泰将那朵浅蓝的小菊与一朵紫色的大菊花授了粉,和泰留着种子,等着秋天花开。
环子又怀孕了。
环子的第一个男孩跑到花圃中去玩。环子在门内看见和泰看着小男孩。和泰看着小男孩没去抱他。和泰躲开小男孩回房了。
国家的形势大变了。清帝逊位。皇宫被封。改朝换代了。
环子生第二个孩子的那天早上,墨菊开了。
和泰看着那朵小小的墨菊花,止不住哭起来。
环子生了个女孩。
那朵墨菊慢慢地开全了。和泰精心地换了朝服,戴了顶子,端着墨菊往宫里去。
过了金水桥,远远的,北洋的兵队拦了过来。和泰行大礼,说着礼道的敬语,说要进宫见万岁。北洋兵知道和泰就是为了送一朵小花进宫,以为是疯子,推搡打出。
和泰狼狈回。全心护着小墨菊。和泰对环子他们说,皇上逊位了。他说不知道没皇上的日子老百姓怎么过啊。
和泰几夜没睡,看着花焦急。想着不能亲自送进去,托人送也行。
和泰拿着宫里带出的东西。跑了几个府,不一样了,和泰不得其门而入。
和泰在东华门前等着,有能进宫的遗老,没有一个愿为他带朵花。
深秋了,墨菊要谢了。和泰把赎下身的钱都拿出来,去庆王府一路从门子买通到管家,见了庆王爷。
庆王爷看着墨菊说改朝换代,这东西就是凶兆。
和泰被推出了王爷府,花也被摔了出来。
秋雨中和泰抱着破了盆的花回家。花已经开老了。
从第一片花瓣掉下来时,和泰病了。和泰吐血,看着那些花瓣掉下来。和泰说七百年才出一次的名品,该看的人没看着。
环子与花把势照顾着和泰。花瓣一天天地掉光了。
环子在给和泰洗脚,和泰抱着那盆残花。
和泰说打从那以后(去势之后),我什么事也没干成过。……像你这么好的女人,我也没留住。和泰其实喜欢环子。
环子指着孩子,没你他们也没有……
和泰说这倒是,宫里的女人让老百姓给干了,生孩子了。这是我干成的一件大事。说完,花掉进热水盆里,熄灭了。
环子卖了从宫里带出的大部分东西,风风光光地从小刀刘那儿赎回了和泰的“斗”(装“势”用的斗,斗中白灰腌着的那根“势”一直封在其中)。
完整的和泰被葬了。
改成菜地的后院,秋天,在畦上意外地开出了三两朵菊花。环子说,别碰,让它们开着吧,就当他还在家里呢。
后 话
写这个故事时我在海拔三千米左右的甘南临潭县扶贫。说是扶贫其实整天在县里的街上蹲着,同去的人抓拍照片,我什么事也没有,就蹲着。
去雅诺寺的路上,见到过那样的情景:上午十点路过一座土房,门口两个兄弟蹲着在晒太阳;下午三点回来时,看到那两个兄弟还蹲着在晒太阳。日头转西了,他们连姿态都没有改变,就那样地蹲着。
在甘南时缺氧,嘴唇是紫的,指甲也是紫的,夜晚翻身,心在喉头这儿跳着,咚咚的。
临潭有很多写诗的朋友,平时我们一起吃着大碗的炮仗面,喝一桌子的啤酒,说着诗歌的话题。
后来我回来为《诗刊》编了一组《临潭小辑》算是扶贫的成果了。
不知道为什么在那样的情境下,还会写了一个这样的故事,骨子里真的有很多的旧事在发芽。又没有在旧社会活过。
我尝试一种文体,又要出入,又要出事,又要出味道,写出来的字还得让人看得见场景。在缺氧的地方,倒是适合做这事……
想起来了写一小段,写过后在街上蹲着,脑子里会慢慢地蹲出些转折和补充来。
故事写过后,只给几个人看过。感谢,这是段新民的话。段新民说,你现在处于真空期。真空到底是什么样子,有谁知道?陈松反问。
你在挑衅。段新民说。
陈松觉得自己没有,不过段新民说的好像也有道理。
这几天陈松听段新民说电影院在搞什么事,说的时候一脸严肃,又神秘兮兮的,勾得他特意从电影院前面路过了好多次。果然,一度萧条的电影院又热闹起来,人进人出,像是来赶集。电影院门口张灯结彩,贴满了巨幅的彩色海报,大喇叭里一遍遍地喊——英国惊险恐怖片古墓幽灵,法国艳情绝色片超级爱欲,德国一级谋杀片喋血杀机,美国……闹哄哄的,就更像赶集了。赶集的场面他见过,农村人喜气洋洋,穿红挂绿,瓜果蔬菜塑料脸盆稀里哗啦摆了一地,他以为都是自家的土产,导游说也不是,以前是,现在不是,现在流通渠道多了,他们也是批发了来卖。
