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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成国个人也欣赏叶选峰的能力,多年来,让他到部属研究所、企业锻炼,干出成绩之后,再调到身边担任秘书,再到淮海集团担任副总、党组副书记,继而接替宋慧,全面主持淮能集团的工作,一路仕途顺畅,今年才四十二岁,就已经是正司级央企官员,在新生代里也算是一号人物。
今天说是家宴,在徐城沾亲带故的都可以赶到谢棠家吃饭去,但实际上是沈淮领成怡进门,宋鸿军出面拉一些人去凑热闹,是为了不使场面难堪。
不过,宋鸿军再拉谁,也拉不到叶选峰头上去。
如果说宋鸿军坚持约叶选峰一起赴宴,那就只可能是沈淮有事想跟叶选峰谈。
谢芷话问出口,就知道有些问题是多余的,沈淮刚去冀省见过成光、见过纪成熙,从冀省回来途经徐城没耽搁,就想借今天家宴的机会,跟叶选峰见面,自然不难猜到他想什么事情。
一想到这里,谢芷倒是想看今晚沈淮与叶选峰见面的情形。
谢芷不确定的问了一句:“叶哥确定会过来?”
“为什么不过来啊?”谢成江在电话那头反问道。
“那行,我等会儿也过去。”谢芷说道。
沈淮与叶选峰见面将谈什么,有些耐心,稍晚些时间自然能从别人嘴里听到,她还是不放心沈淮那浑蛋进门会叫谢棠有怎样的反应。
谢芷中途回了一趟公司,再开车到谢棠家,暮色已浓。
深秋时节,甬道两侧的林木皆叶落枝疏,水泥路面以及旁边的树蓠、园莆里,不时有风吹卷起来一阵阵的黄叶,飘落在车窗上。
这一片都是省委省政府家属住宅区,除了沿前街燕京路几栋公寓楼外,往北一直到青津河都是整片的小楼,皆是八十年中前期所建,贴着砖红色的面砖,有着岁月沉淀、雨水冲刷的陈旧痕迹,看不出奢华之处,却林深树幽,是徐城难得的幽静之地。
到谢棠家外的巷道,看到前面已经停了好几辆车,谢芷就靠边将车停下来。
谢芷刚停下车,刘建国随后也开车过来——谢芷还以为刘建国不会凑今天的热闹,但想到沈淮今天要跟叶选峰谈事情,刘建国跟过来也不奇怪,便站在路边等他一起下车。
宋鸿奇以及她哥、她爸在徐城的用车,谢芷都认得,除此之外,还有一辆黑色奥迪跟一辆银灰色的奔驰——谢芷猜测奥迪应该是叶选峰新配的车,而银灰色的奥迪应该是宋鸿军在徐城的车。
谢芷看了看,她回公司耽搁了一下,都快六点半了,宋鸿军与沈淮他们先一步赶过来,倒不会叫人奇怪。
谢芷心想:姑夫举家迁到徐城赴任之后,这个家门,沈淮一次都没有踏进过,他今天与成怡进门来,会是什么心情?
想到沈淮那张看上去俊朗、却有着说不出叫人厌烦的脸,想到沈淮以前在东华对自己的种种戏弄,谢芷今天打心底就不想叫这浑球能舒服了,心里琢磨着:进门第一句话说什么,才能刺到这浑球的痛处?
没进院子就听到里面有说笑声,谢芷探头往里看,就见一溜人都在前院里说话,成怡、宋鸿军都在,但没有看到沈淮。
谢芷以为沈淮就在左右,稍提高声线跟成怡打招呼:“新娘子上门呢,新郎官躲哪里去了。”
成怡回头看谢芷跟刘建国一起进门来,她跟沈淮进门,是有见家长的意思在,等会儿也会提到订婚的事情,叫谢芷这么扬声一嚷嚷,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沈淮临时有些事,半道上叫人喊走了,一会儿就过来。”
“沈淮倒不愧是大忙人啊,在徐城还公务缠身。不过,到底谁这么大架子啊,让一个副省长、一个央企老总都等着沈淮开饭,他就将人半道截走了?”跟在后面走过来的刘建国,不阴不阳的问了一句。
成怡知道沈淮跟刘建国在梅钢借壳上市的事情结了怨,刘建国这人心胸又狭窄得很,见面不会有什么好话说,听到他不阴不阳的问话,心想他也真是太没有城府了,只是笑笑不理会。
刘建国却是不依不饶,追问道:“到底是谁啊,不会是省委书记田家庚吧?除了田家庚,真想象不出还有谁能让我们在这里干等。”
谢芷还想附和刘建国说几句损沈淮的话,但见她哥他们脸色微沉,非但没有应和刘建国对沈淮的嘲讽,反而眼神有些闪烁,心儿一跳,暗道:不会真是田家庚半道将沈淮喊住了?
