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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 2006年第06期-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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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沿着弯弯曲曲的沟谷,一路攀升,就离开了人间烟火,进入了原始森林。齐腰的草木挡住视线,密集的露水成为洗礼。衣服湿透了,贴在身上,胶鞋灌了水,挤出“啪叽”声。 
  年轻人暗暗叫苦,胡锦矗却怡然自得,这算什么,山野嘛,就有山里的野趣。 
  “教授,你胳膊上有条蚂蟥!”年轻人伸手去揪。 
  “别动。”胡锦矗拦住年轻人,举起巴掌一拍,蚂蟥就掉在地上,缩成一团。“你一揪,它的脑袋就留在肉里了。”胡锦矗笑呵呵地说。 
  蚂蟥在濡湿的泥土上伸直腰,又抬起头来往草上爬。年轻人拿出打火机,要烧蚂蟥。 
  “放它一条生路吧,是咱们打扰了它的正常生活。”胡锦矗拍拍年轻人的肩膀。 
  走走停停,就来到海拔2000米的高山,这里地势平缓,大家放下背包,掏出冷馒头和咸菜疙瘩,打尖。 
  远处是邛崃山的主峰四姑娘山,四座白雪皑皑的雪峰,挺拔俊俏,时隐时现,风情万种。脚下是莽莽苍山,浩浩林海,溪水闪烁,竹林摇荡,又是别一番情调。 
  胡锦矗掏出一个小酒壶,抿一口酒,咬一口馒头,飘飘然,陶陶然,赛过神仙。 
  “教授,这里有大熊猫吗?” 
  “应该有。1931年德国人谢弗组织的草坡探险队,1934年美国的塞奇和谢尔登,还有捕捉大熊猫最多的美国人丹吉尔·史密斯,都来过这里。” 
  “教授,快来看!有熊猫!”向导站在一片竹林中,使劲招手。 
  深绿色的竹丛下,棕褐色的腐叶上,两个青黄色的纺锤体,静静地卧着,还冒着热气。 
  胡锦矗问向导:“这就是熊猫的粪便?” 
  “对。”向导肯定。 
  “没错的,我们上山经常见到。”民工也确认。 
  大家蹲下来,仔细观察。纺锤体由两部分构成,青色的是尚未消化的竹叶,黄色的也没有消化完全。也就是说,作为食物的竹叶或竹子,在熊猫的肠胃里待的时间很短。 
  竹子的营养价值本来就差,像这样消化一半就拉出来,熊猫的体能靠什么维持? 
  年轻人问教授。胡锦矗呵呵一笑:“我要是知道,就不要组织调查了。” 
  “怎么说起鸟类,您无所不知呢?” 
  “你忘了,我是研究鸟类和鱼类的教授,大熊猫是新课题啊!” 
  年轻人点点头,能够跟着教授研究新课题,也是一种机遇。胡锦矗则围着纺锤体拍照,前后左右,连同周围的环境。然后,拿出一个盒子,小心翼翼地把纺锤体放进去,笑道: 
  “这可是宝贝,带回去仔细研究。” 
   
  攥草取水 
   
  继续上山,更加兴致勃勃。爬到海拔2800米的时候,太阳下山了,山光骤敛,山风刺骨。一棵粗大的冷杉树旁,有一块平整的岩石,可以宿营。在树干上固定帐篷,可以遮风挡雨;在石头上铺一层冷箭竹,再铺上油布、床单,就可以舒展身体了。 
  走了一天,又累又饿又冷,可吃饭还没有着落。馒头吃完了,煮米却找不到水。山崖底下有流水声,可是峭壁太陡,又黑灯瞎火的,连向导也不敢下去。 
  “看来,只能吃生米生肉了。”炊事员自语。 
  “用火烤肉。”还是向导聪明。 
  “光吃肉,不喝水也不行啊!”年轻人发愁。 
  胡锦矗不吭声,一个人在山坡上,踩踩这儿,看看哪儿。优哉游哉。忽然抬起头说:“我有办法了。把高压锅拿过来。你们看,这是泥炭藓,是最能涵养水分的苔藓。这么一大片,不就是一个固体水库?”说着,教授拔起一丛苔藓,双手合力一挤,指缝中就流出水来。 
  “攥草取水,太绝了!”连土生土长的向导和民工也交口称赞。几个人一起努力,终于挤出半锅水。先煮盐肉,再用肉汤煮米饭。 
  好不容易肉香饭熟,也顾不得烫,赶紧往嘴里送。嚼上一口,这才发现,满嘴钻沙子,又苦又涩,还齁咸!可总比饿着肚子好呀,一个个龇牙咧嘴,囫囵个地往下吞。总算是对付饱了,这才发现,胡锦矗一个人坐在山崖边,美滋滋地握着小酒壶,一口酒,一口肉,自饮自灼,对酒当歌呢。 
  “教授,你吃不出来?又苦又涩!”年轻人问。 
  胡锦矗举起酒壶,朝年轻人晃晃,又回过身去自斟自饮。其他三个人吃饱了,也就困了,钻进帐篷就打响了呼噜。 
  一轮明月冉冉升起,皓月当空,抛洒金晖,教授仰头对明月,感慨万千,一首古诗就冲口而出: 
   