问题是永安电影院果然热闹了,而且热闹得有些不像话。那些人商量好了似的从各个地方赶过来,电影院后面停车场里的车不光是他们这里的,还有“豫”“陕”“云”字车牌的,“青”是什么?他想了半天才想起是青海,好家伙,那是个多远的地方,挺高的地方有个大湖,陈松觉得自己永远也去不了那儿。更奇怪的是进电影院的人商量好了似的戴着棒球帽和墨镜,把自己打扮成不想让人知道自己是谁的样子。门口多了好多鬼鬼祟祟黄牛模样的人,陈松问他们有没有票,他们从包里掏出棒球帽和墨镜。什么意思?陈松问。那些人哑了似的不说话,要不就是聋了。没有人告诉陈松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早场的开场时间过了半个多小时了,还是不断有人往里进。陈松买了棒球帽和墨镜,把自己打扮好,走近售票处,朝黑洞洞的窗口递进去十块钱。接钱的手不黑不白,不大不小,不胖不瘦,不硬不软,看不出男女。那手缩进去,很快又伸了出来,还在向他要什么。什么?陈松把头探向黑洞洞的窗口,一点儿动静都没有,看不见里面的人。多少钱?他问。一截不长不短不粗不细的手指从黑洞洞的深处伸出来,点了点他。陈松又看了一遍布告牌上的票价,没错,是十块。手指缩了回去,把他晾在那儿。后面的人把他扒拉到一边,陈松明明看到那人也是给了十块钱,就拿到了入场券。
他的钱呢?他的十块钱,没有人退给他。
除了钱,一定还要其他的,这里实在是太怪了。
冷清了的电影院又热闹起来,买票光花钱不行,种种迹象表明一定有什么事发生了。 最重要的事,陈松一直没敢跟任何人说,连续一个月来他每天午夜在城里游荡,在七八个十字路口他发现了大摊的血迹,第二天下午去看,血迹被冲洗得干干净净,一点痕迹都没留下。在地图上他标明了血迹出现的方位,发现了其中的规律。果然,昨天晚上预料中的事情发生了,电影院所在的十字路口也汪了一大摊血,而现在,血迹没了,空气中漫着血腥和什么东西烧焦了的味道。他觉得除了当事人,只有他能闻得出来。
半个钟头后,陈松坐在了段新民那儿。段新民刚起床,段新民的女人在卫生间里回避有一阵了,段新民见陈松没有马上要走的意思,抱着女人的衣服进了卫生间。
什么事,兄弟?段新民在卫生间里问。陈松听见他撒了一泡长长的尿。
咱们说过那个事。陈松说。
什么?
电影院的事。
你真能凑热闹,这年头还有谁看电影。我也是听来的,这么—说,你听听就完了,还当真?
怪就怪在这儿。不断有人进去,快散场了还有人进去。为了让段新民听清楚,陈松扯着嗓子喊。
还是找个女人吧。段新民回到客厅。他的手里空了,没有了女人的衣服,看着不像那么回事儿,他摇摇晃晃地从对面走过来,像是刚从外面回来,而他陈松坐在这儿好久了。
出来吧。走到一半段新民转过头,朝卫生间里的女人喊。女人在卫生间开了水龙头又关上,冲了两遍马桶,窸窸窣窣的。真像老鼠,陈松心里想。
听见女人出来,陈松走到阳台上,背过身。女人哧溜进了另外一间屋子。陈松转过来,立在阳台门口,隔着纱窗说,我跟你说过,我觉得不对头。
你自己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进不去。
段新民抬起眼睛,仔细看了看陈松。陈松觉得段新民第一次看自己这么仔细。
买张票。段新民机械地说。
光花钱不行,还要别的。
段新民敲敲另外那间屋子的门,我说,你出来。
我不出来,你进来。女声说。
段新民使劲一推门,里面传来咯吱吱的笑声,我看你怎么进来。
段新民转动门把手,又使劲推门,他转过身跟陈松说,怎么了兄弟你究竟是怎么了?才几点,这种时间你也来。陈松说我怎么不可以来,这是我的房子。我白给你住,我怎么不可以来。段新民要发怒的样子,还是忍住了。他绕过茶几走到陈松边上拍了拍他的肩膀,让陈松坐下,然后自己也坐下来。
陈松掏出自己的烟给段新民点上。
我是这么分析的,陈松说,我路过那儿好多次了。昨天半夜我看见那儿……
段新民你快来,女声叫。陈松隐约觉得这个声音很熟悉。
段新民让陈松说下去。
陈松接着说,那个电影院我熟悉,以前就住边上,小时候上学放学不知路过那里多少次。那个电影院是怎么回事我知道,从前是一个样子,现在又是一个样子。陈松突然朝另外的那间屋子的方向望了望,怎么没声了?他问段新民。
段新民没说话,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好像一晚上没睡觉的是他,而不是陈松。
陈松说,咱们是不是兄弟?
是。当然是。
咱们从小一块儿长大,你的女朋友我哪个没见过。
都见过,段新民很冷静地说。我也奇怪她在里面干什么。
你以前的女朋友我见过,以后的还会见。陈松说得非常肯定。他的脑子里汪着一摊血,那是昨天半夜他看到的,现在他说的是段新民的女人的事,他觉得这两件事情他都把握得很好。
一个电话进来,段新民接了,说打错了挂了电话。他们盯着电话发了会儿呆,似乎等着再有一个打错的电话进来。
我是这样想的,还是陈松先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