宋鸿军看了刘建国半点城府都没有、带有嘲弄的脸一眼,心里只是一笑,说道:“还真是不巧,我们半路遇到田书记坐车回来,田书记将沈淮喊过去说几句话——你要是等不得想开饭,出院子左拐走到巷子尾就是田书记家,你过去喊一声。”
宋鸿军这一句话,当下就叫刘建国的脸挂在那里抹不下来,僵在那里,轻敲一下,那难看到极点的笑就会像碎冰渣子似的掉下来。
成怡这时候也看了刘建国一眼,心想还真是有将脸贴上来找打的人啊。
谢芷干笑了一下,也觉得没趣,想来有件这次从香港出差捎给谢棠的礼物没有从车里拿下来,便又转身出院子,刚跨出院门,却见沈淮站在外面正掏出火机来要点烟抽。
谢芷看到沈淮也是一愣,想必他是听到刘建国那几句暗带讥讽,却奇怪他没有径直走进院子给刘建国当面一个难堪,反而一个人站在院子外抽烟。
暮色已深,但藏在树桠遮住的街灯还没有亮起,只有打火机火苗给风吹得闪烁的光亮,映出沈淮那么没有什么多余表情的脸。
谢芷也不知道沈淮此时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心想他以往对刘建国、对她哥或者其他人,都是不假颜色的,今天怎么变了性子,竟然因为不想给刘建国难堪,而站在院子外先抽一会儿?
谢芷转念又想,难道沈淮今天是想摆低姿态,不想因为刘建国把气氛搞僵掉?不过,狗改不了吃屎,向来横行霸道惯了、不给别人余地的沈淮,今天摆低姿态,只怕是别有用意,是因为成怡今天在场,他要装君子,还是说他今天与叶选峰见面要谈的事情,让他不得不放低姿态?
谢芷看了沈淮两眼,也无意跟院子里的人说沈淮就在院子外听到刘建国的那几句话,与沈淮对望了有那么两三秒,就走向车子,将给谢棠的礼物拿出来。
沈淮看着谢芷弯腰从车里两只制作精良的人物模型,知道是送给谢棠的,待谢芷走过来,问道:“怎么谢棠还在喜欢收集这些东西?”
“她一直都喜欢。”谢芷看了沈淮一眼,应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
沈淮当作没听见刘建国的话,前后岔开那么半分钟,刘建国也真就以为沈淮没听见,给宋鸿军说挂的脸色又缓了过来,换了一副嬉皮笑脸的面孔,问沈淮:“田书记找你过来,有什么最高指示要向我们传达吗?”
沈淮看了刘建国一眼,不冷不热地说道:“田书记要离开淮海了,但心还念挂淮海今后的发展,刚好在前面跳口遇到,就找我谈了几句。”
沈淮看到就成怡、宋鸿军与叶选峰、谢成江、刘建国站在院子里说话,而他父亲跟谢海诚这时候大概是听到他过来,才从书房打开走出来。
谢海诚站在走廊里,问道:“田书记找你谈了什么?”
谢海诚倚老卖老,沈淮却无意将他跟田家庚的谈话内容说给他知道,敷衍道:“没有说什么,就随口聊了几句。”
沈淮半点消息都不肯漏,谢海诚也无计可施,他知道田家庚跟沈淮在路口遇上,不可能说是唠家常将沈淮喊过来单独谈话谈上半个小时。
田家庚要离开淮海了,但他作为省委书记在淮海省任职三年,无论是为了使他在淮海省推行的诸多政策能持续下去,还是说为新省委书记的到任做些铺垫工作,离开前找省内主要官员谈话,也是惯例。
即使是临时性的谈话,谢海诚也没想到沈淮会有资格跻身到田家庚的谈话对象里去——谢海诚看了妹夫宋炳生一眼,心想宋炳生大概都没有给田家庚找过去单独谈话吧?
