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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瑾道:“我哪都不去。”
“陛下未派你去,可是……?”她想到“功高震主”四个字。
唐瑾道:“是我自己请辞了。你才刚来云燕,过几个月碧儿就要出嫁,留你一个人在府里怎么好。”
“哪有这样的。”尉迟晓低低的说。
唐瑾道:“近日是有些事,过些时候得闲了,我带你去北边骑马可好?兑国多水,我大巽多的却是密林草原,风吹草低,别是一番风光。”
“都好。”尉迟晓又想到另一件事,却没有对唐瑾问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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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塔河公大寿请了唐瑾赴宴,尉迟晓本应作陪,早起唐瑾见她恹恹的,怕是着了风便不许她去,又请了太医看过,道是“情志不豫,夜不成寐”所致,歇歇也就不碍了。唐瑾便要在府里陪她,尉迟晓劝了又劝,又应了他今日必然好好在房里歇着,唐瑾才去了。
尉迟晓在房里躺了一会儿也不能成眠,便叫如是、我闻收拾了起来,又叫三清去取了两本书,捧了往那花树下去看。
妙音在一旁打伞遮阳,如是奉茶,让人抬来剔红高束腰香几,三清和我闻端了几样时鲜瓜果摆上。
尉迟晓正在树下念书,忽而见一个人影过来,便以为是唐瑾提早回来了,刚想问他,抬头却见是端木怀。尉迟晓刚要做礼,端木怀便虚扶住,“成日见的,别见礼了。”
“君上是来找碧儿的?”
“是了,她成日吵吵闹闹,今天怎么倒不见人?”
“前日她刚得了个黄玉九连环,这两日都窝在屋里玩呢,想是这时候也在。”尉迟晓语气清和,一句是一句的说道。
端木怀点了点头,“那朕便过去了。”刚说完又反过身,对尉迟晓说道:“朕和子瑜素日的事,你别往心里去。”
尉迟晓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问了一句,“不知何事,还请君上见教。”
端木怀干咳一声,“就是四野都说我和子瑜断袖余桃,并不是真的。”
“臣妇晓得,君上看重夫君,这样做对子瑜好,对国家也好。”
尉迟晓这两句话说得很平静,但能说出“对子瑜好,对国家也好”这样的话,显然心中有如明镜。唐瑾若是个混不着调的王爷,那么端木怀对他的信任就可以被认同,朝野上下也不过就是认为唐瑾有大能又性喜奢华享受,不顾伦理。不顾伦理这个罪名显然要比手握兵权、犯上作乱轻多了。端木怀说道:“你很聪明,难怪子瑜喜欢你。”
“多谢君上夸赞。”尉迟晓福身做礼,“臣妇冒昧,有一事想请教君上。”
端木怀见她郑重,问道:“什么事?”
尉迟晓说:“子瑜的伤……我也知道他不可能尽数与我实说。若问碧儿,又怕她忧心,只得请教君上。”
端木怀略一沉吟,就着旁边的大石长墩上坐下。他道:“子瑜是怕你担心,旁人都不让说,既你问了,今日正好我来当这个坏人。”
“求君上指点。”
端木怀道:“原是已经好了多半,只是子瑜不肯好好养着,到处乱跑,不知在哪里见了冷水。太医说得亏是伤口已愈,不然见了冷水,血寒凝脂,有一丝入心即死。”
尉迟晓就是一抖,倏然想起金陵雨夜,自己岂不是差点害死他?她控制住声音的颤抖,问道:“可要紧吗?”
“原是要静心调养一阵,他怕你担心,不肯让太医入府为他诊治。”端木怀愁道,“我也只能不使他做事,让他清闲些。”
尉迟晓立时明白了前日因由,她向端木怀躬身拜过,道:“晓敢请陛下圣恩,使太医往芳歇苑小住数日。”
端木怀一笑,好像是在说“朕就是在等你这句话”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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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几,唐瑾回府,尉迟晓已在二道门处迎候。
唐瑾快步过去,携了她的手问道:“精神不好,怎么不好好歇着?”
尉迟晓道:“有一事我擅自做主,你且勿怪。”
她如此郑重其事,唐瑾笑道:“什么样的事?你是这儿的女主人,自然什么都可以做主。”
“我找太医问过你的伤势了,所以私自恳请君上,派了两位太医入府。”
唐瑾一偏头,正见之前照顾他伤势的孙太医和刘太医向他作揖。他不由扶额,“陛下是什么都说了吧?”
