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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迟晓被他手指勾着,被迫转头看向含笑的人,那艳丽的容颜上分明是一点故意为之的轻佻。
尉迟晓勉强笑了笑,“我在想谂儿回云燕这一路不知道好不好。”
“有苍术和木通两人护送,又有三清和妙音一路照顾,哪里会不好?”唐瑾道,“再者前儿不是已经得了消息,谂儿已经到云燕了吗?碧儿还托人来说,谂儿在宫中和皇子一同念书,相处得很好。”
“是了,你昨天说过了,我竟浑忘了。”尉迟晓道,“都是我的过错,不然谂儿也不必一直换师父教导。”
“这些谁都想不到的,不是你的错。”唐瑾吻了吻她的前额,“湖石上太凉了,我们去屋里坐,好不好?”
尉迟晓顺从的由他扶着起身,“子瑜。”
“嗯?”唐瑾低下头,仔细听她说话。
尉迟晓仰起头望着他,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
“一大早怎么两个人就对上眼了?”打趣的人青衽白衣正绕过池子往这边来。
唐瑾也没有上前去迎,熟稔说道:“玙霖怎么一个人来了?”
“正是一个人悄悄的来,才能撞见你们二人这样不避人。”文珑笑说。
唐瑾没有点破他,这边笑道:“你来得正好,卿卿正闷着,我正想寻个什么解闷。”
“这个时间是金陵最好的时候,”文珑说,“不如去清凉山一游,不然天再热了终归是汗津津的。”
“是我懒懒的不爱动。”尉迟晓说话的声音极轻,竟比不得原来的一半。被唐瑾揽着的她犹如风中残叶,枯败残朽。唐瑾小心翼翼得好像稍一用力怀中的人儿就会如深秋干枯的叶片一般破碎。
文珑倏然想起当年尉迟晓方中状元时的样子,十五岁的年齿,是兑国最年轻的登科状元。那时何等意气风发,风光无极,她举止端方,谈吐恢弘,一双星眸似能睥睨天下。而此时,尉迟晓仅仅是偎在唐瑾怀里,小心的避着深春并不寒冷的风。
文珑觉得自己当初错得离谱,他们不应该自以为是的认为尉迟晓嫁给泉亭王就可避开国仇家恨。这桩婚姻分明是将她更深的卷入国仇家恨之中。
文珑对尉迟晓说道:“上次见你还是在高凉,这么长时间身子还没养好吗?”
尉迟晓与他一别三年,她身边许多事,文珑未必不清楚,即便当真不清楚,她也不想在唐瑾面前一一细说。当下只缓缓摇了摇头,她对文珑道:“是我自己不争气,现在也好多了,不过是时气犯懒罢了。”
“那也该动动,即便是身子好,也经不过这样成天歪着,总这样懒着也是要生病的。”文珑温言劝道,“游山有些累,不如坐船游淮水,正是穿城而过,又通着外面的长河,倚在船上也省些力气。”
尉迟晓道:“淮水是穿城而过,城墙那有水门,除了宫内运大宗的东西都是关着的。”
文珑笑道:“你忘了我手里有令牌了吗?”
尉迟晓一笑,“是了,以前你总是和……”和菲菲这么混闹。话到嘴边戛然而止,她道:“也好。”
“既是来了金陵就客随主便,我来安排船吧。”文珑也不过是三两句话的工夫就安排妥当。
按说去泛舟游河很该带着新婚的夫人,可是文珑始终没有提要回去接周沁的事。
淮河河道宽阔,文珑让人备的是三四丈宽的画舫,船舱宽阔高大,足可跑马,篷顶雕刻精致,飞鹤仙鹿。窗户敞亮阔大,从船舷通到篷顶,窗边摆着一张可两人躺卧的软榻,榻上放了四五个软枕,倚在榻上正好能看城中风光。
尉迟晓半卧在榻上,面朝外看着她许久未见的金陵城,可那双直直的眸子又像是什么都没在看。她的眼睛里空空的,好似得了失魂症一般。
唐瑾在榻上,轻拍着她的肩膀,说道:“把窗纱放下,好不好?小心着了风。”
“不要紧的。”尉迟晓淡淡的说,也只有这样一句。
愁云紧锁眉梢,唐瑾回身正与文珑对视。
靠在一旁凭几上的文珑对尉迟晓说道:“辰君不如在金陵多留几日,几年没有回来,有多少故旧要见呢。”
“见谁?不群没回来,银汉去了,日冉也没有心情见我吧。”尉迟晓对着窗外的河道民居自言自语,“再说,金陵哪里是能久留的地方?此番也不过是权衡利弊,稍缓局势罢了,这样微妙的事只要偏一点就会不可收拾。”
她眼眸空荡,说着无心无意的话。这话换别人兴许不明白,坐在船里的二位怎么会不明白?这正是兑国与巽国而今的局面,就如同一支钢锥独撑的木板,只要错一点就会向一面倾斜。