  明月几时有? 
  把酒问青天。 
  不知天上宫阙, 
  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 
  又恐琼楼玉宇, 
  高处不胜寒。 
  起舞弄清影, 
  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 
  低绮户, 
  照无眠。 
  不应有恨, 
  何事常向别时圆? 
  人有悲欢离合, 
  月有阴晴圆缺, 
  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 
  千里共婵娟。 
   
  “教授,您不累不困啊?快休息吧!”年轻人已经睡醒一觉,在帐篷里喊。 
  胡锦矗站起来,却没有去睡,在月光下伫立着,像一座汉白玉的雕塑。 
  他何曾吃不出又苦又涩?可比起他心里的苦涩,又算得了什么?他又何曾不觉得又累又困?可背负着沉重的心事,又怎能睡得着? 
  1974年,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正在如火如荼,在学校的教师们很多都成了“牛鬼蛇神”,“反动学术权威”,被打倒,被批斗,被踩在脚下,永世不得翻身。知识无用,斯文扫地,师道尊严化为粪土。在家里,当医生的教授夫人,也因为莫须有的罪名,被打入牢狱,蒙受着不白之冤,熬受着身心之苦。 
  古人云:大丈夫当齐家,治国,平天下。他到底能做到哪一条? 
  齐家?家塌了一半,他却无能为力。治国?国动乱不已,他却自身难保。平天下?更谈何容易,一介儒生,臭老九,没关进“牛棚”,已是侥幸。 
  四年大学本科,两年硕士,一直学动物,十七年的大学教学,一直教动物。空有一腔热血,满腹学问,又奈何?只有“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只能“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月朗星稀,远山像凝固的海浪,顶起天,拔起地。远处传来几声豹吼,这些昼伏夜出的生灵,此时正是它们觅食的好时候。 
  帐篷里传来均匀的鼾声,还有梦呓声。他们还年轻,也许能熬到头。其实,自己也不老啊;45岁,正是年富力强,怎么心态就老了呢? 
  胡锦矗活动一下手脚,捡来几根枯枝,拢起一堆篝火。对着熊熊燃烧的火苗,他的身子温暖了,心也开始舒展。比起那些还在学校里被“革命”的教师们,他不是幸运得多? 
  20世纪60年代,他有机会参加四川省志的调查编撰,负责动物方面,四川省的高山大川,平原盆地,几乎走遍了。随后,又要搞中国东部的自然地理区划,动物方面又交给他负责。他又在省里的林业厅留下了大名。 
  所以,这一次搞大熊猫调查,才会想到他。尽管他是“反动学术权威”,可需要学问的时候,也可以利用。尽管他的夫人还在狱中,可需要专家的时候,也可以忽略。这就是不幸中的万幸。这就是无为时的有为。他还有什么可抱怨的呢?大熊猫,一个崭新的课题,一个神秘的物种,就摆在他的面前,等待他去研究,他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呢? 
  想着想着,他就拔起一丛泥炭藓,挤出水流,用嘴去吮。不错,又苦又涩。但是,就是这又苦又涩的水滴,滋养了自己的生命,也解救了路人的饥渴。 
  篝火燃得更旺,火苗蹿得更高。胡锦矗在篝火旁和衣而卧,半睡半醒,进入了梦乡…… 
  从1974年到1977年,史无前例的大熊猫调查进行了3年。3年后,四川、陕西、甘肃三省联合的大熊猫调查,汇总结果,浮出水面: 
  大熊猫物种只剩下2000只,属于濒危物种。如果继续捕猎赠送,如果不及时进行保护,大熊猫——中国的国宝,世界的珍稀,将会灭绝! 
  警钟长鸣,在中国政府的耳畔,在世界人民的心中。当务之急,是保护!保护!!保护!!! 
  但是,面对这样一个神秘的物种,该怎样保护?专家的意见举足轻重。年近50的胡锦矗又一次临危受命,放下了熟悉的研究课题,接受了新的任务,重新走进高山大川,再次与大熊猫朝夕相处。没想到这一处就处了一辈子。 
   