不过,谢海诚更担心这会对叶选峰接下来跟沈淮的谈话,形成额外的压力。
第七百五十章家宴(二)
谢棠还是不大习惯跟太多的人接触,吃饭之前跟谢芷躲在房间里说话,到吃饭时才下楼来跟大家打招呼,瓷白的脸蛋,给人近乎一种透明的感觉,跟着大家喝了一点红酒,脸上才略有些血色,吃过饭,就又拿着谢芷、成怡带给她的礼物,躲到楼上去了。沈淮瞥了一眼楼梯拐角,看着格子长裙甩过,收回眼神,下意识的从口袋里摸出烟,但看到谢棠她妈坐在对面眉头皱起来,大概是反感他在饭桌上抽烟,便将烟跟火机搁在桌上。
沈淮知道谢棠她妈对他是什么态度,故而见她对成怡爱理不理,也没有放心里去,能允许他们上门吃这顿饭,没有将他们轰出去,已经算客气了,不能有更多的苛求,而就宋鸿军一人在饭桌上两边搭话调节气氛,却是不能将餐厅里沉闷冷凝的客气打破。
谢芷倒是想上楼去陪谢棠说话,但更想知道沈淮要与叶选峰谈什么、怎么谈,便耐着性子坐在饭桌前不离开。
“成叔刚去冀省任职,沈淮你们就紧跟着跑过去凑热闹,冀省现在有什么热闹好凑啊,说来听听?”这次席间最坐不住不是宋鸿军,而是刘建国,沉闷地喝了一晚上酒,他忍不住先开口问沈淮此次去冀省的事情。
“就是陪成怡到冀省玩一趟再回来,有什么热闹好凑?”沈淮笑道。
“我不信。”刘建国摇头说道,“你跟成怡去冀省要是就只为了见家长,给人感觉好像就是成叔当上省长了,你才觉得有必要跟成怡结婚似的——我可不觉得你是这样的人,肯定有什么热闹,瞒着不让我们知道。咱们好歹也认识的好些年,你可不要再像上次梅钢借壳上市一样,再不仗义玩我们一趟。”
沈淮脸色微沉,见成怡的脸色也是有些难看,他与成怡的订婚,确是始于政治联姻的目的,即使现在也摆脱不了这样的色彩,但叫刘建国在饭桌上一再刺破,换谁脸色都不会好看。
谢芷在饭桌上,也暗中打量沈淮、成怡脸上神色间的细微变化,她也认定沈淮此次去冀省见成光,返回徐城就紧接着提与成怡的订婚事,一定是在成光那里获得更明确的支持,才迫不及待的约叶选峰见面,摊开底牌谈冀河港输煤码头的去留问题。
谢芷看了叶选峰一眼,见他脸色沉毅,似乎若有所思在想别的什么事情,而她爸脸上一直都是笑盈盈的没有多余的表情,想必在她过来之前,她爸已经跟叶选峰沟通过了,叶选峰的立场应该没有什么变化,而刘建国此时的主动挑衅,应该是消耗沈淮接下来要对他们施展的火力。
沈淮见刘建国脸有得意色,而叶选峰、谢海诚以及他父亲等人则没有什么表情,猜想他之前应该是有过商议。
很多事情、信息,彼此之间都是透明的,他让宋鸿军今晚拉叶选峰过来,主要就是谈冀河港输煤码头续建的事情,他们自然也能料到这事;看他们的反应,显然是把冀河港输煤码头的续建当成一块肥肉,打定主意不让梅钢这边接手。
细想这也不奇怪。
淮能集团现阶段要集中资金、资源,更专注的在沿淮海湾地区发展煤炭、电力、运输、港口等业务,对冀河港输煤码头的投资有些顾及不暇。
即使从现有的业务发展排序上,淮能集团的动力煤将来主要由集团下属的淮能煤业从淮西地区开采供给,冀河港输煤码头的建设对现阶段的淮能集团也不是必需。
不过,对纪成熙及纪家那边的催促,他们也需要有一个积极的交待。
冀河港虽然启动要慢一些,但未来的发展潜力不小,冀河港输煤码头改综合码头进行续建,是个香饽饽,特别是淮能集团前两年已经把最困难的一部分工作做掉,接下来就是投入后续资金续建就可以了。
叶选峰将这块香饽饽割给谢海诚他们,一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再个海丰集团资金不足,还可以籍此重新拉拢跟长青集团的关系。
而更重要的一点,他们还是要遏制住梅钢向冀省大规模发展的势头。
想也无需想,不要看宋鸿义今天没有什么说话,表现很乖,但沈淮能确定背后有他二伯的意志在内,说到底他们就是担心宋系内部的此消彼涨。
成怡他爸此时到冀省担任代省长,也正式列入中委的候选名单,要是接下来梅钢再以产业链延伸的方式,大举进军冀省,与成怡他爸携手共进,也确实会叫他二伯忌惮。
冀河港输煤码头的续建,纠缠了这么多的利害关系,沈淮也没有想过叶选峰他们会轻易放手。
当然了,沈淮此时手里最大的底牌,不是其他,而是纪成熙及背后纪家在这件事上对梅钢明确的支持态度。
诱逼燕钢新厂迁建南进的整个计划,对纪家的利益之大,对晋南线工程的促进、对清河市的发展推动力之大,远远超过冀河港输煤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