“离国的事还没有完,再者……”文珑看向唐瑾。
“再者就算要一争雌雄也得师出有名才行。”唐瑾将本不必说出来的话也一并说出来。
“是了,是这么回事。”尉迟晓轻轻的说着,不知道是在看垂进河里的柳枝,还是在看远处薄雾里的山峦。
文珑早几日得了唐瑾的信儿来给尉迟晓宽心,但看如今这样子,他也不由叹气,“辰君,云长事曹,非不义也。”
尉迟晓眼圈红了红,一字未说。
文珑又道:“各为其主没什么值得愧疚的地方。你若实在觉得对不起子瑜,不若以命相偿。”
唐瑾大惊!未料文珑会说出这么一句话来!今天文珑来尉迟府等事本是他一手安排,可他怎么也想不到以这二人的交情,文珑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玙霖!”唐瑾急切一声。
文珑抬手示意他稍安勿躁,继续对尉迟晓严词说道:“你也知道淮水水深,风来雨起的时候,舟子都不能过,每年总要死几个人。你若也愿意做这水里的水鬼,我在这儿绝不拦你。你跳下去做了水鬼,既全了你对子瑜的情谊,也全了你对家国的忠义。”
文珑从不用这样的语气对人说话,这几句话又落在尉迟晓此时的心境上。
尉迟晓淡淡的嗤笑一声,心里连多想都没有,双手在榻上一撑,直接从窗口滚落进河里。水面上咕噜起几个气泡,就没了动静。
唐瑾一时都不知道自己看到的是什么,却是身体本能的反应,“咕咚”一声跳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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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她第二次选择自戕,却仍旧没有成。当她在少女时最爱的临风阁里醒来时,心里一阵一阵发慌。
文珑坐在窗边的椅子上翻着一卷医书,他手边的茶几上是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浓浓的药汁即便隔着这样远也能闻到苦味。
“醒了?”文珑放下书,端了药过来,“喝药吧。”他仍旧是素日温和的样子。
尉迟晓喝了两口,自混沌中生出点点疑惑,问道:“子瑜呢?”他从来都是在她身边的,不论发生什么都是在她身边的。
“子瑜不善水性。”文珑边说边思虑妥当的言辞,“把你推上岸就……现在还在打捞尸身。”
尉迟晓盯着他,半晌说了一句,“你说慌。”
文珑垂眸去看药碗,只说:“先把药喝了吧。”
尉迟晓看着他,看着他,想从文珑的脸上寻找一丝能证明他在说谎的蛛丝马迹。良久,她意识到自己的一厢情愿只是徒然,文珑没有对她说谎。尉迟晓瞳孔骤然放大,“不可能!我不信!”
“辰君,你听我说!”文珑搁下药碗制住要下床的尉迟晓,急速说道,“现在不是儿女私情的时候,泉亭王死的金陵,很快两国就会开战,此时容不得儿女私情,要快想办法应对。你与巽国君臣关系如何?可能使巽国君臣相信泉亭王是意外丧生?此时我国大军都在前方,一时难以调回,好歹要拖延住。”
尉迟晓怔了一刻。
“是了,是了……”她无意识的呢喃两句。光线像是也忘了移动,陪着她一起呆起来。
下一刻,尉迟晓眸光骤起,她仍然记得自己的身份,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她还有事要做,为了她的国家。
尉迟晓说道:“玙霖,帮我准备车马,我要即刻回去。你再替我去宫里请一道旨,要快。这道圣旨里不能说悼念的话,更不能示弱,一定要志得意满,气定神闲,这样巽国才不敢轻举妄动。”她已经拽了衣服要起来准备,双脚落到地上却一点劲儿都没有,只有身子顺着起身的力气往前倒。
文珑手臂一拦,忙扶住她,“别哭。”
尉迟晓被他托在手臂里,听他说话才知道自己哭了。这泪不知道是怎么落下的,现在这么紧急的时刻,哪里有工夫给她来哭?可是,那泪就是止不住,像是初春化了冰的溪水,哗啦啦的流出来。
“别哭。”这句话又重复了一遍,绢帕在她眼底拭了泪。
她以为是文珑为她擦了眼泪,却倏然发现文珑的手臂还托着自己,另一只手正扶着她的肩膀,哪里能给她拭泪?