“我略知道了一些。”尉迟晓说。
唐瑾抬手抚平她的眉头,“做什么这样紧张?我又没事。既然太医来了,横竖最近也无事,便喝几碗药罢了。”他对两位太医说道:“那么就有劳了。”
两位太医赶忙还礼,口称“不敢”。
后几日问药针灸,又要推拿活血。尉迟晓事无巨细,在旁问询医理。
唐瑾无奈笑道:“又不是什么重病,你自己这几日都没睡好,别再操这些心了。”
刘太医刚刚为他针灸过穴,收起银针。唐瑾理了理衣服,近侍在旁的小厮重新为他束好腰带。
尉迟晓站在一旁说道:“若是这些都不需我操心,我当真如同废人了。”
唐瑾挥挥手,让屋里的人都下去。他道:“我知道你担心前方之事,偏你又一字不问。”
尉迟晓摇头,缓缓说道:“离国不惜穷兵黩武,如此大好时机,若是能与我国联兵,打退离军攻势,进而长驱直入,一举吞并,岂不是于巽大为有利?然而,若是离国灭亡,首当其冲的便是金陵,我国实力远不及巽,到时两国并立,覆灭亦只是早晚之事。而家国之利自然高过一切,在金陵玙霖、不群等人会竭力避免此事发生,而对于云燕君臣来说,也必要想方设法与我国联兵。你近日入宫可不是为了此事?我可有一字说错?”
《兑史》在《尉迟晓传》中亦有记载此事,史家之笔书之:“晓为人矜重,虽远千里,而明于事势,非常之人也。”
作者有话要说:
☆、风云有变
飞絮来时,屋内竟连个下人都没有,小丫鬟带她到了文珑的卧房也就退下了。
文珑房里很安静,靠门的条案上搁着一个青瓷瓶,还有一架寿山石山水座屏,再就不见其他物件了。文珑倚在西窗下的榻上,银冠束发,他手里握着一卷蓝皮的书册。窗户敞开,他就那般临风窗下,微风轻抚着他青色的衣袖,丝丝桂香从窗外飘进屋里。
“公子。”飞絮唤了一声。
文珑抬头见她,合了书随手放下,“你来了,过来坐吧。”
飞絮穿了件“连年有余”花色长裙,手里拿着一个练囊 ,在长榻对面远远的找了把椅子坐了。
文珑轻吸一口气,微笑道:“好香,是什么东西这么异香扑鼻?”
飞絮解开练囊的丝绦,说道:“上次来的时候,见公子这儿一屋子药味儿,所以寻了些香料。公子若不嫌弃,我就给公子点上。”
说话文珑便要起身找香炉。
飞絮忙要起身按住,刚碰到文珑的身子,手就像触电一样缩回胸前,只低头道:“我来找吧。”
文珑见她害羞,也不说破,指了旁边紫檀如意裙长桌。长桌上面摆了白瓷宽折沿双鱼纹盆,里面就水盛了两朵未开的荷花,那白瓷盆边上则是一鼎龟背鹤足白瓷香炉。
飞絮过去打开香炉,拿出点香料放入炉中点燃。不一会儿,馨香就充满了整间屋子。
飞絮把练囊放到长案上,回来坐下,问道:“公子可好些了?在窗下吹风可使得吗?”
文珑道:“已经好多了,我也是成日闻着药味儿,才开开窗,正巧你就送熏香来了。”
“公子身子不好,别再吹出病来。”
文珑道:“我已好了七八分,只是太医小心。如今天气也暖了,不如你陪我到院子里走走吧。”
飞絮点头,更像是受宠若惊。她起身从衣桁上取下斗篷要给文珑披上,到了近旁又觉得太过亲密。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文珑笑说:“这斗篷不轻,总拿着它做什么?”说着自己接过斗篷,却不妨碰到飞絮的手指。
飞絮手一抖,忙抽回来。
“造次了,姑娘别见怪。”文珑赔礼。
飞絮低着头,说道:“公子快披上吧,别着凉了。”
二人缓步来到木樨园中。 正是春日好时节,桂树墨绿,幽香宜人。
文珑倏然想起言菲喜欢桂花香甜,以前常与他说:“听说广寒宫里有一棵桂树,不过只有一棵也太孤零零的了。”因而在金陵立府之后,文珑才让人种这一园子的桂树。文府刚建好时,他还曾与她说:“满园木樨,可就热闹了吧?”