  胡氏方法 
   
  30年后,我在四川南充市的西华师范大学,见到了70岁高龄的胡锦矗教授。身材高大,微微发胖,腰杆挺直,行动稳重。尤其是温和敦厚,特别有长者风范。 
  我在北京和他通电子邮件,他说:“欢迎你!”我在成都和他通电话,他说:“你把该去的地方先去了,最后来南充。你把所有的问题都记下,我来告诉你。” 
  我终于到了南充。他关掉了手机,离开了学校,安排了生病卧床的老伴,给了我一整天的时间。为了抓紧时间,我的采访无处不在,宾馆的房间,街心的花园,订票的大厅,餐厅的饭桌,甚至喧嚣的大街。 
  老先生始终呵呵地笑着,耐心地讲着,就像对待自己的学生。我们的谈话进行得轻松愉快而有收获。 
  “这么说,1974年是中国,也是世界上,有史以来第一次大熊猫调查了?怎么会选上您呢?”我在宾馆里为老先生沏上茶。 
  老先生呷了口茶说:“我在西南师范学院读本科学的是生物,在北师大读研究生读的是动物专业。1957年毕业,分配到这里,到现在,一直教的是动物。20世纪60年代,我在西南师范学院读本科的老师点名我去搞四川省志,负责动物方面。那个时候四川省我到处都去了。接着,四川省搞东部自然地理区划,动物方面的工作又交给我。我在成都住了一年,省里的林业厅都了解我了。” 
  “也就是说,那时候,您还不是大熊猫专家?” 
  “当然不是。那时候,我研究的对象是鸟类和鱼类。” 
  “那么,您是第一个研究大熊猫的专家吗?” 
  “那也不是。自1869年戴维神甫在四川宝兴获得标本,定为新种发表以来,西方就陆续有猎捕考察、科学报告和一般读物发表,比如1938年的《女人与熊猫》,1929年的《追踪大熊猫》,1966年的《人与熊猫》。在我们国家用现代科学对大熊猫进行自然历史的研究,是从著名的考古学家裴文中开始的。1934年他在研究北京周口店的食肉动物化石时,发现了大熊猫化石。1943年又有彭鸿绶研究野外大熊猫,但是因为第二次世界大战,停止了。1964年郑光美又在陕西秦岭进行了考察,见到了大熊猫。但是,像1974年那样集中多位专家,在全国范围,进行大规模的熊猫普查,还是空前的。” 
  老先生不紧不慢,如数家珍。 
  “那么,胡氏方法呢,又是怎么回事?” 
  老先生笑了,说来话长。我们一起漫步到南充市的街心花园,坐在一个安静的亭子里。 
  “人们说的胡氏方法,就是在野外调查大熊猫的方法。你想啊,野外的熊猫数量很少,又生活在高山密林里,很隐蔽,怎么去调查呢?” 
  “是放狗撵吗?我好像听谁说过。”我问。 
  “哈哈!不是,不是。”胡先生仰头大笑,“那是在平武,还是‘文化大革命’搞武斗的时候。他们在豹子沟用狗撵,然后用这条沟的面积来推算保护区有好多,还发表了的。哈哈!后来,我们觉得2万多公顷,不可能有200多只熊猫。所以,我们说那个方法是不科学的,不能用那个方法。而且那样做,也干扰了熊猫的正常活动。是不行的。” 
  “那怎么办呢?”我问。 
  “在考察的过程中,我们发现熊猫的粪便很多,我就想到了用粪便来确定熊猫的数量。” 
  “怎么确定呢?” 
  “首先要看它是不是新鲜粪便,表面有没有光泽和黏液。如果是第二天、第三天的就没有,就会变黑。还有,如果粪便是在竹子下面,就要看上面有没有落叶,当天的就没有。另一个,我们知道,每一个动物都有自己的活动范围,范围不同,粪便的大小不同,那就不是同一只熊猫。更重要的是熊猫吃竹子都是横着咬的,它的年龄不同,咬节的长短就不同,就可以在粪便中测量出来,就能区分出是不是同一只熊猫。” 
  “那么,同龄的熊猫咬节一样,又怎么区别呢?” 
  “在野外,成年熊猫两年才生产一次,多半只能养活一个幼仔。在有限的范围内,就不可能有同龄的熊猫。对吧?” 
  对我的步步逼问,老先生不慌不忙,娓娓道来。这样的采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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