尉迟晓大惊,“子瑜!”她盯着眼前的人,在凝眸的那一刻已经全明白了。
“好了吗?”唐瑾的手掌摩挲过她的脸颊,“总算有精神了,前几日恹恹的样子,我当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尉迟晓微微合眸,恢复了素日的平静,眼眸中又有了寒星般的神采。
唐瑾见她凝眸而思,不由担心问道:“你……可怪我?”
尉迟晓反问:“你可怪我?”
“卿卿,我知道你心中困苦难言,可我从不曾怪你。在君为君。换做我做了那些事,你也不会怪我的,不是吗?”
“是了,可,子瑜,以后我还会那样做的。”
“我知道,可是尉迟辰君作为兑国的臣子这件事,并不妨碍唐瑾倾慕于卿卿。若当真死于辰君之手,也只能证明大巽的泉亭王不过尔尔,但这并不能改变唐瑾对你之情。”
两人将话说开,文珑则悄悄的下楼了。今生今世得一倾心所爱之人,是何等难事?即便千难万险,也让人不能不去成全。
文珑坐在楼下,不知唐瑾何时步下来。
唐瑾向他作揖道:“此番多谢。”
文珑还了半礼,“哪里的话,与辰君相交多年,我也不愿见她那般颓败。”
唐瑾道:“我还有件旁的事,想与你问清楚。”
“请说。”
“先前你的病可是用了药的缘故?”
文珑毫不隐瞒,“是。”
“当年你被寒冰刃所伤确实伤重,但养了几年之后已经有所起色,可是为了图谋大计一直用药隐瞒,兑君想将你作为偷袭云燕的一张底牌。是也不是?”
“正是如此。”
“因为卢银汉之死,兑国朝中一时无将,才提早用了当初的计划,可对?”
“不错,只是也要多谢你。”
唐瑾笑了笑,对他要说的话十分明白。
文珑道:“当初因为服食药物拖延病势的缘故,确实留下许多隐患。若是没有你送来的验方,这次即便服用解药、偷袭大明城得手,我恐怕也要被剥一层皮下来。”
“这么说你我互不相欠了?”
“互不相欠,日后交手才不必顾虑。”
唐瑾似笑似叹,“可惜你不是巽国人,不然你我结义兄弟,当真美事。”
“可惜你也不是兑国人。”
作者有话要说:
☆、一去经年
两个月后,泉亭王及王妃启程返回云燕。尉迟晓心里清楚,此去一别经年,再见时定然烽烟四起。她在心里暗暗做了打算,并不多言。
回去的路上,唐瑾不去骑马,和妻子一起一起坐着马车,间或也乘船而行。马车颠簸,唐瑾一路把她护在怀里,或是和她闲话,或是在她睡着的时候给她添衣披被。
这往云燕去的时候正是最暖和的时节,此时车里放着小号的冰盆,马车两边的帘子都打了起来,一路稻香草香,车马行得又慢,当真逍遥。
尉迟晓身上是兑国传统的轻纱襦裙,裙摆是当季的荷叶图样配了渐变的水青色。
“这几日,我想着一件事情。”她说。
“是什么事?”唐瑾揽着她。
“你将谂儿留在府里教导是不是有另一重意思?”
唐瑾知道她定然是看出来了,便问道:“你怎么想?觉得好吗?”
“太医说我不易有生养,我也觉得谂儿那孩子很好,聪敏乖巧又好学,只是不知道三弟肯不肯?”
“我一早就与三弟说过了,只是想看你的意思。”
“那便回了君上,过继过来吧。从七岁上谂儿就养在咱们两个身旁,总不会生分。”她沉吟片刻,抬首问道,“子瑜,你会不会想要一个亲生的孩子?毕竟这样是委屈你了。”
唐瑾低头吻了吻她,“若是上苍赐你我一个孩子,我自然无限欢喜。但我不想要和别人一个孩子。”
尉迟晓垂首微有叹息,“我觉得自己无法回报你。”
“一直在我身边就是最好的回报。”
一路颠簸回到云燕之后,唐瑾向圣上请旨将三弟唐琰的庶长子过继膝下,继承泉亭王的衣钵。这是发生在鸿嘉九年