文珑微一合眸,硬将神思扯回,对飞絮说话时已经是旁的内容了。他道:“有些话我不当问,不过细想又没有旁人可以问你,因而多说一句。”
飞絮道:“公子尽管说。”
文珑和颜问她:“你在慈州老家可有定亲?”
飞絮大羞,满面飞红,连着耳朵都像是被热水烫熟了一般。
文珑道:“女大当嫁,你没有亲故,自己又不好做主,我便多问一句,总不好让你在金陵无依无靠就耽搁了。我也是这次病了,便想着几件事,趁我还好时都办了。若是下次当真起不来了,也就再没有什么不妥了。”
飞絮又羞又悲,“公子莫要这么说,公子是好人,必可以长命百岁!”
从飞絮口中说出“好人”两个字,文珑自己尚觉得担待不起。他低头见飞絮连眼圈都红了,当真是情真意切。文珑微笑,“我不过平白说一句,病中多思,你不来安慰我,反倒让我来安慰你吗?”
飞絮拿出帕子点了点眼底,“公子说的是,是我糊涂了。公子莫要乱想,这不是已经好多了。”
文珑道:“我出门了数月,回来又病了好一阵,长日没见你,倒觉得你长进了不少,真像个掌柜的了。”
“还是公子说,凡事都有公子,我才胆大一些。这才发现和客人们打交道,与以前在乡里街坊邻居的也是一样的,便不怕了。”飞絮绾了绾鬓角,长裙曳地,弱质纤纤,像池边的一支蒲苇,微风一来,便会随风倒下。
文珑道:“你一直这么瘦,该多吃一点补一补,不然店里忙起来怎么吃得消。”
飞絮认识他以来,文珑第一次这样对她嘘寒问暖。飞絮又喜又慌,飞速说了一句,“公子才是。”她又说:“最近来凝脂轩的姑娘,好多都问起公子。”
“问起我?”
“还是上次公子为我赶走那些泼皮的时候,现在金陵城都知道凝脂轩是公子名下的,再没人敢来捣乱了。”
“如此便好。”他与飞絮便走边说,忽然脚下一软。
飞絮赶忙扶住,“公子你怎么了?!”
“没什么,久病不曾出门,竟连路都走不好了。”文珑笑笑,站直了身子,“日前我使人送去的东西还好吗?”
飞絮仍旧扶着他,丝毫不觉两人衣襟相贴,答道:“很好,起先我还不知道,还是那日拿出来待客才知道那茶那样名贵。”
文珑道:“开店待客总得有些好茶,咳咳。”
“公子小心着了风,我扶公子回去吧。”
两人正要往回走,冰壶迎面快步过来,“公子怎么出来了?这怎么使得!”
文珑摆手,“不妨,是有什么事?”
冰壶道:“吾丞相来了。”
“他倒是稀客。”文珑说,“你让人好好送飞絮出去。”他向飞絮道了句别,举步便完回走。
冰壶道:“这怎么行?公子一个人怎么回去?”
文珑笑说:“在自己家里,我是连路都不认得了?你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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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思在堂中安坐,近旁有两个日常服侍文珑的丫鬟在伺候。见文珑进屋,先有一个就过去为他接了斗篷。吾思放下茶盏起身。
文珑请他坐下,自己在一旁坐了,笑道:“我是知道的,你无事定然不登三宝殿。”
“本是陛下要来,正巧在宫门口遇到。”
“于是你就和陛下说‘玙霖少不得要再送一次’,他就让你来了?”
“正是。”吾思笑说。
“陛下有何旨意?”
“一是要来说前方之事顺利,二是周依水往来频繁,陛下看你老大不小,要来问你个意思。”吾思一本正经的说。
文珑笑道:“总的来说就是入阵营被不群带去柘城,上林苑又没人陪他骑马,很无趣吧。”
吾思抚掌而笑,“今天被我劝回去的时候,面上确实有些苦闷。不过,既然接了这个差事,我还是要来问个明白。”
文珑道:“近日还有另一桩事,依水这面暂且不急,总要等不群取胜了再说。”
“另一桩事?”
“因其敌间而用之。”
吾思长长的“哦”了一声,“‘三军之事,莫亲于间’ ,是该好好用着。已探得离大军实数二十七万,若要退军并非一朝一夕的工夫。”
“不群去之前已有计较,如今正待时机。”文珑道,“宛将军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